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北文化
陝北文化是陝西文化一個重要重要的組成部分,它以其獨特的文化個性引起研究者的關注。陝北文化的特點,是在陝北獨特的曆史條件、地理環境和政治經濟發展諸因素下形成的。
陝北,通常是指長城以南、黃河以西、子午嶺以東、橋山以北的廣大地區。總面積約80744平方公裡。包括延安、榆林兩個地區,二十六個縣市。黃河由府谷縣北折向南流,萦回曲折,在東部形成與山西省的天然分界。境内有無定河、洛河、延河、秀延河、大理河等諸多水系,有橋山、子午嶺、雕陰等諸大山脈。陝北,是陝西省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陝北在我國曆史上是一個重要的地區。在周秦漢唐等朝代,陝北是周京沣鎬、秦都鹹陽、漢唐長安的屏障;就是在宋金元明等時期,陝北也是軍事要沖、邊防重地。曆代王朝為了經略陝北這塊土地,曾付出了很多代價,耗費了大量的人力、财力。
陝北的開發并不算遲。但是,由于曆史的原因,統治者隻顧在這塊土地上征伐讨略,緻使戰争連年不斷,人民生活朝不保夕。其結果導緻這塊土地生産力滞後,文化落後,經濟發展遲緩;連年的戰争,也使陝北由一個“森林茂密,水草豐富,河流湖泊星羅棋布,宜農宜牧”的好地方,變成了如今的光山秃嶺、溝壑縱橫,風沙幹旱的情景。植被的嚴重破壞,造成水土流失,又使陝北成為災害頻繁發生的地區。
秦漢以前,陝北一直是畜牧區,西漢以後,農耕業才大量發展,成為半農半牧區。一直到隋唐時期,陝北南界的黃龍山仍然是農耕區和半農半牧的天然分界線。這種狀況在宋代以後才逐漸有所改變。這種農牧結合的經濟結構對陝北傳統文化的形成給予深刻的影響。陝北既是農業文化與遊牧文化争奪的“前沿陣地”,陝北成為華族(漢代以後的漢族)和其他少數民族融合與交流的“繩結區域”。在陝北形成了以秦漢文化為主體,融合了北方草原文化等少數民族文化的獨特的文化個性。
基于以上因素,形成了陝北文化的以下特點:
一:陝北文化是古老的文化
在陝北這塊厚重的黃土地上每一個層面都保留着純淨的原始文化基質,傳統的原始的淳風在這裡長久地存留。同時又由于它地處偏遠,交通閉塞,與外界較少接觸,所以形成了一個封閉的、遲鈍的文化圈。秦皇漢武在此開直道、修長城北禦匈奴,出現過燦爛的秦漢文化高潮。明代以後,由于天災人禍,生态平衡遭到破壞,直接導緻其形成曆史上的文化封閉和交通封閉。因而其它地域早已失傳的古老的民族文化能得以在民間保存下來,成為曆史文化的活化石。著名美術家靳之林先生在陝北考察多年,他以民間剪紙抓髻娃娃、出土文物和古史傳統三者印證,破譯出了二十多個出土文物的原始文化符号。安塞民間剪紙家高如蘭所剪《抓髻娃娃》,她把女孩頭上的兩個抓髻剪成兩個雞,用雞的歡躍、飛騰來表示少女的成熟。少女一手舉鳥(陽),一手舉兔(陰),陰陽結合便産生了生命,是生殖崇拜的遺存。它反映了男婚女嫁、企盼子孫繁衍,是一種萬世不變的吉祥物。這幅剪紙同故宮博物院收藏的青玉女佩完全一樣,專家考證這是别處早已失傳了的商代民俗文化。
陝北秧歌,古稱陽歌,它起源于巫儀,隐含着遠古“太陽崇拜”和“生殖崇拜”的雙重含義。陝北方言中保留的古詞語和宋元方言,如後生(青年人,後輩)、先後(妯娌)、夜來(昨天)、外後兒(後天)等等,都說明陝北文化具有悠久的曆史。
二:陝北文化是多元的文化
陝北曾是各民族相互征戰的戰場,也是各民族相互交流、相互融合的地方。民族融合的過程也是各民族文化、生活習俗廣泛交融,互相影響,産生與當時環境相适應的文化的過程。
陝北文化的多元性是不同類型的文化整合的結果。在陝北曆史上,幾乎每一次社會動蕩、變遷,都為民族的交往、雜居提供了條件,也使不同的文化取長補短、重新組合。
