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人間五百年》：99歲葉嘉瑩用一生傳遞的詩詞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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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精讀君陪伴你終身成長的第3230天
“寒雨秦郵夜泊船，南湖新漲水連天。風流不見秦淮海，寂寞人間五百年。”
——王士祯《高郵雨泊》
時光輪轉，五百多年的風雨跨過，當大詩人王士祯夜泊高郵時，深夜的他輾轉難眠，耳畔盡是纏綿悱恻的雨落于舟蓬而發出的沙沙作響。
滿懷愁緒的王士祯想起了秦觀，那個消散在五百年前的偉大魂靈，于是他發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句：“風流不見秦淮海，寂寞人間五百年。”
秦淮海，即秦觀，字少遊，号淮海居士，江蘇高郵人，被尊為婉約派一代詞宗，北宋文學史上一位重要作家。
直說“秦觀、秦少遊”，大家或許不能像聽到“蘇轼、蘇東坡”一樣，立刻知道他是誰。
但是，如果我提“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大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首《鵲橋仙》，作者便是秦觀。
他，與黃庭堅、晁補之、張耒号稱為"蘇門四學士"，頗得蘇轼賞識。
他的詩詞，感情深厚，意境悠遠，風格獨特，在兩宋詩壇自成一家。
蘇轼贊他有“屈原、宋玉”的資才，更感歎“他人之詞，詞才也；少遊，詞心也。”
王安石稱他“有鮑、謝清新之緻”。
王國維評價他“少遊詞境最為凄婉”。
如果你想去體會一下這種“柔婉精妙之特美”的古典氣韻，想感受一下“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緻”的輕盈靈動，不妨讀一讀《寂寞人間五百年》。
《寂寞人間五百年》由古典文學大家葉嘉瑩攜弟子而作，系統完整收錄婉約詞宗秦觀畢生詞作96首，好讀、好看。
讀婉約詞不可繞過秦觀，讀懂秦觀才能讀懂宋詞的半壁江山！
一起來品讀秦觀俊逸精妙的詩詞，走進詩人坎坷憂郁的寂寞人間。
01
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首“從小讀了就感動，感動到現在”的詞，才華豐潤，婉約蘊藉，餘味無窮。
秦觀将優美的形象、深沉的情感結合起來，起伏躍宕地讴歌了人間美好的愛情。
這首詞的高妙處，點睛之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堪稱千古絕唱。他不是對牛郎織女一味的同情，而是讴歌了這純潔的愛情，用更為達觀的方式道出人間隻要有真情在，不必貪戀片刻的歡愉，而貴兩心相知。
這篇寫神話故事的詞，句句是天上，句句寫星，但句句又寫人間，寫人的真情。其抒情，悲哀中有歡樂，歡樂中有悲哀，悲歡離合，起伏跌宕。詞中有寫景，有抒情，有議論，虛實兼顧，融情、景、理于一爐。
秦觀之詞，詞工精細、音律諧美、情韻兼勝、品格高潔，當得起葉嘉瑩先生所評的“小詞大雅”之說。
02
浣溪沙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挂小銀鈎。
葉嘉瑩先生說：“其所以然者，我以為就在于秦觀最善于表達心靈中一種最為柔婉精微的，與他人之以辭采、情事，甚至于學問、修養取勝者，都有不同的緣故。”
這柔婉精微體現在哪裡呢？比如這首《浣溪沙》。
寒是漠漠的，煙是淡的，畫屏是幽的，一切都那麼輕，如同夢一樣，此時連愁緒都是細如絲雨。最後看到簾子靜靜地挂在小銀鈎上。
所描述的景象，輕柔到，你讀的時候都不敢太大聲音，怕驚擾了這份幽靜；精微到，你似乎能看到那片片飛花、條條絲雨，似乎伸手就能去放下小銀鈎上的寶簾。
另外一首詞，《畫堂春》：
落紅鋪徑水平池。弄晴小雨霏霏。
杏園憔悴杜鵑啼。無奈春歸。
柳外畫樓獨上，憑闌手撚花枝。
放花無語對斜晖。此恨誰知。
小雨初晴，獨自一人在花園裡去手撚花枝，撚了一會卻并不摘下，而是松開了。
此時夕陽斜照，默默無語，誰能懂我？
這細膩的情感描寫，柔婉清麗的動作，具有很強的畫面感，很深的感染力，怕是多少文藝女的最愛。
03
踏莎行
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
驿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潇湘去。
霧迷蒙，樓台依稀難辨，月色朦胧，渡口也隐匿不見。望盡天涯，理想中的桃花源，無處覓尋。怎能忍受得了獨居在孤寂的客館，春寒料峭，斜陽西下，杜鵑聲聲哀鳴!
遠方的友人的音信，寄來了溫暖的關心和囑咐，卻平添了我深深的别恨離愁。郴江啊，你就繞着你的郴山流得了，為什麼偏偏要流到潇湘去呢?
葉嘉瑩說，這一首是最悲哀的一首。
此詞寫于遭貶谪于郴州旅店。當時秦觀因新舊黨争先貶杭州通判，再貶監州酒稅，後又被羅織罪名貶谪郴州，削去所有官爵和俸祿；又貶橫州。全詞以委婉曲折的筆法，抒寫了失意人的凄苦和哀怨的心情，流露了對現實政治的不滿。
04
千秋歲·水邊沙外
水邊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亂，莺聲碎。飄零疏酒盞，離别寬衣帶。人不見，碧雲暮合空相對。
憶昔西池會。鹓鹭同飛蓋。攜手處，今誰在。日邊清夢斷，鏡裡朱顔改。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
淺水邊，沙洲外，城郊早春的寒氣悄然盡退。枝頭繁花，晴光下的倩影，紛亂如墜地颠顫微微。流莺在花叢，輕巧的啼啭聲，聽來太急促，太細碎。隻身飄零，消愁的酒盞漸疏，難得有一回酣然沉醉。日複一日的思念，心身已煎熬成枯灰。相知相惜的摯友，迢迢阻隔，眼前，悠悠碧雲，沉沉暮色，相對。
想當年，志士俊才共赴西池盛會，一時豪情逸興，華車寶馬驅弛如飛。不料風雲突變，如今，看攜手同遊處，剩幾人未折摧？秉舟繞過日月，那夢已斷毀，隻有鏡中古銅色，照出紅潤的容顔已非。春去了落花千點萬點，飄飛着殘敗的衰頹，牽起一懷愁緒，如海潮湧潮推。
日邊清夢斷，鏡裡朱顔改。人生至此，痛何以堪！這首詞，将秦觀所能承受的憂愁和痛苦寫于極限，“古之傷心人”立于眼前。這也是秦觀所謂獨具善感“詞心”的體現。
不久之後，一代才子溘然長逝，終年52歲。
蘇轼聞之歎曰：“少遊不幸死道路，哀哉！世豈複有斯人乎！”
從此，風流不見秦淮海，寂寞人間五百年。
作者：蘇雲，精讀讀友會會員。用時間換天分，越努力越幸運，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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