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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父母工作忙,我大多住在爺爺奶奶家。
他們信奉“和為貴”,天天在我耳邊念叨:“和同學要和睦相處,一定不能打架,要好好說道理,動手打人是會被讨厭的,什麼事忍一忍就過去了……”
在這樣持續的說教之下,當時的我特别軟弱,總被欺負,根本不知反抗為何物。
最誇張的一次,我被同學從滑梯上推了下來、幾乎摔斷鼻梁骨,他們的處理方式是将“兇手”請到家裡,煮了兩個雞蛋給他,然後對我說:“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們要好好相處,繼續當好朋友!”
結果一出門,人家就又推了我一個大跟頭。
我感謝爺爺奶奶對我童年的照料,但這種“照料”帶來的創傷也的确讓我花了很長時間去治愈。
而回憶起這一切時,我總感覺應該寫點什麼。
電視劇《小歡喜》中,有一段是宋倩和女兒英子一起跨年。
她送了英子一個手機,英子很開心,對話開始其實也挺溫馨的:
“一八年還有一小時就過去了……咱經曆的事太多了,不愉快的事也太多了,咱就都把它扔在二零一八年,迎接一個嶄新的二零一九年,開開心心的!”
然後,她收起笑容,歎了口氣,話鋒一轉:
“但是說實話,我覺得二零一九年未必更輕松啊,到底是要面臨高考的……我們付出了那麼多……所以,英子,你真的要把心思真正地放在學習上,把最後這個沖刺完成好,好嗎?”
語氣仍然很溫和,但英子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從開心變得凝重、直至低落:
“我知道……我知道該做什麼……”
宋倩的話仍在繼續:
“你看,媽媽也不是不允許你玩這些東西……但是,萬事都有輕有重……”
宋倩當然是愛英子的,英子也知道媽媽愛自己,但這份愛帶來的卻是窒息、是焦慮、是痛苦,是一大堆看似和愛不搭邊的東西。
孩子非常敏感,能清晰感受到父母傳遞的焦慮,會本能地用疏離、讨好甚至自我封閉等“防禦手段”來降低傷害。
長此以往,他會對父母失望,變得孤僻,無法建立穩定的人際關系。
說教所能造成的後果還不止于此。
心理學家斯金納曾提出一套著名的“強化理論”:
我們可以通過對某種行為的“激勵”或“懲罰”,來增加或減少其出現的頻率。
比如,在孩子倒垃圾時,我們獎勵他一塊糖果,他今後就會更積極地去倒垃圾;而如果在他倒垃圾時抽他一巴掌,他可能就再也不會倒了。
“鼓勵式”說教的依據就在于此。
但這套理論的初衷是動物訓練,孩子不是動物,何況你所鼓勵的,也隻是你想要的行為。
潛台詞就是:“你做我喜歡的事,我才鼓勵你、才愛你。”
這正是卡爾·羅傑斯所批判的“條件價值”(附帶條件的自我價值)。
在這種“針對性強化”下,孩子逐漸認為,自己隻有符合他人的某種期待、滿足某些條件,才是有價值的。
宋倩從不吝惜給英子鼓勵,但這些鼓勵隻出現在英子“聽話”時:
“考第二有什麼好難過的呀?下回咱努力超過去就是了!”
否則,批評起來也毫不心軟:
“不上學可好玩兒了是吧?這麼騙你媽可好玩兒了是吧?你太讓我失望了!”
日積月累之下,英子逐漸相信,自己活着最大、甚至唯一的價值,就是符合媽媽的期待、考上清華;但她真正想要的,是考南京大學,是去追求她的天文夢。
于是,她在自己的願望和媽媽的期待之間反複掙紮、日益絕望、陷入抑郁。最終在連續失眠39天後,她跑到海邊,選擇自殺。
站在橋上,面對趕來的父母,英子情緒徹底崩潰,幾乎是嘶吼着對宋倩說:
“我知道你每天給我做飯、給我上課,我知道你不容易,我配不上你給我的愛!是我沒有做好你們的女兒,沒有變成你們心中的樣子!”
英子自殺的重要原因,正是她不再能做到“懂事”,不再能符合媽媽的期待,無法再擁有那份“條件價值”,也就失去了活着的意義。
父母常說一句話:“你是我孩子我才說這麼多,别人家的小孩我才懶得管,我這是為你好!”一句句的說教看似是愛,實際上,你正親手喂孩子服下影響他一生的毒藥。
其實,很多父母并非不知道說教的危害,也都知道更好的教養方式應該是怎樣的。
但說教背後,總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動機,或難以割舍的收益,哪怕飲鸩止渴也在所不惜。
1、從說教中尋求控制
由于早期經曆帶來的不安,或父母一直以來對我們的控制,我們也習慣于去控制孩子的言行舉止。
一方面是為了獲得“确定感”,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為我們隻會這一種方式。
有一次我去同學家作客,偶然看到他管教兒子的場面:
他兒子拿着玩具在房間裡又跑又跳,他看到後一把拿過玩具,嚴肅地對兒子說:“不許這樣又跑又跳!撞壞東西怎麼辦?摔倒受傷怎麼辦?”
一頓批評後,兒子縮着頭走開了。
我覺得有些誇張,就問他:“你這也管得太死了吧?小孩子跑跑跳跳很正常啊!”
