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很久以前鳥類和獸類之間曾爆發過一場大戰。雙方激戰正酣之際一隻蝙蝠卻在觀望。當鳥類占優勢時蝙蝠就幫着鳥類打獸類,當獸類占優勢時蝙蝠就幫着獸類打鳥類。蝙蝠在加入鳥類陣營時就說:“我有翅膀,所以我是鳥”;蝙蝠在加入獸類陣營時說:“我有皮毛利爪,所以我是獸類”。到最後鳥類和獸類都視蝙蝠為異類。在國際地緣政治格局中俄羅斯的處境就與這個故事中的蝙蝠好有一比。
蝙蝠搞不清楚自己的鳥類還是獸類,俄羅斯搞不清楚自己是西方國家還是東方國家。多年來俄羅斯就像是一個行走在國際舞台上的孤獨巨人:在東方國家眼中俄羅斯的民族屬性似乎應該屬于西方式,然而長期以來俄羅斯卻被排擠在西方主流體系之外。俄羅斯不僅沒被西方國家所接納,而且還被各種歧視、打壓與制裁。俄羅斯之所以不被西方國家接納有這複雜的原因:既有曆史因素,也有現實因素。
俄羅斯的國徽上繪制的是一隻雙頭鷹。這寓示着俄羅斯地跨歐、亞兩大洲的地理格局。事實上正是這種地跨東西的獨特地緣區位塑造了俄羅斯人獨特的民族精神。俄羅斯四分之三左右的國土位于亞洲,歐洲部分隻占俄羅斯國土面積的四分之一左右。這麼看來俄羅斯似乎應該是一個亞洲國家。可俄羅斯四分之三的人口都生活在歐洲部分的領土上,俄羅斯的首都、經濟中心和主要的工業基地也位于歐洲。
俄羅斯的主體民族俄羅斯族屬于斯拉夫語族的民族,同東歐的烏克蘭、波蘭、捷克、塞爾維亞、克羅地亞、保加利亞等國存在普遍的親緣關系。斯拉夫人其實是一個語族概念,而并不是一個民族概念。所謂斯拉夫人是對使用斯拉夫語族語言的所有民族的統稱。在斯拉夫人這個概念之下包括如今的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塞爾維亞、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保加利亞等若幹民族。
關于斯拉夫人的起源最早見于1世紀末2世紀初古羅馬文獻的記載。公元5~6世紀由匈奴西遷引發的亞歐民族大遷徙過程中斯拉夫人逐漸分化為東、西、南三大分支:東斯拉夫人逐漸繁衍出俄羅斯、白俄羅斯、烏克蘭三大支系;西斯拉夫人逐漸繁衍出波蘭、捷克和斯洛伐克三大支系;南斯拉夫人則分化出塞爾維亞人、黑山人、克羅地亞人、斯洛文尼亞人、波斯尼亞人、馬其頓人、保加利亞人等支系。
9世紀上半葉北歐維京人中一支向東發展的分支開始出現在今天的俄羅斯境内并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他們在芬蘭語中被稱之為羅斯人,而當時的東斯拉夫人一般稱他們為瓦良格人。當時東斯拉夫各部落之間常年混戰:其中一些部落為壯大自己的實力就邀請羅斯人前來助戰。事實證明這種引外敵助内戰的行為純屬引狼入室。一開始羅斯人是東斯拉夫人請來助戰的雇傭軍,然而實力壯大之後的羅斯人就趁機賴下不走了。
羅斯人推選出留裡克、西涅烏斯、特魯渥三兄弟帶領族人們分别前往諾夫哥羅德、白湖和伊茲博爾斯克建立國家。不久之後西涅烏斯和特魯渥相繼去世,從此大權獨攬的留裡克開創了統治俄羅斯700多年的留裡克王朝。留裡克死後他的親信奧列格于公元882年率兵南下攻克了基輔,殺死了統治那裡的王公阿斯科爾德和基爾後遷都于此。從此由羅斯人統治、以東斯拉夫人為主體民族的基輔羅斯國家正式誕生。
基輔羅斯并不是像古代中國一樣高度中央集權的大一統國家,而是由一大群封建領主王公組成的松散聯盟。公元1235年西征的蒙古大軍猶如旋風一般席卷了也烈贊、科羅木納、弗拉基米爾、諾夫哥羅德等羅斯公國。1240年冬蒙古大軍開始圍攻基輔羅斯的都城基輔城。當基輔羅斯絕大部分領土都被西征的蒙古人占領吞并後隻有位于西部的加利西亞一沃倫公國和波洛茨克公國在波蘭、立陶宛等國支持下保持着獨立。
