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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國俊:方證對應,不必強求脈、舌、症面面俱備

我臨床使用經方,受當代經方名家江爾遜老中醫的熏陶與啟迪,遵循“方證對應”的原則。方證對應,即‘有是證用是方”。江老強調,臨床證候隻要與仲景的描述相契合(有時“但見一證便是”),放膽使用而不必強求脈、舌、症面面俱備,這實際上是在重複仲景當年的治病實踐,頗有執簡馭繁,駕輕就熟之妙,而效驗必彩。

  方證對應是準确運用經方的一條捷徑,江老認為,初業醫者慨歎經方難用,其實是不熟悉仲景的原文。他本人善用經方,其最成功的一條經驗就是熟背原文。如他曾治某患兒,麻疹後陣陣心煩,初認為疹後餘熱,予養陰清心之方罔效,煩躁益頻。每見家人進餐即索食,甫入口,則煩躁頓作,須臾自動停止。江老玩味經文,忽然悟曰:此乃蛔厥,因《傷寒論》厥陰病篇描述蛔厥的特征是:“今病者靜,而複時煩者……蛔上入其膈,故煩,須臾複止,得食而嘔又煩者,蛔聞食臭出……。”遂按方證對應,予烏梅丸去辛溫之品,加驅蟲藥。服一劑,大便下如污泥。便内挾蟲,從此煩躁止矣。他所治愈的不少蛔厥,均是既不腹痛吐蛔,亦不厥逆,卻與“靜而複時煩,須臾複止”的描繪相合。故信手拈來烏梅丸,方證對應,敏收捷效。

  本人臨症治愈過不少頑固性頭痛。隻要頭痛伴惡心或嘔吐涎沫及清水者,均投以吳茱萸湯原方,而能迅速止痛止嘔,且較長時間不再複發;即使偶爾複發,病情亦較輕,投以原方,仍收捷效。投方依據見于《傷寒淪》厥陰病篇“幹嘔,吐涎沫,頭痛者,吳茱萸湯主之。”值得玩味的是,不少患者并不具備肝胃寒凝、濁陰上逆的全身症征及舌脈,有的還伴見一些熱象。若不走方證對應這一條捷徑,斷難毅然使用吳茱萸湯原方。

  方證對應有助于發掘運用高效經方,如《金匮要賂》“治中風痱,身體不能自收持,口不能言,冒昧不知痛處,或拘急不得轉側”的古今錄驗續命湯,後世罕有用之者。江老嘗歎曰:是臨床确無此證乎?非也。他初學醫時,曾治唐某,男,年五旬,體豐。一日,忽然四肢癱瘓,但神志清楚。江老業師陳鼎三先生曰:“此《金匮》風痱證也,宜用古今錄驗續命揚。”投原方一劑,次日頓愈。江老亦曾用本方治愈過不少風痱。如—例風痱危證(“急性脊髓炎”、“上行性麻痹”)

患者雷某,男,18歲。突然手足麻木,不完全性癱瘓,同時出現嚴重的陣發性呼吸、吞咽困難,有氣息将停之象,時而瞳孔反射消失,昏昏似睡,呼之不應。入院七天各科全力搶救,皆以為不可治矣,乃邀江老會診,亦投以本方配合針刺。僅服藥一劑,次日危象頓除,連服四劑,諸症漸愈。我近年亦曾用本方迅速治愈過二例“急性脊髓炎”。有—位西醫驚訝本方之靈驗,遂依樣畫葫蘆,移治十餘例“多發性神經炎”,亦奏速效。江老曾再三強調:本方藥味平淡,但組合離奇,頗難诠解,更難按辨證論治選用。陳鼎三、江爾遜前輩之能獨具慧眼,發掘運用這一埋沒多年的救治疑難症的高效經方,得力于他們熟悉經文和方證對應的使用原則。

