讀書|羅布泊考古裡程碑之作——新疆考古第一人黃文弼的《羅布淖爾考古記》
《羅布淖爾考古記》
黃文弼 著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
1930年和1934年,黃文弼兩次赴新疆羅布淖爾(即羅布泊)考察,根據實地調查資料,本書對羅布泊及其附近水道變遷問題、河源問題、羅布沙漠遷移問題、樓蘭國史及其國都方位問題、樓蘭在中西交通上的地位及其與東西方文化的關系問題等,都做出了許多獨到的論述,具有獨一無二的價值。
羅布淖爾為海之名稱,在庫魯克山南麓,《史記》稱為“鹽澤”,《漢書》稱為“蒲昌海”,皆指今之羅布淖爾也。古時海水在北岸,後向南移,以此沿庫魯克山麓,留存古海岸之遺迹,其堅剛如石之泥層,皆為古海中之沉澱物也。沿岸土阜重疊,鱗次栉比,如溝渠狀,率西南向,要皆為東北風之剝侵所緻。吾人試立于庫魯克山南麓阿提米西布拉克南望,則見累累高阜,如城阙崇樓,漂浮海面。實皆此剝蝕之土丘也。在庫魯克山南麓,有一河,名庫魯克達裡雅,維語“幹河”之義,中國舊圖稱為孔雀河、寬柴河或浣溪河,實為一河。古時河沿山南麓,由西而東入羅布淖爾。後因河水改道南流,河水幹涸,故稱舊孔雀河河床為幹河。河水既改道,故海水亦向南移,舊羅布淖爾遂成為涸海。由近來考古之發現可知也。民國十年,河水複故道,海水亦北移。當餘之赴羅布淖爾考察也,已大水橫溢矣。
餘于四月十四日, 由庫魯克山南麓阿提米西布拉克出發南行, 經過岡巒戈壁地帶而抵鹹灘。被風水剝蝕之土阜骈立于鹹灘中,高約百英尺,寬廣不一,鹹灘泥層,堅結如石,駝行甚苦。複西南行,即遇孔雀河溢水,形成小池,方圓大小不一,紅柳叢生,枯胡桐倒置水中,蓋孔雀河末流之所彙也。轉西南行,駐于水旁。
當餘等第一次之抵羅布湖畔也,意在南行訪樓蘭故墟。而溢水四出,終無得達。乃舍棄其渡河計劃,而轉從事于考古之工作。在十八日之中午,餘等方工作河北岸之古墳,助手毛拉由向西之土阜上拾二石器歸:一為玉斧,一為玉刀,均白玉質,磨制甚光。餘因在此工作完後, 即移棚帳于當地,傍河邊而駐。毛拉複在此一帶之土阜上下,拾石矢镞數件,修鑿極細。同時尚有紅陶片,中含黑沙質,又有三棱銅矢镞,雜布其間。在河之南岸土阜上,及附近魚鱗地帶,又拾石矢镞數枚,打制極精。同時拾三棱銅镞及銅件之類。由是知庫魯克河兩岸之石器,為同一時代之産物。又西一平灘上,拾石核及大泉五铢等件,同時尚有漢銅鏡碎片,及繩紋陶片等物。在此金石陶雜陳現象中,固無地層之根據,确實年代,頗難斷定。不過暗示吾人一事,即羅布淖爾及庫魯克河沿岸,銅器時代文化沖入以後,而本地新石器時代之遺物尚與銅器并存也。
餘第二次赴羅布淖爾,系由英都爾庫什轉西南行,過圖和拉克布拉克,出魯戈斯特而直抵孔雀河邊。轉向東北行,土阜迤逦。散布于鹽殼覆蓋之平灘上,吾人即在此拾石核十餘件,并石刃片數枚。複東北行。五月八日之暮,抵一草灘,即在阿提米西之南。餘第一次所駐之東也。土阜骈比如城郭,石核石塊,散布四周。最可異者,土阜上有一古代遺址,疊鹹塊以為牆,葦草為衿被。吾人掘之,出草繩、泥杯各一件,及長方石劍等件;又在土阜上拾綠玉刀一枚,磨制光平,無疑皆為先史人類所遺留。土阜下,複有捶石、砺石等物,與石核雜陳地表。其土器為手抟法所制,尚未經烘燒之土坯。其時代吾人雖不能确定,然由磨制玉刀觀之,其時代與當地之白玉刀相差當不甚遠也。次日即到達目的地之古烽燧亭。工作完後,十四日複返西行,循古道前進,時行于山旁之戈壁灘上。十七日午,過一三角形之涸海灣,土阜重疊。仍西行,略有黑沙,散布地表。一土阜屹立鹹灘上,餘在其附近拾石核二十餘枚,并刃片數枚。此十七日下午二時也。自此而西,餘所拾石器不多,而餘在羅布區域關于遠古文化之探查,亦因此終止也。
吾人在此尚須連帶叙述一事,即吾人第一次來此時,庫魯克河水返故道未久,由西向東流至阿提米西布拉克之南,水即分散橫溢以入海。故吾人初抵此,頗感水患。時餘未有舟楫之準備,乃編洋鐵筒為舟,系繩牽引,相為遞渡。所采河南之石器,即用此方法取得者也。相信由此而南,必能多得石陶諸器,但以阻于積水,無法前進。第二次到此,水已歸道,枯草發榮,前之沙堆,亦已漸溶解,而河旁之枯胡桐尚複倒置河旁,再無生植之望。又吾人所采集之石 器,其種類雖不一緻,但有一同點,即所有石器遺址,必在淡水邊,必為沙碛或魚鱗地帶。同時必有許多剝蝕土丘,骈比重疊,如溝渠狀。或上為土層,而下為鹽殼覆蓋之沙堆,但在上在下,必有石器與古冢。 因此吾人甚疑羅布北岸之剝蝕土丘,與古代人民居宅或有關系,而為吾人研究遠古人類居住之心核。因以現在地形觀之,絕非人類所能居。則當遠古人類之定居時,其地形若何,是否與現在吾人所見相向,為一問題矣。
作者:黃文弼
編輯:周怡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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