加利西亞一沃倫公國後來演變成為如今的烏克蘭,而波洛茨克公國則逐漸演變成為後來的白俄羅斯。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這三個民族由此開始形成分野。從1240年到1480年俄羅斯被蒙古人統治長達240年之久。俄羅斯人所屬的斯拉夫族系在羅馬帝國時代與凱爾特人、日耳曼人并稱三大蠻族。西羅馬帝國滅亡後日耳曼人湧入到原西羅馬帝國的土地上并與當地的拉丁文明逐漸融合。
如今西歐國家在人種和文化上主要是由日耳曼人融合古希臘-古羅馬文明形成的。俄羅斯卻是一個典型的斯拉夫人為主體的國家。由此可見俄羅斯在種族和文化上與西歐國家是截然不同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樣的觀念不僅存在于我們東方民族的思維意識中,事實上也同樣存在于西方人的腦海之中。當然也許有人會說波蘭等國也是斯拉夫人國家,不過波蘭等國同俄羅斯比起來在地理上距離西歐更近。
因此波蘭等國在曆史上受西歐文化的影響遠比俄羅斯要深。最能說明這點的是波蘭、捷克等西斯拉夫國家皈依了西歐各國普遍信奉的羅馬天主教派。盡管俄羅斯也是基督教文明的一員,但信奉的卻是特立獨行的東正教派。俄羅斯不僅是一個東正教國家,而且是東正教國家中的唯一大國。長期以東正教盟主自居的俄羅斯不可避免會介入到東正教與西方教派的争端中。
曆史上俄羅斯曾被蒙古人建立的欽察汗國統治長達兩百多年進一步加深了西歐各國與俄羅斯的心理隔閡。蒙古人的統治給俄羅斯帶來了正反兩方面的影響:蒙古人統治時期對俄羅斯人瘋狂掠奪,同時也正是蒙古的統治使俄羅斯與西方的文藝複興、大航海時代失之交臂。這導緻了俄羅斯在近代史上落後于西方列強的局面,然而另一方面也正是蒙古人塑造了統一的俄羅斯民族。
蒙古入侵之前俄羅斯是由一個個彼此獨立的小公國組成的。在被蒙古人征服的羅斯公國中就出現了一個莫斯科大公國。莫斯科大公國通過為蒙古可汗征收貢賦和征讨不聽号令的公國而取悅于蒙古金帳汗廷。蒙古統治者授予莫斯科大公“弗拉基米爾”的頭銜并命其征伐不聽号令的王公。莫斯科大公國趁機利用蒙古人的威勢趁機削平群雄,從而得以逐漸完成了羅斯諸公國的統一。
到了1480年日漸強大起來的莫斯科大公國終于徹底擺脫了蒙古人的統治。莫斯科大公國在擺脫蒙古人的統治後逐漸征服其他羅斯公國逐漸形成了如今統一的俄羅斯民族。蒙古人統治時期在政治上促成了完整統一的俄羅斯國家的誕生;在經濟上帶去了東方先進的技術和制度;在文化上俄羅斯語言中有大量借用了蒙古語詞彙。俄羅斯曆史上出現過有蒙古血統的大公92人、大王50人、公侯13人。
此外至少有三百個俄羅斯貴族世襲姓氏來自蒙古。在沙皇家族中有兩個皇帝是明确肯定帶有蒙古血統的,而帶有蒙古血統的皇後有六人。另外擁有蒙古血統的俄羅斯名将有六人、科學家四人、文學家三人。這其中就包括庫圖佐夫、門捷列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等著名人物,蘇聯的締造者列甯的祖母也是蒙古人。因此西方人對俄羅斯形成了一種刻闆的觀念:“剝開一個俄羅斯人的皮就能看到一個蒙古人的靈魂”。
蒙古人兩百多年的統治使俄羅斯與文藝複興、大航海、啟蒙運動、工業革命失之交臂。這造成了沙皇俄國在政治、經濟、軍事、科技、文化等方方面面均落後于西方國家的結果。自認為文明層次更為先進的西歐各國視俄羅斯為蒙古化的蠻夷之邦。迄今為止仍有不少西方人從骨子裡就有一種對俄羅斯的優越感。俄羅斯人在一部分西方人的眼中就是野蠻落後的“白色鞑靼”。
直到普希金橫空出世以後俄羅斯才被西歐人認為有了文學,直到元素周期表誕生後俄羅斯才被西歐人認為有了自然科學,直到柴可夫斯基誕生後俄羅斯才被西歐人認為有了音樂藝術。西歐各國看俄羅斯大有春秋戰國時期中原諸侯視秦、楚為西戎、南蠻的感覺。當年的秦國正是在中原諸侯的歧視心态下知恥後勇奮發圖強的,而俄羅斯面對西方國家的歧視心态始終有一種矛盾的心理。