  我在方證對應時盡量使用原方,有的經方藥僅三、四味,甚至一二味,看似平談無奇,實則底蘊無窮。若嫌藥味少,或恐病人不相信而随意添加之,有時反而影響療效。如一例“病毒性腦炎”患者經搶救脫險後,仍頭痛不止,伴咽痛、頻吐稀涎兩個月。曾用蒼耳散,升麻葛根湯、小柴胡湯合吳茱萸湯20劑無顯效。我診時,證候如前,煩躁不安、口幹、連連飲水不能解渴,納差,大便偏稀,舌質紅,邊尖密布小紅點,苔白微厚膩,脈弦滑略數。竊思頭痛伴嘔吐稀涎,乃投吳茱萸、生姜各15克,黨參、大棗各30克。服一劑,頭痛及咽痛大減,已不嘔吐稀涎,口幹、煩躁亦減輕;服完二劑,頭痛基本消失。但腹微滿悶,乃将黨參、大棗各減至15克,加厚樸15克,法夏10克,續服三劑,疼痛消失,納開,腹寬松,大便轉正常。

  有些醫者将經方混雜于龐大複方之中,扼腕掣肘,使其難以脫穎而出,任重力專以建功。由此可見,倘方證對應,使用原方便可獲佳效時,何必畫蛇添足呢?縱然添加之藥不影響療效,亦須虞慮刻下藥材緊缺,浪費可惜!當然根據病情适當化裁,亦在所必需。但若加味太多,喧賓奪主,或加減得面目全非,還曰“經方化裁”,就不足為訓了。近賢陳遜齋說:“經方以不加減為貴”。

  我謂“方證對應,效驗必彰”,決無絲毫貶低辨證論治之意。蓋因方證對應與辨證論治,本有互補之妙,而無對峙之情;衆所周知,辨證講求理、法、方、藥的連貫性,其中之‘理”居首位,而所謂“理’,便是闡明醫理或揭示病機,庶幾“理明法彰方出藥随”,或“謹守病機各司其屬。”至于方證對應,則要求藥與證候——尤其是主證或待征性證候的針芥相投、絲絲入扣。因此,倘能在辨證論治時結合方證對應,便容易突出主證或抓住特征性證候,從而遣選高效經方,使辨證論治真正落到實處;另一方面,倘能在方證對應時結合辨證論治,便容易準确地掌握病機,觀往知來,窮理盡性,從而避免依樣畫葫蘆似的機械死闆的“方證對應”的流弊。

  關于方證對應的讨論

  老師:方證對應,即“有是證用是方”的方法,是中醫臨床經典著作《傷寒論》和《金匮要略》的一大特點,也是醫聖張仲景對中醫學最重要的貢獻之一。大家知道,張仲景不僅首創了辨證論治的理論體系,而且廣搜博采,驗證篩選了漢代以前流傳于世的數百高效經驗方,準确的記載了每一首經驗方的典型的适應證。臨床上若能正确的實行方證對應,實質上是在重複張仲景當年的治病實踐,療效自然非同凡響。張仲景之後深谙方證對應之道的著名醫家,代不乏人。如近代名醫曹穎甫著的《經方實驗錄》便是方證對應的典範之作,讀之如飲上池之水,百讀不厭。

  江爾遜老中醫學醫伊始,便閉門苦讀仲景之書整整3年,漸至成誦。業醫之後,便奉仲景之書為圭臬,擅用經方治療疑難重證。江老獨具特色之處是:不惟使用經方時講究方證對應,且對于叠經驗證、療效卓著的時方,恒視若經方,亦講究方證對應。這就是說,江老把經方的方證對應引申到時方的領域。今選摘江老方證對應醫案2例,其中經方、時方各一則,供大家參考。

