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藍點

暗淡藍點

王清銘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暗淡藍點”是一個時尚的服裝品牌，或者某種飲料的牌子，有一種随處可見的運動飲料就叫“生命鹽點”。我的思維局限于自己的生活，不是熟視無睹，就是用已有的經驗去解釋一些新鮮的事物。

很早就讀過李賀的《夢天》，佩服詩人“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瀉”的瑰麗雄奇的想象。“齊州”即九州，詩人感覺得大地上的九州有如九點“煙塵”。“一泓”就是一汪水，詩人形容東海之小如同一杯水打翻了一樣。隻是佩服而已，我根本就沒有讓自己想象的翅膀飛翔到九霄雲外，然後回頭下望人寰處，那我們生活的地方。我們被生活吸附在地球上，在生活的樹梢築巢，忘了自己還有一副可以飛翔的翅膀。我們甚至很少擡頭仰望星空，天空中有如珠玉一般璀璨的星星，采摘不到，即使手夠得着，我們的頭腦早就有這樣先入為主的觀念：那些星星隻是冰冷的隕石，是不能換錢的。

德國哲學家黑格爾有一句哲理名言：一個民族有一些關注天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一個民族隻是關心腳下的事情，那是沒有未來的。我以為，關注天空就是暫時将心頭沉重的大地放下，放飛浪漫主義的翅膀，它的兩翼一是激情，一是想象。

古希臘的泰勒斯仰望星空，不小心跌入一個深坑，被旁人冷嘲熱諷。兩千年後，是黑格爾替泰勒斯說出他沒有說出的心裡話：“隻有那些永遠躺在坑裡從不仰望星空的人，才不會掉進坑裡。”其實，在生活中，直立行走的我們很少有人醒悟自己是躺在生活窄小的坑裡的，更少有人在星空中來眺望我們生活的地球。

教讀美國的《宇宙的邊疆》，備課時查閱資料才知道：“暗淡藍點”，是他一部科普著作的書名，指的是從太空中遙望的地球。該書開卷就回眸人類慣于漂泊的曆史，繼而便淋漓酣暢地闡明了當今的科學技術正在為人類移居太空創造最基本的條件。“在過了一段短暫的定居生活後，我們又在恢複古代的遊牧生活方式。我們遙遠的後代們，安全地布列在太陽系或更遠的許多世界上……”這些移居其他星球的我們的後代“他們将擡頭凝視，在他們的天空中竭力尋找那個藍色的光點” 。他們會驚奇地發現“這個貯藏我們全部潛力的地方曾經是何等容易受傷害……”在《宇宙的邊疆》中，也談到我們的微不足道，“我們在這個宇宙中隻不過是飛揚的一粒塵埃”。

是的，相對于廣袤無垠的星空，我們微不足道。法國哲學家帕斯卡爾說：“人隻不過是一根葦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葦草。”人的全部的尊嚴就在于思想，思想形成人的偉大，使弱小的人強大。剛好帕斯卡爾的一段話被當作《宇宙的邊疆》的引言：“我索取榮譽的對象不應該是太空，而應該是我的靈魂。”

我們或許應該跳出地球，從廣袤的星空重新審視我們的地球，跳出生活去重新省察自己的人生，發現在紅塵中蠅營狗苟的我們的渺小，渺小如暗淡藍點，然後開始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