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本土的山水,唯有記着。因為它永遠是這一方的土。除非你有朝一日流向了他方——你是被逼迫的。佛頂山于我也是一樣,司空見慣,卻依舊深愛着。
小黃是咱們貴州人,在北京開了一個大大的“建築店”,于是想回來,看看我們是不是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還說:我開起寶馬來。我說:不用了。你那東西在我們這裡沒有用,高速公路、鐵路、飛機都有,人又不擠,方便得很。
往哪兒走?貴州的施秉已是世界自然遺産了,雲台山、杉木河、潕陽河、黑沖……哪裡不是你“逗留”之地?他說:那好嘛,就去走走佛頂山。我想:也行!
不過這佛頂山确實也怪怪的,讓人不知所終。石阡說是石阡的,施秉說是施秉的,餘慶說是餘慶的——其實都是大家的,貴州的,中國的。這“行政區域劃分”,讓我們莫衷一是。2010年1月,貴州佛頂山獲得“中國十大非著名山峰”稱号。本是一座山,1985年就由貴州省林業廳列為重點保護區。1986年就已經是“貴州佛頂山自然保護區”了,但,明确的隻是施秉片區。又于2006年經貴州省人民政府批準成立“省級自然保護區”,那又隻是石阡片區。2014年國家級自然保護區評審會議在北京進行,貴州省佛頂山省級自然保護區升級“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獲全票通過,這又隻是石阡片區(不包含施秉縣境内的佛頂山)。而施秉又才在2015年3月才啟動施秉片區的“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項目……下一步,可能還是要折騰——如果想入“世遺”。
2013年石阡縣的人說,佛頂山周邊頻繁出現神秘大型動物爪印或聲音的現象,有人猜測是虎,有人說是豹,也有人認為是豹貓……而施秉的百姓說,那大貓本來就從我家土過去的,我們不知道找哪個送給報社而已。施秉馬溪鄉一個小夥子,找了點錢,在峰頂上立了一塊碑,隻是說這山的海拔高度是1869.3米,這對于遊客來說是件好事,可就有人不同意,非要把這碑放倒,丢進了山谷間。當石碑的第一個跌落聲傳出時,先是笨拙的錦雞起飛了,猿猴野獸們面面相觑。當沉悶的第二個重重跌落聲響徹雲霄之後,它們攜家帶眷毫無目标的亡命而逃,它們在想:這人類怎麼了?據說,它們出逃三月而不敢歸家。原因我也不清楚。我隻是說:何必如此?同是一家人,本是一座山,石阡、施秉兩地百姓世代都圍繞山頭住,已五六個世紀了。為何還有如此之舉動?“老大”都到哪裡去了?南海幾十個國家,他們都懂得“共同開發”,這還與國家“主權”有關呢。
好吧。不多說了。說說我們這次去的感覺受好了。
那天,我們是從馬溪鄉駐地出發的。小黃是城裡人,第一次走進這樣的山谷。這是一條新修的便道,坡很徙,車子必須是四輪驅動才行走。一路是深山老嶺,林壑谷深。過了荒田灣,又上飛水岩。樹也由密變疏,陽光也燦爛起來。我想,這可能是由于山高,離太陽近的原因。
這裡原是集體時候的茶場,現在有百姓在這裡放牧牛羊。牛羊我沒見到,倒是看到這裡放養黑豬。黑豬都不肥,身上的毛确很粗很黑。百姓說這叫佛頂山香豬。在施秉,我隻知道有白洗黑豬。我是白洗人,知道它是貴州的名特地方豬種。毛黑、體短、耐粗飼、肉嫩、味鮮。也許這些豬就是吧。不過賣價很好,城裡愛跑到這裡來購買。
其所謂茶場,其實就是明初時的“千家苗寨”遺址。這是上次考察時,就知道了的。鄧氏是明代來的,入黔先祖叫鄧金真。他是江西豐城縣人。明正德、嘉靖年間,是駐偏橋衛馬溪屯的将領,在鎮壓佛頂山“千家苗寨”苗民的戰鬥中,陣亡,被敕贈為“鎮國将軍”。是他将佛頂山“千家苗寨”消滅的。一個在明代就冠以“千家苗寨”苗寨就此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而同一時期來鎮壓消滅這個“千家苗寨”的人,還有明太子太保朱英之先祖(參見《明太子太保朱英是施秉人嗎?》一文,吳安明作)。朱英之祖,滅了苗,因功受地,所以在此設“朱家鋪”,把持着施秉通往石阡的交通要道,發了不少黃财。因錢太多,每至農曆的六月六還用曬席曬金銀财寶。
佛頂山“上镌佛像,因名”。明天啟年間,在佛頂山麓南面的牛塘山建起了天慶寺。嘉慶十三年(1808年)至嘉慶十九年(1814年)先後購買了廟産地若幹畝(此根據現存碑文殘片記錄而知),為保險起見還“刻碑為記”。從此,佛頂山香火旺盛,朝鐘暮鼓不絕于耳。那時的印元和尚經營的佛頂山,可謂登峰造極,《舊志》載“佛頂梵鐘:其山高大,形如佛頂,古刹建其上,晨鐘撞動,若出雲表。行駛旅過之,聞鐘梵之音,莫不徘徊仰止。”那可真是個神話般的世界。