  案一,真武湯方證《傷寒論》真武湯,本為太陽病過汗而緻少陰陽虛、水氣内停者設。然餘1971年曾治1例心悸(西醫診斷:陣發性心動過速)患者,彜族婦女,28歲,既無發熱惡寒之表證,亦未扼發汗太過之誡,惟覺陣陣心悸欲落,發時全身振顫不能自已,卧床月餘。入院西醫治療數日無效。一日夜,心悸大作,家屬急呼搶救,見其蜷卧床上,厚覆被褥,全身顫抖,及至床欄動搖不已,但自覺不畏寒,餘守〈傷寒論〉“心下悸,頭眩,身目閏動,振振欲擗地”之訓,急予真武湯加龍骨、牡蛎。當夜連進2劑,振顫遂止。守方數劑,心悸振顫即未發作。

  案二,香附旋覆湯方證餘曾治一懸飲患者,男,21歲。偶因感受外邪,表解後,脅肋掣痛不能轉側,乍寒乍熱,一日數十度發,其寒也背如水澆,其熱也背如火燎,頗似小柴胡湯證,諸藥罔效。餘以其脅肋掣痛,“不可誤認柴胡證”(吳鞠通語),即診為外邪引動伏飲之香附旋覆花湯證。乃按原方(香附9g 旋覆花9g 蘇子9g 廣皮6g 法夏15g 茯苓9g 苡仁15g),服頭煎既嘔出稀涎;越半日,寒熱脅痛逐漸消失。翌年,該患者懸飲又發。脅痛較曆次為重,略為翻身或深呼吸,則掣痛如刀刺然,卧床7日,仍服旋覆花湯。但因病重藥輕而無效,乃迳以峻逐水飲之控涎丹(水丸)1.5g吞服。不及10分鐘即如廁,傾注而下者皆為水。下後約4小時,脅肋掣痛竟消失而能起坐。

  進修生甲: “真武湯方證”在〈傷寒論〉中凡兩見,一見于太陽病篇第82條:“太陽病,發汗,汗出不解,其人仍發熱,心下悸,頭眩,身目閏動,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湯主之。”此為太陽病誤汗而緻陽虛水泛之證。又見于少陰病篇第316條:“少陰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為有水氣……真武湯主之。”此為少陰陽虛水泛之證。案一的心悸欲落,誠如江老所述,既無發熱惡寒之表證,亦未犯汗下太過之誡,怎能與陽虛水泛的病機聯系得起來呢?江老因其心悸欲落的特征與真武湯的“心下悸,頭眩,身目閏動,振振欲擗地”完全符合,便急予真武湯加龍骨、牡蛎而奏捷效。臨床醫生若記不得真武湯方證的原文,隻知“謹守病機”地進行辨證論治,縱然費盡了神思,分析來分析去,還是辨不出什麼證型,恐怕不會想到用真武湯的。

  進修生乙:可見辨證論治還是有一定局限性的。

  老師:辨證的科學标準是“認證無差”,談何容易!江老認為,辨證作為一種臨床思維過程,不僅要受客觀因素的影響,還要受一些主觀因素——如醫生的學術水平、學術流派、實踐經驗以及臨床思維狀态等等的制約。這樣,對于同一患者的同一疾病階段,不同的醫生就可能得出不同的辨證結論。辯證法認為差異就是矛盾,這是辨證論治體系無法解決的。

  再說選方。江老認為,即使辨證結論完全一樣,選方也可能不同,為什麼呢?因為根據辨證結論确立相應的治法之後,可供選擇的方劑絕不止一首。

  實習生甲:中醫學不是要求以法統方嗎?

  老師:以法統方,說時容易做時難。既然一種治法可統率同類的許多方劑,到底哪一首是高效方呢?有人說,隻要加減化裁得當,每一首效果都好,果真如此嗎?實際情形是:千方易得,一效難求。江老經常愛說的一句話是:條條道路通羅馬,并非每一條都是捷徑。

  進修生甲:江老言下之意,方證對應就是一條捷徑。

  老師:對!江老曾對門人說:大約張仲景當年也曾顧念到辨證論治有時難落到實處吧,所以他在糾正辨證論治的同時,又着力推出了方證對應。江老積60年的臨床實踐得知,辨證論治有時捉襟見肘,需要方證對應來彌補。

  進修生甲:為了走好方證對應這一條捷徑,就得死記硬背仲景之書嗎?