他倒是不以為然:“這有什麼,要是我當初這樣,我爹一棒子就下來了。而且看他那麼跑,總感覺有點不安全。”
他這樣做,隻是因為自己難以承受那微小的不确定,便試圖通過對孩子的說教來控制其言行。
何況,他從父母那裡也隻學到了這一種方式。
2、靠說教去推卸責任
三字經裡有一句話:“養不教,父之過。”
沒人喜歡在自己頭上扣這麼一頂帽子,于是我們會下意識地尋求責任的轉移,孩子再次不幸成為目标。
有一次,我接訪了一個三口之家,一見面,父母就搶着說話,張口閉口就是“白天不醒晚上不睡”、“手機一玩玩一天”、“啥都不和我們說”之類,給孩子一頓數落。
有趣的是,孩子(13歲)始終一言不發,時不時還露出輕蔑的表情。
我支開父母,單獨問孩子:“他們剛才這麼說你,你也不反駁一下啊?”
孩子白了我一眼:“反駁有用嗎?他們也不想想,我這是跟誰學的?”
我們試圖通過說教來指出孩子的錯誤,努力讓他相信這完全是他自己的問題,仿佛這樣就能置身事外、樂得輕松。
但責任推掉了,問題卻推不掉。
3、以說教來标榜犧牲
我在咨詢中曾遇到一名印象深刻的來訪,她因和孩子關系惡劣而尋求幫助。
她最苦惱的一點,是孩子總看不到她的付出:
“我為了生他身材走樣,為了照顧他辭掉工作,連最喜歡的旅遊也幾乎不去了,和他說這些他卻一點都不理解,就知道和我對着幹!”
當我問及她自身的成長經曆,她說:
“我爸媽有時會不理我,但我表現好時也常常誇我懂事,我現在和他們關系也很好啊。”
她的父母就是典型的“強化理論”信奉者。
在父母“條件價值”灌輸下,她有着自己尚未察覺的讨好傾向。
她對孩子的所有付出和犧牲,本質上是一種讨好,因而一定會有許多非必要的部分。
比如,她和老公的工作都不忙,婆婆也在幫忙,并非一定要辭掉工作,放棄旅遊更是大可不必——不說月月去,每季度去幾天完全沒問題。
換言之,她在用自己的犧牲去尋求孩子的認可,并試圖通過說教來标榜這些犧牲、以實現自身價值。
遺憾的是,這種論調除了讓孩子感到壓力和厭煩以外,不太會有什麼别的效果,反而增加犧牲者的自我否定。
這隻是一個被困在條件價值中的人,在試圖把另一個人拉下水而已。
1、真誠的态度
我們有時總以為父母高孩子一等,需要維持某種“權威”,殊不知孩子根本不吃你那一套。
平等與尊重,這是我們真正需要在孩子面前展現的态度。
作為一名心理咨詢師,我總忍不住會去觀察身邊的人。
而當我仔細觀察自己的孩子時,我發現,當我蹲下來、變得和他“一樣高”,她的笑容最為燦爛。
也許是因為在那一刻,她不需要費力地仰頭看我,她能最直觀地感受到我對她的尊重,以及我們之間的平等。
此時,我們的溝通也會更加順暢。
2、恰當的方式
我一直認為,真正對彼此有所助益的教養方式,是從被教養者本身需求出發的。
我們不應直接告訴孩子“你應該做什麼”,而是問他“你想做什麼”,然後再去進一步溝通。
拿一個大家都頭疼的事來舉例——喂孩子吃飯。
有時工作忙,我和我老婆都沒時間,就由我媽來給我女兒喂飯。這時,我就總能聽到這樣的“呐喊”:
“你快把這口吃下去,别一直含在嘴裡!”“你吃不吃?不吃我電視關了啊!”
她總是很擔心孩子不吃飯餓着,卻忽略了孩子是不是真的餓了,硬喂的結果就是兩邊都不開心。
我在和孩子吃飯的時候,我通常會先問她:“你餓不餓?”
如果不餓,那就先不吃;如果餓了,我會再問她:“你想吃什麼?”
商量好吃什麼後,基本不用喂,她自己就能吃完。
孩子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們可以通過平等溝通來讓這個需求變得更健康、更有助益,但千萬不要直接把自己的需求硬套給他。
去看,去問,去聽,然後和孩子一起找到答案。
3、靈活的目标
對孩子的教養需要目标,但它應該是靈活的。
如果隻盯着某個特定的目标,我們會變得“功利”,給予的就是“條件價值”。
無論做到何種程度,我們都應相信他一直在努力;
即便我們沒有看到,也不代表它不存在。
這方面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名來訪對我說的話:
“我之前總覺得女兒早上不起床就是因為半夜玩手機,直到有一天淩晨三點醒來,聽到她在背英語——那一刻,我淚流滿面。我終于意識到,盡管處于失眠的痛苦,她仍然沒有放棄。”
丢掉刻闆的“結果論”,看到孩子的努力,才有可能給予他真正無條件的愛與接納,才能夠幫他激發那個更好的自己。
無論對父母還是對孩子,說教都是一瓶慢性毒藥。
請丢掉它,離開你自以為是的“終點”,放下身段,平等地尊重孩子的需求,然後陪他一起在成長的道路上行走。
作者:林叢
圖源:網絡
首發:壹點靈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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