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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建築之美:巴洛克式與哥特式(圓頂與尖頂)

在古代歐洲,一個地方無論再小、再窮、再偏僻,最高、最核心的建築一定是當地的教堂,城鎮的各種機關、設施也是圍繞教堂所建。如果單看歐洲的教堂,總體可以分為兩種建築風格,一種是尖頂的教堂,一種是圓頂的教堂。

著名的尖頂教堂,有意大利的米蘭大教堂、德國的科隆大教堂、奧地利首都維也納的斯蒂芬大教堂、西班牙的塞維利亞大教堂等。圓頂的著名教堂,有佛羅倫薩的聖母百花大教堂、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英國的聖保羅大教堂等。尖頂教堂是所謂的“哥特式”教堂,而圓頂教堂主要是文藝複興式以及巴洛克式的教堂。

提到哥特風格,出現在腦海中的形象通常都有些“暗黑”。恐怖、超自然甚至頹廢等元素都與“哥特”相關,如哥特音樂、哥特文學、哥特式妝容等等。這種刻闆的認知其實是對哥特建築的巨大誤解。

哥特風格起源于11世紀的法國建築,可以被認為是早于意大利的、屬于北方地區的文藝複興萌芽,是建築史上一顆閃耀的明珠。哥特建築這種尖頂的建築風格,一開始并非建築師藝術審美上的偏好,而是建築技術的天然走向。

1066年,法國的諾曼底公爵威廉征服了英國,開啟了英國曆史上諾曼王朝的統治,直到1154年才由金雀花王朝和平接管。威廉成為英國國王之後,大興土木,要建造大量教堂建築。前文提到,最早巴西利卡式教堂的屋頂都是木制,木質結構容易失火,在莊重感上亦有所欠缺。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首先誕生的是諾曼建築(又名羅曼建築)。

在中世紀的一千年中,古羅馬的混凝土技術已經失傳,人們根本無法再建造出羅馬萬神廟那樣完美的球形穹頂。諾曼建築的設計者們想出了所謂“肋拱”的技術,可以簡單理解為是“先搭房梁骨架,再用輕材料把屋頂填滿”的辦法。這種做法替代了木質屋頂的落後結構。

諾曼建築是哥特建築的前身。哥特一詞是意大利人發明出來專門形容這種建築風格的名詞,跟“巴洛克”一樣,也是貶義詞。當年北方的日耳曼人入侵羅馬帝國導緻了西羅馬的滅亡,并建立東哥特王國以及西哥特王國,“哥特”是北方日耳曼人中的一個部落,是意大利人揶揄北方人土氣的說法。

至此,現代建築思想已然從諾曼建築身上顯現。蓋房子的思路中,最直接的就是簡易的平房思路:用磚塊一層層地疊加上去。但是現代建築的思路,是用鋼筋搭“骨架”,再用混凝土澆築,把建築的“肉”填上去。哥特建築所采用的正是這種接近現代化建築的思想。

哥特建築諾曼建築的“先用立柱肋條搭框架,再填入輕材料”的思想應用到了整棟建築上。不僅屋頂,連牆壁也用這種方法建造,因此,哥特建築的牆壁不需要太多厚重的磚石,甚至可以用巨大的玻璃代替大面積的牆壁。現代的摩天大樓,不正是用全玻璃結構包裹整棟大樓嗎?

哥特建築的外形特點是尖拱以及飛扶壁。塔尖越高,似乎就越接近上帝,這确實是一種宗教上的審美選擇,但前提是技術上已經可以做到。但屋頂造得過高也會有問題-屋頂過重,向兩邊施加的側推力太大,不夠穩固。飛扶壁就是用來解決這個問題的。簡單來說,可以把它們想象為從地裡長出來的多條手臂,去扶住牆體,用來承受屋頂太高所帶來的側推力。

哥特建築的内部特點是,可以在房頂和牆壁上看到很多“肋條”(如下圖) 。

由于多采用大面積玻璃,哥特教堂内部給人的感覺非常通透。哥特教堂與古羅馬教堂相比,給人截然不同的視覺體驗。古羅馬時期的教堂非常敦實,給人保守、像安全堡壘一樣的感覺(如下圖);哥特式的教堂則很輕盈,光線通過彩色玻璃穿透進來,内部色彩通透斑斓,就好像《聖經》中所描繪的天堂場景一般,讓信徒仿佛置身基督的懷抱。