  老師:江老強調,〈傷寒論〉中凡有方劑的條文,必須背得滾瓜爛熟。這樣下苦工夫,看似笨拙。然則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用時信手拈來,療效好,病人滿意,自己也高興。享受苦中之樂,原是醫者的一種境界。

  我學用方證對應之法,迅速治愈過不少頑固性頭痛。〈傷寒論〉厥陰病篇第378條:“幹嘔,吐涎沫,頭痛者,吳茱萸湯主之。”隻要頭痛伴惡心或嘔吐涎沫及清水者,我均使用吳茱萸湯的原方,能迅速止痛止嘔,且較長時間不再複發;即使偶爾複發,頭痛亦較輕,再投原方仍奏捷效。而關于吳茱萸湯證的病機,古今醫家皆歸結為肝胃寒凝、濁陰上逆。這無疑是完全正确的。但我治愈的不少患者并不具備肝胃寒凝、濁陰上逆的全身症狀和舌脈,有的還伴見一冷熱象。若不走方證對應這一條捷徑,是不會想到使用吳茱萸湯的。

  進修生乙:案二是時方的方證對應,用的是〈溫病條辨〉的香附旋覆花湯,此方我很陌生。

  老師:香附旋覆花湯出自〈溫病條辨〉下焦篇第41條:“伏暑、濕溫脅痛,或咳,或不咳,無寒但潮熱,或竟寒熱如瘧狀,不可誤認為柴胡證,香附旋覆花湯主之。”吳鞠通自住:“按伏暑、濕溫、積留支飲,懸于脅下,而成脅痛之證甚多,即〈金匮〉水在肝而用十棗之證。彼因裡水久積,非峻攻不可;此因時令之邪,與裡水新博,其根不固,不必用十棗之大峻。隻以香附、旋覆花善通肝絡而逐脅下之飲,蘇子、杏仁降肺氣而化飲,所謂建金以平木;廣皮、半夏消痰飲之正,茯苓、苡仁,開太陽而合陽明,所謂治水者必實土,中流漲者升支河之法也。”

  江老潛心研究有年,認為香附旋覆花湯證與〈傷寒論〉小柴胡湯證均屬于少陽病的範疇,其病位均在三焦。凡無形之邪氣客于少陽,偏于半表,則為寒熱往來,胸脅苦滿之小柴胡湯證;凡有形之水飲停聚胸脅,偏于半裡,則為“發作有時,心下痞,硬滿引脅下痛”的十棗湯證,輕者為時方香附旋覆花湯證,此證臨床十分常見,典型者為滲出性胸膜炎、胸腔積液,非典型者有慢性肝炎、慢性膽囊炎、慢性支氣管炎等其特征性症狀為:胸脅掣痛——不是脹痛、刺痛、隐痛,而是牽掣作痛,不動則不痛或痛輕,移動體位則疼痛加重。江老治愈此證不知凡幾,方能有此創新性的理性認識。

  實習生乙:對于時方的方證對應,江老還有哪些成功的經驗?

  老師:前面說過,江老創造性的把張仲景的方證對應引申到時方的領域,對于叠經驗證,療效卓著的時方,恒視若經方,且客觀、準确地記載其典型的适應證,并傳授門人,公諸醫界。如治療胃脹虛痛(相當于十二指腸潰瘍)——胃脘饑時痛,得食暫安者,歸脾湯主之;痛而兼脹者,合丹參飲;便血不止者,加三七粉,藥汁送服。治痰熱壅肺傷津危證——痰涎膠黏上湧,咳嗆氣急,豁痰丸主之,方中重用鮮竹瀝。治風寒咳嗽,金沸草散主之;兼喘者合三拗湯;遷延纏綿者合止嗽散等等。