這種文化整合是雙向的:一方面是少數民族的文化被漢族文化整合,如北魏孝文帝的改革足以說明,另一方面是少數民族的優秀文化融入到漢族的文化之中,如魏晉南北朝時期融合了鮮卑人、匈奴人的文化,五代至宋融合了契丹、女真、西夏等民族文化,陝北文化受蒙古族文化的影響也較大。
陝北對犬的禁忌中,蘊涵着農業文化與遊牧文化整合與沖突的因子。陝北風俗中,民間曆來不吃狗肉;清明節前後,家家戶戶吃攤黃,攤黃鏊轉送過程中,必須用籠布把攤黃鏊包嚴實,千萬不能讓狗看見,若是讓狗看見,攤黃就會變白口唇(黃邊較厚實的部分不再能攤成焦黃、好吃好看的顔色)等等禁忌。據研究,這是殷周以來一直活躍在陝北大地上的、信奉狗圖騰的赤狄、白狄、犬戎等民族的文化,與中原農業文化沖突與整合的結果。漢民族雖不認可狗為祖先,但也承認戎狄等民族對狗的崇拜,天長日久,“狗肉不上擡秤”就變成陝北民間一項普遍遵守的習俗。攤黃鏊不可讓狗看見,就是兩種文化融合中一種潛在的沖突和對抗成份,包含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種漢民族對于戎狄民族排斥的一面,又有承認其所信圖騰具有巫術和魔力的一面。
陝北方言詞彙明顯地留下異族接觸的痕迹,分音詞的出現和大量異族地名的存在,都與陝北曆史上的民族大交替、大動亂有關。例如:延長縣可也村,來源于稽胡族,“稽胡呼堡為'可野’”(《太平寰宇記》);陝北話稱父親為“達”、“老子”,其稱呼源于羌人。《廣韻》:“爹,陡邪切,羌人呼父也。”據反切原理,“陡邪”得音“達”。陸遊《老學奄筆記》載:“西垂俚俗謂父曰老子,雖年十七八,有子亦稱老子。乃悟西人所謂大範老子、小範老子,蓋尊之以為父也。”另有“蠻婆”、“蠻漢”兩詞也是從四川松潘和青海東南部北遷而來的羌族的遺物。
還有陝北北部靠近蒙古族的地區,在飲食習慣上吃炒米、用酥油、飲奶茶,在地名命名中受蒙語的影響;在整個陝北中,對羊肉的喜好、揪面片等飲食習俗;跳火堆燎百病、對神樹的崇拜等習俗都有遊牧民族文化的遺存。
三:陝北文化是開放的文化
人口流動遷徙和屯墾是形成陝北文化兼收并蓄特點的重要原因。
陝北的戰争從周王朝建立後就開始,據史書記載,周王朝建立後,康王姬钊曾兩次命管理少數民族的死司戎盂率軍征伐鬼方。周唐王兩次伐鬼方,共俘斬鬼方人民近2萬人。這或許是在陝北大地上進行的最早的戰争。但陝北大規模的移民屯墾開發要從秦漢開始。
秦時,蒙恬北逐匈奴,在匈奴退出去的地方設置九原郡,有44個縣城,同時将内陸人口遷徙到河套九原郡屯墾。西漢時,為了抵抗匈奴的侵擾,西漢政府曾多次“募民遷徙塞下,屯田築城”這便是自秦朝後的又一次大移民。漢武帝一面出兵打擊匈奴,一面徙民實邊,鞏固邊防。公元前120年,關東大水,漢王朝命令遷徙關東貧民70餘萬口充實隴西、北地、西河、上郡等地。此後,漢王朝還命令在“上郡、朔方、西河開田官,斥塞卒六十萬人戍田之。”(《漢書食貨志》)。漢還曾經七次向西北邊郡移民實邊。大量的移民和戍卒,在荒涼的原野上開辟耕地,種植谷物。同時亭燧等防禦設施也得到加強,郵亭驿署相望于道。移民實邊的結果,使陝北、甯夏和内蒙古鄂爾多斯高原一帶農業經濟得到空前發展,以緻使這裡被稱為“新秦中”,也就是說這裡的富庶程度不亞于關中平原。這種有計劃的移民一直延續到明末清初。
征戰往往迫使一些人遷移。一個群體對另一個群體的戰争,除了交戰者進行的往複運動旬,經常随之出現百姓的大遷徙。這種遷徙和方式除屯墾外,還有被俘和逃亡等。因征戰而造成的這種遷移,在陝北曆史上曾發生過多次。
陝北文化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形成自己開放的特性。大量的移民帶來異地各具特色的文化,陝北人對異地文化所采取的态度則是“來者不拒,為我所用”,使陝北文化既具有傳統文化的因素,又顯得豐富多彩。