我們去的時候,隻見廟址裡有一碑。碑文為道光年間,施秉縣正堂加五級紀録七次的官員,名叫楊□為佛頂山出示了禁砍竹木令。令雲:“為嚴禁砍伐,以肅山門事,照得天慶寺供奉,佛像理宜肅靜,以昭慎重,該寺竹木亦應聽寺僧管理,……除已往不咎外,合行出示,嚴禁為此示,仰天慶寺附近居民佃戶諸色人等知悉。自示之後,倘敢仍前在寺,滋擾霸砍竹木,該僧指名具禀,以憑差提究治,本縣言出法随,決不寬貸,各宜凜遵,毋違。特示!”從此碑說明,當時也有不孝之徒在天慶寺做過“亂砍濫伐”之事而已。
這次因為是考察,我們沒有去金頂。王代明是最早開發佛頂山的年輕人,為了這方佛寶之地有名,他從自家的村落開壁了一條通往佛頂山主峰的小公路,花了幾十萬塊錢。效果如何?我不知道。但我所能清楚的是苗族老省長王朝文為他的精神所感動,居然千裡迢迢,從省城跑到他那裡去,為他鼓勁,并題寫“佛頂山莊”之名。中國“戶外網”幾千号人,到那裡給予肯定,獲了個“必選”基地,同年讓佛頂山獲得“中國十大非著名山峰”稱号。同時,這小夥子也因此獲得深圳一個美麗的大學生的芳心,硬是舍近救遠,跑到這山溝溝裡來,和這個“鬥杠吊下來——認不到是‘一’字”的小夥子結婚。要知道,小夥子所住的寨子叫“陳家屋基”,《施秉地名志》載:“因明代陳家居住而得名”。王代明的先祖是清初才入住的,現在這個寨子隻有他一家,所以叫獨家村。
有得有失,在這裡,我們說不清楚。可現實就是如此。
沿着這條小公路,我們往“陳家屋基”前去。王代明一路介紹當地的民情事故。他還介紹說,他所在的這個村,原來還有藍家居住,現還有藍家祖墳地。藍姓在這一帶應當是犵蔸(現改為革家,未識别民族。因古代以‘羅雀狩獵’為生,明清取名為‘犵蔸’),後遷出,走施秉、黃平、凱裡一帶去了。
因為是秋天,一路上野果野菜比較多,比如荔枝、核桃、野陽荷、闆栗、蕨類等等。荔枝樹不少,樹上結果很多。這果子不同于廣西的荔枝,它是紅色的,果子很小,甜如蜜汁。核桃樹很矮,卻結出硬硬的那種核桃。據說這核桃有藥效,可在手中搓揉,一般用作把玩、保養和收藏,有很高的藥用價值。土話叫“野陽荷”的東西是當菜吃的,它屬野姜科,多年生草本植物。植株高1.5米左右,莖稈粗壯、根系發達、生長旺盛,是一種營養價值很高的食藥同源的膳食纖維蔬菜。它含有多種氨基酸、蛋白質和豐富的纖維素,有治血調經、鎮咳祛痰、消腫解毒、消積健胃等功效,對治療便秘,糖尿病有特效,具有較高的藥用價值。那天我在打荔子吃的時候,在樹下居然看到一大簇野陽荷植株。仔細瞧瞧,不錯——正是收獲季節,收了十餘個。我原以為隻可用作炒着吃,誰知小王确說可以燒着吃。頭一次聽到有這種吃法。後到小王家,我燒熟了之後,與燒茄子一起伴着,加上一些調料,果然不錯。
王代明家是個典型的山村農家,一橦三間大瓦房在中,左右配着耳房各一棟。他的母親已上山打闆栗去了,大門并不上鎖。除一條不大的狗在狂吠之外,沒有别的人。水從屋後自流出來,在池子裡嘩嘩作響,并瘋狂地溢流出來,這不叫浪費——太多了。推開廂房,裡面有小廳,圍桌,還有所有的家什。蜜蜂則沒目的亂竄,有時碰到人的臉上。這家夥不按規矩砌巢,碗櫃裡、倉庫裡、雞窩旁……“為所欲為”。不過并不蜇人,大家“和平共處”。在吃飯之前,主人裝了一碗給我們泡茶喝,碗放在桌面上,那些家夥舍不得,非要到碗邊轉悠不可。你得盡快将那蜜放到茶碗裡去,否則它要倒亂的。
我們的這一餐生活很好,除了一大碗臘肉之外,芛子、蕨菜、陽荷、茄子、香菇等等。酒是家烤的,這其中也放着蜂蜜——地道的野餐。這樣的生态大餐,當然大家一定“二渾二渾”方才罷休。
離開他家時,我們将往回走了。這是一條小河,其名叫小崗河。是一條小溪流,其流量不大,确很清澈。其兩岸是懸崖絕壁,高大的林木,千姿百态的滕蘿,讓一條小溪不見天日。就是在這小溪邊,我們親眼目睹了一顆叫“金龍”的樹。這顆“金龍樹”約20米高、樹徑最大處合圍0.7米,樹幹、枝褪去外層老皮後通體金黃,直刺雲霄,樹冠如雲、葉綠發亮,故被當地百姓稱之為“金龍樹”。這棵“金龍樹”在森林中金碧輝煌、獨樹一幟,被村民譽為“神樹”。回來之後,我查百度,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樹種,其屬何為。據說,佛頂山僅此一株,這隻得等有關專家前來鑒定了。
佛頂山已是“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了,它是養在深山人未知。這溝壑的水,這脊梁的樹,構成了一個靜寂而鮮活的世界。我能說什麼?去吧!用你的感官去與這方水土親呢吧!
二0一五年四月二十五日于偏橋古鎮
作者:貴州省施秉縣苗學研究會吳安明(筆名紫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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