  需要說明的是,江老推崇方證對應,絕無貶低辨證論治之意。他認為方證對應與辨證論治都是張仲景創立的,本有互補之妙,而無對峙之情。兩者分道揚镳則俱傷,合而用之則最美。關于這個問題,下次再讨論。

  關于方證對應的再讨論

  老師:我室上次讨論了方證對應的優越性,以及實行方證對應的簡捷方法——緊緊抓住張仲景所描述的特征性症候。同時我還強調,江老十分推崇方證對應,但絕無絲毫貶低辨證論治之意。他認為兩者本有互補之妙,而無對峙之情;兩者割裂用之則俱傷,合而用之則俱美。為什麼這樣說呢?江老曾經解釋到:辨證論治講究理、法、方、藥的連貫性,而“理”居首位——闡明醫理即提示病機,庶幾“謹守病機,各司其屬”,才能做到“理明法彰方出藥随”。至于方證對應,則要求方藥與主證或特征性症候絲絲入扣。因此,倘能在辨證論治時結合方證對應,便容易突出主證并抓住特征性症候,從而遣選高效方藥,使辨證論治落到實處;另一方面,倘能在方證對應時結合辨證論治,便容易完整的掌握病機,觀往知來,窮理盡性,從而避免機械死闆,生搬硬套的流弊。今摘選江老辨證論治與方證對應相結合的醫案2則,供大家參考。

  案一大柴胡湯方證。患者,女,66歲。右上腹反複疼痛40 餘年,複發10天,伴畏寒,發熱,嘔吐(西醫診斷:慢性膽囊炎急性發作,膽石症)。經西醫保守治療無效,急行手術。但行硬膜外麻醉時,迅速出現急性循環衰竭,被迫終止手術。越2日,仍高燒不退,腹痛加重,乃邀會診。症見右脅絞痛,硬滿拒按,乍寒乍熱,口苦嘔逆,大便秘結,舌紅,苔黃厚粗少津,脈滑數。《靈樞'四時氣篇》雲:“邪在膽,逆在胃。膽液洩則口苦,胃氣逆則嘔苦,故同嘔膽。”如以髒腑辨證論之,則為膽熱胃實之證,宜清膽瀉胃;如以六經辨證論之,則為少陽郁熱在裡而兼陽明之大柴胡湯證,亦清膽瀉胃法也。乃投大柴胡湯合金鈴子散,一劑熱退病減便通,嘔苦止。繼以清膽和胃調理旬日痊愈。

  案二當歸芍藥散方證。患者,女,20餘歲。妊娠3個月,因每日上班,來回奔走,一日突然右下腹劇痛。經成都某醫院确診為急性闌尾炎。經保守治療後,右下腹仍經常綿綿作痛。妊娠至7 個月,右下腹痛陡劇,腰痛如折,且有明顯下墜感,自覺胎欲堕。當時醫院認為若行手術切除闌尾,則無法保留胎兒;若不急行手術,則母子均難保全。然患者和家屬均切望兩全,遂轉樂山求治于餘。餘宗《金匮要略》:“婦人懷妊,腹中疼痛,當歸芍藥散主之。”以本方合補中益氣湯,治經方與時方于一爐。僅服3劑,腹痛,腰痛均止。若囿于“急性闌尾炎”之西醫診斷,而以病套方,濫用清熱解毒,活血化瘀,則勢必墜入仲景所斥“崇飾其末,忽棄其本”之流矣。

  進修生甲:妊娠急性闌尾炎,其主症表現為右下腹綿綿作痛,腰痛下墜;其病機為肝脾不和,中氣下陷。江老結合方證對應,用當歸芍藥散合補中益氣湯仍奏佳效,值得借鑒。

  而案一的主要臨床表現為右脅絞痛,硬滿拒按,乍寒乍熱,口苦嘔逆,大便秘結。此與張仲景所描述的大柴胡湯證的特征性症候(嘔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煩)隻是部分符合,而非完全相符。但經過病機溫習,屬于膽熱胃實,也就是少陽兼陽明裡實之證,所以選用大柴胡湯。這明明是辨證論治,而不是方證對應。