一方面俄羅斯把西方當成自己學習效仿的對象,另一方面俄羅斯又極力想要擺脫被西方歧視的現狀。距今三百多年前俄羅斯的彼得大帝曾一度實行過全方位的西化改革。那時的俄國人熱衷于在服飾、建築各方面模仿西歐國家,彼得堡的宮廷開始熱衷于說法語,以緻于我們今天如果去看原版的《戰争與和平》就能從中發現許多法語單詞。俄羅斯在緻力于西化改革同時也在積極進行對外擴張。
俄國的西化改革使其與西歐各國的心理認同相對增加,而随着俄國疆域的向西擴張則使其與歐洲中心的地理距離也日益縮短。俄羅斯在對外擴張的過程尤其重視對出海口的争取。這其實為了更好地融入到國際體系之中。從公元1547年莫斯科大公國脫離蒙古金帳汗國的統治起蝸居東歐平原一隅之地的城邦小國經過三百餘年的擴張形成了領土面積位居全球第一的俄羅斯。
彼得大帝、葉卡捷琳娜等一代又一代沙皇為俄羅斯打開了進出波羅的海、黑海的出海口。從彼得大帝那時起俄國就逐漸成為了歐洲均勢格局中的五大決定性力量之一(英、法、俄、普、奧)。俄羅斯從一個被排斥在歐洲主流體系之外的邊緣化國家轉變成為歐洲事務的重要參與者:在奧地利王位繼承戰争、七年戰争、拿破侖戰争中都能見到俄國的身影。尤其是在拿破侖戰争中俄國成為了決定戰争勝負走向的決定性因素。
拿破侖戰争結束後俄國已成為深度介入歐洲事務的“歐洲憲兵”。俄國與西歐各國的矛盾恰恰正是在這一過程中變得更加尖銳化。西歐國家對俄羅斯那種骨子裡的歧視并沒消失,而面對日益強大起來的俄國又萌生了畏懼心理。從那時起俄國與西歐國家始終互相警惕:俄國人對從拿破侖戰争到兩次世界大戰中法、德等西歐國家入侵自己的曆史記憶猶新,而西歐國家則始終擔心俄國這個龐然大物會開着壓路機碾壓整個歐洲。
由于兩邊都缺乏安全感,所以兩邊都不想挨着對方。位于兩者中間的烏克蘭、波蘭等地很自然就會被雙方視為戰略緩沖區。從曆史上來看俄國與西歐國家圍繞戰略屏障的争奪由來已久:19世紀俄羅斯曾與普魯士、奧地利先後三次瓜分波蘭,到了二戰期間蘇聯與德國再次瓜分波蘭。烏克蘭東部地區長期處于沙俄以及後來的蘇聯統治下,而烏克蘭西部地區則先後處于波蘭-立陶宛、奧匈帝國、德國的統治下。
正是這樣的曆史文化背景造成了俄國與西歐各國的格格不入。因此拿破侖和希特勒都能輕而易舉就幾乎挑動整個歐洲進攻俄國。俄羅斯的國土形狀幾乎就是一條狹長的矩形平原地帶。這樣的地形在軍事上是缺乏天然防禦屏障的。俄羅斯為避免陷入被歐洲各國群毆的境地就始終執着于在自己和西歐國家之間樹立安全屏障,因此幾百年來俄國與西歐國家争奪地緣戰略空間的博弈就從未停止過。
如今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戰事如果從曆史角度來看不過是幾百年來俄國與西方國家争奪戰略空間的地緣博弈在今天的延續。1917年十月革命後俄國向社會主義的轉型使其與西方國家在地緣戰略博弈之外有出現了意識形态上的分歧。尤其是二戰結束之後以美國和蘇聯為首的兩大陣營經曆了長達幾十年的冷戰。在這一過程中美國利用俄國與西歐國家本就存在的地緣和意識形态矛盾把俄國樹立成為歐洲公敵。
在美國的宣傳中俄國就是西歐各國所面臨的最大威脅。這樣西歐國家出于安全方面的考慮就隻能依附于美國主導的北約陣營。蘇聯解體後以葉利欽為核心的俄羅斯決策層一度天真地以為美俄之間的分歧是冷戰時期的意識形态之争造成的。既然俄羅斯已成為一個資本主義國家也就使這種意識形态分歧不複存在了。葉利欽時代的俄羅斯在内政外交上幾乎采取的是全盤西化的模式。
那時的俄羅斯在内政上俄羅斯全方位效法西方的政治經濟制度,在外交路線上也積極緻力于改善與西方國家的關系。1992年初葉利欽對西方主要國家進行了一連串訪問。在此期間俄羅斯與美國簽署了《俄美夥伴友好憲章》、《關于削減戰略武器的諒解協議》等六份文件。1992年7月8日葉利欽參加西方七國慕尼黑首腦會議并與西方七國領導人讨論了俄羅斯與七國間建立新型政治經濟關系問題。
