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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鐵罐裡的人

現年76歲的保羅·亞曆山大已經依靠一個圓柱形的鐵罐生活了70年,他絕大部分時間都躺在裡面,否則,他就會喪命。而這個鐵罐已經是七八十年前生産的“老古董”了,連修理都成問題。保羅為什麼必須生活在鐵罐裡?

兒童殺手

新冠疫情還未過去,在全球範圍内,其造成的病痛和死亡仍沒有斷絕。對小朋友們來說,這是第一次見識瘟疫的可怕,而對于你的爺爺奶奶這個年紀的人來說,他們應該已經見識過多次了。脊髓灰質(以下簡稱“脊灰”)炎就是其中之一,由脊灰病毒感染所緻。

20世紀50年代,美國醫院中,患脊灰炎的兒童躺在鐵肺裡接受救治。

在脊灰病毒疫苗出現之前,這種病毒如同新冠病毒一樣令人聞風喪膽。在20世紀50年代,全球脊灰炎疫情達到高峰。疫情期間,家家門窗緊閉,遊泳池、電影院等公共場所也紛紛關閉;街道上噴灑了消毒水;醫院人滿為患。

95%以上的人在感染後沒有明顯症狀或隻出現輕微症狀,但少數患者會落下殘疾甚至死亡。最大的感染群體是兒童,因此脊灰炎俗稱“小兒麻痹症”。

住進鐵罐裡

脊灰病毒會損壞控制肌肉的神經,使肌肉麻痹、萎縮,這是脊灰病毒緻殘的原因。如果病毒使控制橫隔膜(幫助肺部呼吸的肌肉)的神經受損,患者會無法呼吸,最終可能窒息而死,6歲的保羅很不幸地成為了其中之一。當他進入醫院時,醫生對他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患脊灰炎的嬰兒躺在鐵肺裡。

然而,保羅并沒有死去。當他從昏迷中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鐵罐裡,隻露出頭部。他環顧四周,發現寬敞的病房裡排列着許多一模一樣的鐵罐,每個鐵罐頂部都露出一個孩子的腦袋。

“古老”的鐵肺

鐵罐是幫助患者呼吸的裝置,像一艘潛艇,被稱為“鐵肺”,其雛形發明的時間可追溯至17世紀,但幫助人類呼吸的鐵肺出現于1928年。

它把病人的身體完全封閉在内,密不透風,依靠一個風箱的推拉,反複在内部制造負壓(低于外部氣壓),迫使氣流進出患者的肺部。風箱靠電力推動,如果停電,也可以手動操作。

兒童的救星

在20世紀脊灰病毒肆虐之時,鐵肺将數千名兒童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保羅也是其中之一。

通常脊灰患者在鐵肺中躺大約兩周,以維持呼吸,身體會自行恢複。但一些兒童留下了嚴重程度不一的後遺症,保羅的情況最糟,脖子以下幾乎全部癱瘓,隻能終生靠鐵肺呼吸。

保羅并非唯一在鐵肺中存活了幾十年的人,剛進入21世紀時,還剩幾十人在靠着鐵肺生存;到現在,隻剩下包括保羅在内的兩個“鐵肺人”了。

應對新冠肺炎的鐵肺

由于脊灰疫苗根除了世界上許多地方的脊灰炎,同時随着現代呼吸機的發明與廣泛使用,鐵肺自然而然地淡出了曆史舞台。現代的呼吸機直接将空氣送入患者肺部,不需要将整個人的身體裝入罐子裡,隻需覆蓋患者口鼻,患者受到的限制小了很多。新冠肺炎患者的肺部受損,他們就是依靠這種新型呼吸機來維持呼吸。

出乎意料的是,在2020年初,為了應對新冠疫情中現代呼吸機的短缺,一些公司開發了新型鐵肺,供新冠肺炎患者使用。新型鐵肺可以随時生産,比呼吸機更易供應。看來,科技也常常需要借鑒“老古董”。

保羅的故事

保羅出現在公衆視野中,是因為在2015年他69歲時,鐵肺漏氣,需要修理,但他找不到懂得修理這個老古董的機械師。在好友的幫助下,他通過網絡發布了一條視頻,尋求幫助,而這條視頻不僅幫他找到了會修理鐵肺的機械師,也把他的故事傳播開來。

如果你發現自己的餘生隻能在鐵罐中存活,你會不會認為活着比死去更可怕?保羅雖然曾氣急敗壞、咒天罵地,但從未放棄生命,并且努力地過好每一天。

不能正常呼吸的他竟然練就了一種“舌咽呼吸法”,可以每天使自己脫離鐵罐幾個小時。正常人的呼吸是無意識的,不需要你主動關注,但舌咽呼吸法相當于一項技能,需要不斷練習,他花了一年的時間練就了這項技能。

你可能以為保羅一輩子都是個廢人,但他不僅大學畢業,甚至考取了對一般人而言都非常困難的律師資格證,成為了一名律師,并一直從事律師的工作。他從大學開始脫離了父母獨自在外生活。畢業以後用自己掙的錢雇護理人員來照顧自己。

當他漸漸老去,身體的各項機能不允許他脫離鐵肺了。從74歲開始,他隻能終日躺在鐵罐裡。但他仍然沒有放棄自己的人生,而是設立了另一個雄偉的目标——撰寫自傳。他用嘴叼着小棍、轉動着唯一能動的腦袋,在鍵盤上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擊,不浪費一刻光陰,繼續努力書寫自己的人生。

在保羅面前,誰還有資格抱怨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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