  老師:是辨證論治與方證對應相結合。大家知道,方證對應的涵義是“有是證用是方”,其中的“證”字,有狹義與廣義之區别。狹義者是指張仲景所描述的某方主治的特征性症候,相符者便可信手拈來,而舍去了辨證的過程。為什麼可以舍去辨證的過程?因為張仲景已經提供了現成的精确的辨證論治,後人用不着再去冥思苦想。而廣義者是指症候的類型,簡稱“證型”,乃是抽象的概念。這就要求醫者在盡量全面的占有四診資料的基礎上,運用辨證邏輯,深研病機,準确辨證,且選方精當。

  實習生:必須選用經方嗎?

  老師:首選經方。如無恰當的經方,則選用經驗方,療效卓著的時方;或經方與時方合用。

  進修生乙:現在的中醫出版物上發表的一些學術經驗可不是這樣,往往是辨證論治說得頭頭是道,而選方用藥卻有兩種傾向:第1種,寫的是“某方加減”,卻加減的面目全非,即使有效或高效,與原方又有多少内在關系呢?第2種,根本沒有方名,隻是羅列了10幾味藥物,然後一一解釋各藥的功效,合用的功效等等,也是說得頭頭是道,并且都說療效好。而我喜而學用之,往往效差或無效。不知道是不是我學不得法?

  老師:兩種傾向都是“有藥無方”,這樣的“學術經驗”,作者當然心知肚明,但是讀者的感受呢?讀者一看就懂,但用之不靈,便疑窦叢生。不過也不排除另一種情形,即看似“有藥無方”,但并不是臨時倉促湊合藥物,而是胸有成竹地相對固定地經常使用之、觀察之、修改完善之,千錘百煉,也可能産生一首新的高效方。隻有這樣,中醫學術才有源頭活水,而辨證論治與方證對應相結合的道路才會越走越寬廣。

  進修生乙: “有藥無方”者随意拼湊藥物,是不遵法度。不守規矩不能成方圓,不利于總結經驗,不利于學術交流。更有“有方無藥”者,照抄照搬不知加減化裁,完全違背了張仲景“觀其脈證,知犯何逆,以法治之”之訓,更是笑話百出。現在流行“小病進藥店”,盲目選購中成藥,吃出問題的不少。又如現在炒得沸沸揚揚的“中草藥緻腎病”,難道可以完全歸咎于個别中草藥的毒性嗎?還有前幾年日本出現的“小柴胡湯吃死人”的事件,更令人啼笑皆非。難道是小柴胡湯之過嗎?我看說到底是不講辨證論治,與其說是藥害,不如說是人禍。

  老師:完全正确!關于日本“小柴胡湯吃死人”事件,我市名醫湯一新先生知之甚詳。湯氏近年來潛心研究日本的漢方醫學,多次應邀赴日本講學。他在最後一篇文章中寫到:“20世紀70年代,日本的津村順天堂将我國《傷寒論》中的名方小柴胡湯制成了顆粒劑,被譽為‘非常安全,長期服用也沒有問題’的藥物,小柴胡湯成了暢銷藥。短短幾年内,津村順天堂便成了日本乃至世界矚目的制藥企業,财富積累走向巅峰。但是,20世紀90年代後小柴胡湯有不良反應的新聞不斷爆出,在日本累計有26人服用後死亡,其結果使順天堂于1997年破産,2000年津村昭社長被判刑3年。津村順天堂由小柴胡湯而興,又因小柴胡湯而亡,其主要原因就是隻知道使用中藥,忽略了中醫必須辨證用藥這一精髓。”

  湯氏說“中醫必須辨證用藥”,看似老生常談,但要落到實處并不容易。我想,臨證者若能将辨證論治與方證對應有機地結合起來,有何愁辨證用藥落不到實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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