在俄羅斯獨立後不足一年的時間裡西方國家專門召開了三次國際性援俄協調會議。1993年4月美國新上任的總統克林頓與葉利欽在加拿大會晤後共同發表了《溫哥華宣言》。在這份宣言中雙方一緻聲稱兩國關系由冷戰時的競争對手轉變成為”戰略夥伴“。同年9月葉利欽訪美期間雙方又簽署了一系列經濟上與軍事上的聯合聲明,從而将兩國關系推向了冷戰後的一個高潮。
從1991年起俄羅斯領導人開始作為應邀嘉賓在每年舉行的G7會議中旁聽。1997年時任美國總統克林頓邀請俄羅斯總統葉利欽以正式與會者的身份參加會議并在峰會結束後一同以“八國首腦會議”的名義發表“最後公報”。1998年俄羅斯以正式成員國的身份參與了英國伯明翰舉行的八國集團峰會。俄羅斯甚至趁着這股冷戰後與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蜜月期表示希望加入北約。
事實上加入北約是俄羅斯試圖緩和與西方的關系從而避免自己成為攻擊目标的嘗試。北約的持續東擴不斷擠壓着俄羅斯的傳統戰略空間。俄羅斯為避免使自己成為西方國家集體攻擊的目标就想出了加入北約這招。俄羅斯加入北約後将和西方國家成為戰略盟友關系,從而避免使自己成為西方國家的圍攻目标。當然西方國家對俄羅斯的戰略擠壓一直都是“兩條腿走路”。
北約從政治軍事上擠壓俄羅斯的戰略空間,而歐盟則從經濟上瓦解俄羅斯在東歐的傳統市場範圍,不過歐盟和北約畢竟不能完全劃等号。歐盟的成立本身就有歐洲各國試圖抱團取暖擺脫美國控制的訴求。法、德作為歐盟内部起領導支配作用的國家為打破美國的控制長期與俄羅斯保持着一種若即若離的關系:法、德作為美國的盟友在大的外交方向當然談不上與俄羅斯有多好,但客觀上法、德等國與俄羅斯确實存在合作關系。
可能大家最熟悉的歐盟與俄羅斯的合作項目就是被美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北溪項目。俄羅斯也并不是沒嘗試争取歐盟國家的支持:1993年底俄羅斯與歐盟簽署了《俄羅斯同歐盟之間關于建立夥伴和合作關系的聯合政治聲明》。1994年6月俄羅斯又同歐盟簽署了為期十年的《夥伴關系與合作協定》。1997年10月時任俄羅斯總統的葉利欽在出席歐洲委員會首腦會議是提出了同時涵蓋歐盟和俄羅斯的“大歐洲”思想。
1998年5月俄羅斯與歐盟第一次首腦會議在英國舉行。與此同時俄羅斯與歐盟之間的經貿關系也日益密切起來:俄羅斯與歐盟之間的貿易額從1995年的603億美元攀升到2006年的2310億美元,歐盟對俄羅斯的直接投資也從2004年的60億美元增加到2007年的171億美元,對歐盟國家的能源出口一度占到俄羅斯出口總量的90%以上,歐盟也成為了俄羅斯最大的外彙來源地。
俄羅斯加入北約、歐盟從更為宏觀的曆史層面上看也是為了實現融入西方世界的多年夙願。如果俄羅斯一旦加入北約、歐盟将會使俄羅斯所面臨的國防和外交上的戰略壓力大為縮小。加入北約、歐盟對俄羅斯而言是一個看起來似乎不錯的主意,然而這個看起來很高明的主意最終卻沒能實現。蘇聯解體後美國作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開始在全球範圍内推行單邊外交路線,極力維持自己在全球範圍内的霸權主導地位。
身為世界霸主的美國最忌諱的就是區域性霸主的存在。即使身為全球霸主的美國在綜合實力上強于區域性霸主,可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啊。如果在某一地區崛起一個區域霸主就有可能憑借天然的地緣優勢阻遏美國在這一地區的利益擴張。蘇聯解體後俄羅斯的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一落千丈,然而俄羅斯龐大的國家規模體量、強大的軍事工業、豐富的資源儲備使其天然具備一個區域霸主的實力。