哥特建築會給人陰森恐怖的感受也不是不能理解。遠看哥特建築,刺猬一般的外形,加上拔地而起的飛扶壁群,像極了一具橫卧在地上的骷髅。

如果不是混凝土技術失傳了,可能哥特建築根本不會出現。因為羅馬的萬神廟一直以來都是古典建築審美中最崇高的完美範式:古希臘式的額坊與立柱,再加上球形的巨大穹頂,直徑達43. 5米。穹頂頂部中心镂空,光芒從穹頂當中直射下來。當時的人們堅信天堂的構造就是完美的球形,這樣的穹頂放在教堂頂部,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好地象征天堂呢?可惜造不出來!北方的法國人等不及了,于是率先創造出了哥特建築。 意大利不向“野蠻的”哥特風格低頭,一直到15世紀初,一名“業餘”建築師的出現,這個問題才得到了解決。這就是文藝複興的“第一建築師”-布魯内萊斯基。

如今去到佛羅倫薩,不論你從什麼方位前往、從什麼角度觀賞或眺望,首先映入眼簾的,一定是佛羅倫薩聖母百花大教堂(又名佛羅倫薩大教堂,如下圖)的穹頂。

聖母百花大教堂是世界五大教堂之一,無論從造型、色彩以及内部裝飾等哪一方面來看,聖母百花大教堂都透着一種文藝複興時期獨有的得體、淡雅以及适度的高級美感。

但這座舉世聞名的教堂在建成封頂之前,當了一百多年不折不扣的“爛尾樓”,原因是教堂穹頂的設計直徑太大,導緻建造難度巨大。最終,由布魯内萊斯基建成的穹頂直徑達到了42. 2米,幾乎可以比肩萬神廟,是自古羅馬時代以來穹頂建築的一個巨大進步。

聖母百花大教堂最初的設計者是13世紀意大利著名的建築設計師以及雕塑家阿諾爾福·迪·坎比奧。在15世紀,意大利境内是城邦林立,各自為政。聖母百花大教堂是佛羅倫薩共和國的主教堂。佛羅倫薩邊上就是教皇國和錫耶納共和國,就連比薩斜塔所在地的比薩都還不是佛羅倫薩共和國的屬地。在那樣一個群雄割據的年代,城邦之間不僅會時不時發生小規模戰争,還會比拼形象工程。一座主教堂的規模直接影響了一個國家的“國際形象”,國家的主教堂如果不夠氣派,就會側面反映出該國的國力赢弱。所以,千萬不要小看了一座主教堂對一個國家的影響。

文藝複興時期的歐洲,沒有現代建築科技,建造教堂費時費力,工期動辄幾十年,再加上不斷地裝飾、修整,耗時達到百年以上也不稀奇。

各國在教堂的建造上攀比歸攀比,但也有幾條約定俗成的共識。首先,不能抄襲他人創意。15世紀初期,北方的哥特風格風頭正勁。但意大利人一向看不上北方人的野蠻,所以哥特風格他們瞧不上。第二,規模一定要大。用來判斷教堂是否優秀的一個标準就是教堂的大小,越大越厲害。第三,在施工過程中不能出嚴重事故,例如設計好的教堂,蓋到一半由于設計缺陷沒蓋起來,或者蓋到一半倒塌,這種事故如果出現,國家就會顔面無存。

想必設計師坎比奧非常清楚,自己是個設計者,教堂的建造肯定不用親力親為,因此不用太考慮施工難度。所以他幹脆放飛想象力,把設計做得足夠宏大、雄偉。很明顯當時的執政者也缺乏基本的建築常識,居然批準了這麼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1296年,佛羅倫薩市政當局決定在市中心修建聖母百花大教堂,一直到布魯内萊斯基拿到穹頂委托的時候,教堂一直沒有封頂。穹頂的建造難度主要在于直徑太大、高度太高,且不說找不到合理的承重結構讓穹頂跨出這麼大的距離,這樣的高度要把相當數量的材料運送上去都極為不易。當時的技術根本沒有辦法建造橫跨40米以上距離的穹頂。

擱置了那麼多年,據說當時佛羅倫薩人都放棄希望了,但執政者依然很堅持,因為這象征着國家的形象。佛羅倫薩,這個在當時代表着主流的共和國,主教堂長期不封頂,遭到周邊國家恥笑還自罷了,畢竟當時通信也不發達,關鍵是象征國家形象的建築一直半吊子,甚至會影響自己國民的信心,國家凝聚力恐怕會下降。

布魯内萊斯基通過1418年的一次競标比賽獲得了穹頂的建築資格。布魯内萊斯基并不是一個專職的建築師,他是一個金匠。值得一提的是,跟他競标的另一位也是金匠,叫吉貝爾蒂。在上一次的競标比賽中,是吉貝爾蒂赢得了佛羅倫薩洗禮堂北門青銅門扉的裝飾項目委托,兩人是一生的競争對手。最終參加競标的竟然是兩位金匠,看來當時的專業建築師都深知這項工程的難度,通通袖手旁觀。你會發現曆史上有很多這樣的事情,幹成劃時代大事的人常常是外行,因為被傳統框架訓練出來的專業人士,往往無法沖破自身的思維定式,用創新的辦法解決問題。