陝北民歌正是廣泛汲取了相鄰地域民歌的特點,汲取了其它民間文學形式的養料,從而使陝北民歌具有多元性和開放性。如陝北民歌在遣詞用語受山西民歌“山曲”,甯夏、隴東等地的“花兒”,内蒙古南部的“爬山調”等民歌的影響較大。如今流傳的一些民歌就是異地民歌的“陝北化”。像如,陝北民歌中的“采茶歌”的流傳,可能是通過江南移民帶入後輾轉傳播而予以普及的。南方土生土長的“采茶歌”一經傳入陝北,又被陝北地方特色所同化,沾染上了濃郁的陝北色彩。陝北民歌中的“榆林小曲”就是明末清初從江南傳入榆林的。
陝北民居、民俗也體現了陝北文化兼收并蓄的特點。如榆林民居建築中“四合院”結構;黃龍民謠中唱到的二月二的禮儀風俗:“二月二,敲梁頭,大囤滿,小囤流。二月二,敲案桌,打得糧食沒處擱。二月二,敲鍋台,大小元寶滾出來。二月二,敲門墩,坐下不動也生金。二月二,敲門垴,大的領着小的跑。”象這樣的風俗很難說出是南方還是北方風俗。陝北文化的這種特性也注入了陝北人的行為性格之中。陝北人豪爽仗義,扶危濟困,熱情開朗,輕利重義等等,正是長期漂泊流徙的結果。
四:陝北文化是進取的文化
陝北文化盡管在某些曆史階段發展遲緩但不遲鈍,有時相對封閉但不僵固,在陝北文化長河的底層蘊積着進取的、充滿生命活力的因素。
陝北有句民謠:“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是說陝北多出美人和英雄。古代四大美女之一貂婵就出生在米脂。即使現在陝北小夥的英俊剛毅、陝北姑娘的俊美多情也是聞名于世的。陝北曆史上更是英雄輩出的地方。這與多民族的互相融合不無關系。
民族互相交融對人類整體素質的提高是有益處的。這種益處表現在各種信息觀念的揚棄、吸收,血緣關系優化組合,錘煉了人的精神意志。我們以美國為例。美國正在成為種族的“色拉盤”。因為在今天,有四分之一的美國人已經不是白人。在2.65億美國公民中,有3000萬黑人,2000萬拉美後裔,650萬亞洲人,250萬阿拉伯人以及170萬印第安人。這6000萬男女改變了美國的面貌。因為每個民族在要求美國屬性的同時,也要求堅持自己的特點,諸如語言、飲食、音樂、傳統。就象在一盤色拉當中,每種配料都保持其個性、味道和實力一樣。有一位美籍華人這樣說:“美國是個由不同民族、血統、文化和宗教、價值觀念的各種人組成的聯合體,我們喜歡把它說成是'熔爐’。這熔爐可以分成兩部分:歐洲人和少數民族。因為美國是個大熔爐,所以自然形成一種成見比較少,善于吸收他國文化的優點。美國人既有英國人的堅韌,又有德國人的頑強;既有法國人的浪漫,又有以色列人的精明;既有意大利人的熱情,又有荷蘭人的勤勞。美國人喜歡自己動手搞任何各種各樣的事情,喜歡新經曆,少因循守舊,有一種緊迫的時間觀念。”(袁道新《我在美國:甜酸苦辣》)這些話用來形容陝北文化和陝北人也恰到好處。
民族融合使人類血緣優化。近親繁殖是人類進步的大敵。目前世界上已發現一些少數民族,由于長期處于封閉狀态,隻能在很小的範圍内婚,血緣關系越來越近,遺傳疾病随之越來越嚴重,以緻使整個民族經濟和文化落後,人種素質降低,民族發展難以為繼。
當今的文化現象也足以證明陝北文化頑強的生命力和優異的特質。當人們聽厭了軟綿綿的港台流行歌曲後,從“黃土風”中體味到頑強豪放與生命的熱力;從浸潤了陝北文化的甘露而走上文壇的史鐵生、高建群、路遙等人的小說、梅紹靜等的詩歌創作中,人們感受到厚重的文化底蘊;從安塞腰鼓那剽悍粗犷、潇灑豪邁的午姿,昂揚激越、蓬勃向上的風貌中,受到鼓舞,感到振奮,激勵起中華民族奮發向上的熱情。總之,陝北文化一旦被人們認識,就能從其中汲取到豐富的養料。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