同時美國也需要塑造一個外部敵人來維系北約内部的一緻立場,而俄羅斯恰恰适合扮演這樣的角色。況且比其他歐洲國家加起來都還大的俄羅斯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加入北約無疑将極大改變北約内部既定的權力格局。同樣俄羅斯這個龐然大物如果加入歐盟無疑也會極大改變歐盟内部既定的權力格局。到時究竟是俄羅斯加入了歐盟呢?還是歐盟被俄羅斯吞并了呢?北約和歐盟基于這樣一些原因都拒絕了俄羅斯的加入。
葉利欽滿懷熱情地示好之後俄羅斯依然被擋在北約、歐盟的大門之外,與此同時北約、歐盟持續不斷的東擴一直擠壓到了俄羅斯的家門口。1993年3月北約首先将捷克、匈牙利和波蘭三個前華約成員國吸納為會員。1999年3月24日至1999年6月10日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又發動了針對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的科索沃戰争。科索沃戰争結束後俄羅斯的勢力被徹底被擠出了原有的東歐勢力圈。
2002年11月21日波羅的海三國加入北約。至此北約成員國已直接與俄羅斯接壤,北約的軍事力量已然部署到了俄羅斯的家門口。俄羅斯仍被排斥在西方體系之外,而自己的戰略空間已蒙受了大幅損失。事實上俄羅斯所蒙受的損失還不隻是在戰略空間層面。俄羅斯為緩和與西方國家的關系曾不惜自廢武功,結果俄羅斯在削弱自己的戰略武器後換來的是西方國家的封鎖圍堵。
西方國家甚至插手車臣問題,從而直接威脅到了俄羅斯的國家統一。俄羅斯不惜以自殘的方式讨好西方國家就是為了融入到西方體系之中,從而避免成為被西方國家集體攻擊的對象。可俄羅斯如此這般的示好行為帶來的是什麼呢?是自己的戰略空間不斷被擠壓,是自身軍事實力的不斷削弱,是休克療法導緻本國經濟幾乎全面崩潰,是國家統一遭到威脅......
最終葉利欽認識到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根本就沒接納俄羅斯的誠意,反而一直在打俄羅斯的主意。俄羅斯所想要實現的目标是以平等地位體面地融入西方世界,然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卻希望在政治、經濟、軍事等各方面進行肢解後讓俄羅斯當自己的小弟。普京上台後正是因為認清了這種現實,所以才一反葉利欽時代的全面西化政策——轉而通過以對西方國家保持強硬姿态使俄羅斯人重拾大國自信。
普京并不是天生對西方國家反感,而是為了捍衛俄羅斯的大國自尊必須對西方保持強硬。2004年北約大舉東擴之時普京就曾說過:“我國的問題是在很長一段曆史時期内一直是俄羅斯為一方,而幾乎世界上所有其他國家為另一方。我們從與世界對抗中沒得到任何好處,我國絕大多數公民對此一清二楚。俄羅斯正在重返文明國家的大家庭。她最需要的莫過于自己的意見被人傾聽,自己的國家利益受到尊重”。
普京這番話實際上已把俄羅斯的立場說得相當透徹:俄羅斯仍一如既往想要實現融入西方世界的夙願,但前提是西方國家必須對俄羅斯的利益足夠尊重。盡管幾百年來俄羅斯一直想要融入西方文明,但俄羅斯的底線是文明而又體面地融入西方世界,而不是作為别人的小弟融入到西方體系之中。換句話說俄羅斯融入西方體系的基本前提是不能以傷害自己的大國自尊作為代價。
如果體面地融入西方世界這一目标實現不了,那麼俄羅斯選擇退而求其次做一個歐亞大國——在歐洲與亞洲之間、在西方與東方之間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姿态:在西方與東方都盡可能交朋友,但在涉及自己核心利益的問題上絕不動搖。俄羅斯從彼得大帝時代起到如今的普京時代曾多次嘗試過以積極主動的姿态融入西方世界,然而西方國家卻從沒真正抛棄過對俄羅斯的既定成見。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