為了完成任務,布魯内萊斯基還專門去了一趟羅馬采風,研究萬神廟。研究完以後他得出一個結論:萬神廟,真的是蓋不出來了······但他發明了一套折中的辦法。

布魯内萊斯基解決這個難題的方式可以被概括為:“哥特”加“羅馬”。簡單來說,就是學習哥特建築的做法,先用肋條把圓形拱頂的輪廓搭出來,再用輕質的材料把空隙填滿。用哥特建築的技術基礎,搭出羅馬萬神廟式的球形穹頂造型。

如此巨大的穹頂,重量也非同小可,非一般哥特式尖頂的重量可比。為了減輕穹頂的重量,布魯内萊斯基采用了“空心拱”的辦法,讓大教堂的穹頂變成内外兩層,中間留空。這樣做大大減輕了穹頂施加給周圍牆體的壓力,而且空心拱中可以架設平台和樓梯,人可以從中通過,檢修也相當方便。但即便如此,穹頂的重量依然不小。這個問題如果讓哥特建築師來解決的話,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在後殿的外牆架設一圈飛扶壁。但是不要忘了,哥特元素是被佛羅倫薩反對的,而且飛扶壁這種略顯張牙舞爪的設計,确實不符合佛羅倫薩文藝複興得體、适度的審美追求。布魯内萊斯基想了一個辦法,他在空心拱内部,用石頭和鐵鍊給八條肋條加上了幾圈“緊箍”,把穹頂的八角形結構牢牢束縛住,由此緩解了穹頂施加在側牆上的壓力,省去了造飛扶壁的麻煩。

整個穹頂的建造過程耗時30年,布魯内萊斯基花了16年時間蓋完了穹頂,後來14年的時間花在了穹頂上方采光室的建造上(如下圖)。這個采光室會花那麼久時間據說和當時的資金狀況有關。可惜的是,直到去世,布魯内萊斯基都沒有看到整個采光室建成。

布魯内萊斯基在建造穹頂的過程中沒有留下任何設計圖紙,所有的方案都在他的腦子裡,因為那個時候沒有知識産權保護法,布魯内萊斯基害怕别人剽竊他的方案,可見布魯内萊斯基在幾何學、結構工程學和數學上的造詣是多麼驚人。

聖母百花大教堂的設計方案以及最終造型奠定了文藝複興風格建築的基礎,而布魯内萊斯基建造的穹頂更是意義非凡,此後的教堂,在修建圓頂時采用的都是類似的方案。米開朗琪羅在設計聖彼得大教堂穹頂時所采用的是16條石制肋拱的方案。據說他還故意把聖彼得大教堂的穹頂直徑限制在42米,比聖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頂直徑短一點點,由此遙相緻敬布魯内萊斯基,以他為尊。由布魯内萊斯基開始,歐洲人尤其是南方人,又可以再次追求他們心目中的圓頂了。這與北方的尖頂哥特建築正式地形成了分庭抗禮的建築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在施工過程中,布魯内萊斯基還發現與發明了很多“副産品”。比如他偶然地發現了透視法原則,并把透視法教給了自己的朋友,前文提到的馬薩喬,這才有了統治古典繪畫幾百年的透視法。再比如為了能夠更好地運送建材,布魯内萊斯基發明了類似于現代起重機的吊車裝置。

實際上,如果布魯内萊斯基不去造穹頂,那麼“文藝複興雕塑之父”這個稱号也不知是否會就此易主。布魯内萊斯基與雕塑之父多納太羅是好友,有一次多納太羅收到訂單,對方委托他做一尊基督在十字架受難的雕塑作品。雕塑完成後,多納太羅邀請布魯内萊斯基前來參觀,但布魯内萊斯基看完後隻是不痛不癢地誇贊了幾句。多納太羅是個急性子,便立刻追問,于是布魯内萊斯基直言多納太羅這尊基督的形象不像一位神明,而像一名山野村夫。多納太羅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揶揄,當即反唇相譏,大意就是“你行你上啊”。結果布魯内萊斯基果真不聲不響地也做了一尊同樣主題的雕塑擺在家中,但秘而不宣。直到有一天這兩人約好去布魯内萊斯基家中聚會,據說是在買好了菜一同前往布魯内萊斯基家的路上,布魯内萊斯基借故說還有東西沒買,讓多納太羅先去他家。這自然是要讓多納太羅在不尴尬的情況下自己感受兩人在雕塑藝術上的差距。等到布魯内萊斯基“買完東西”回家時,他看到多納太羅錯愕地把雞蛋撒了一地,因為多納太羅已經被眼前的作品深深地震撼了。這時,多納太羅轉而對布魯内萊斯基說:“你說得對,我做的耶稣是山野村夫。”(如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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