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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是專家?這個小夥子是專家?”一位老師用眼神找了一圈,仿佛剛看到孟繁飛的樣子,故意拉長調子哦了一聲說,“跟我兒子差不多大。”
現場氣氛瞬間冷了下來,孟繁飛尴尬極了。
東北邊境城市。22歲的尹葆祺站在講台上,高一開學的第一堂英語課還沒正式開始,他就蒙圈了——
他在熱場時發現學生似乎不會拼讀單詞。為了證實這個想法,他直接發問:
“完全沒學過音标的,請舉手。”教室裡十幾隻手舉了起來。原來初中老師沒教音标,尹葆祺心裡有點沉。
“認識一些音标,能試着拼(讀)一下的,舉手。”又是十幾隻手猶豫着豎起來。
“根據音标,基本可以自己讀單詞的,舉手。”大約還是十幾隻手。
老教師給尹葆祺打的那些預防針在這一刻全然失效,情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尹葆祺的一腔熱情被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堵得慌;新教案也寫不出來——面對這樣的英語底子,之前準備的教案顯然用不上了。
他所在的學校是當地一所重點中學,但英語教學注重“拿分”,學生通過機械背誦與記憶,就有辦法拿高分,“就像你把香蕉剝好了,他們吃一口就行,不問出處”。
這是2011年發生的事,初出茅廬的尹葆祺倍感受挫,教學壓力陡增——隐約覺得哪裡不對,卻無暇深思,每6-8個課時完成一個單元學習的教學進度不等人。
22歲的生活就像一輛剛上路的新車,剛啟動就熄火了。你除了捶打方向盤後繼續啟動,還能怎麼辦?
01
偷偷教音标的老師
“如果你在英語作文裡看到過漢語拼音,那就沒什麼還能打擊到你的了。”尹葆祺決定向傳統教學方式妥協。事實上,他的原話是“屈服”。
應試教學下的成績提升的确明顯。在這裡,沒人遮掩學習英語的功利目的。
尹葆祺觀察到,理科班的自習課上,幾乎無人掏出英語資料;絕大部分同學連英文字典、英語語法等基礎工具書都沒有。這位年輕的班主任在家長會上,苦口婆心地勸家長“必須重視起來”。
“他們不是沒錢買,是不買。零花錢甯可買零食喝奶茶,也不買工具書。”
學生和家長隻盯着分數。在他們眼裡,能聽懂英語、或與外國人交流,對高考的幫助不大——自2015年起,黑龍江省普通高考外語的聽力成績不計入總分,僅作為錄取參考。
工作的前八年,尹葆祺在有限的空間裡折騰着,試圖捅破“啞巴英語”的局面——先利用晨讀,花半個月時間把國際音标教一遍;然後是在自習課上“讨10分鐘”,承諾說完就走。他在十分鐘裡可以教幾個詞彙、或幾個短語、或一個語法知識,外加展示幾道高考題或模拟題。
2012年,剛剛走上講台的尹葆祺
年輕老師的激情就在這樣的日子裡消磨殆盡,反複陷入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的情緒中,所有的參照物都指向“他不對”。
尹葆祺忍不住想:我是不是照他們差很多?
他們是指教齡長的老教師。在當地,年輕教師的數量很少,“待遇差,不愛來;這裡又冷又遠,原有的年輕老師也慢慢考到南方城市去了……”尹葆祺沒得選,他需要就近照顧家人。
真正獲得答案是在2019年8月。
這座邊境城市組織100餘名英語老師參加新東方的“燭光行動——新東方教師社會責任行”公益培訓,尹葆祺就在其中,為期4天的課程中,他搶坐在階梯教室前兩排,頻繁舉手互動;别人舉手機拍課件内容,他全都手抄在本子上——這是他工作九年來第一次參加的大型培訓,更重要的,是他曾經的教學思路在這場培訓中得到了印證——
“我發現我的解題思路确實比别人好。”尹葆祺頓了頓又自語,“我還是可以的。”
一位新東方老師側重于教學方法,一位側重于解題方法和寫作。尹葆祺越聽越興奮,封閉多年的感官被重新打開,自信與熱情歸位。“就像一輛開了九年、十年的車,本來都要換掉了,現在又上路了。”
他甚至想,再過些年,如果能以講師身份去為其他老師做培訓,“真挺有意義的”。區域教育發展中的不平衡問題存在多年,均衡并非朝夕之事,需分階段逐步解決。直到2020年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俞敏洪的提案仍聚焦城鄉教育均衡。
俞敏洪的切入點是“老師”。他多次提到鄉村教育的重點在教師,“培訓好一個老師,就能帶好一班學生,繼而帶動一片地區的教育。”
但在真相面前,人們的想象力總是顯得匮乏。
2019年11月底,俞敏洪應邀前往西北地區考察,到一所鄉村小學發現教室裡的孩子小手冰涼。校長笑容窘迫——電暖氣太貴,電費更是付不起,俞敏洪當場捐資,把設備和電費都解決了。與教師座談時,俞又問老師們需要什麼,得到的回答是最需要培訓的機會。縣領導聽到後立刻補上一句:全縣老師都需要(培訓)。
新東方對欠發達地區的英語教師進行義務培訓始于2004年。直到2008年,民盟中央的加入,公益活動才被正式命名為“燭光行動——新東方教師社會責任行”。十餘年間,燭光點亮全國100多個地區,對3萬餘名鄉村教師進行了全科教學培訓,上百萬農村孩子因此受益。
然而,不是所有幫助,都受到了歡迎。
02
不受歡迎的老師
2014年,坐标依舊東北。孟繁飛在一場英語教學交流座談會上如坐針氈。
當時他才28歲,是新東方雅思老師,風趣幽默,在當地做了幾場英語學習講座,頗受學生喜歡,因此受邀把先進的教學理念與方法分享給當地英語老師。在座談會上,孟繁飛被介紹為“教學專家”。
“哪位是專家?這個小夥子是專家?”一位老師用眼神找了一圈,仿佛剛看到孟繁飛的樣子,故意拉長調子哦了一聲說,“跟我兒子差不多大。”
現場氣氛瞬間冷了下來,孟繁飛尴尬極了。
在座約一半的老師在四十歲以上,另一半也在三十歲左右——和尹葆祺說的情況類似,東北小縣城留不住年輕教師。現場有老師話帶諷刺:“小孟老師講得可好了~~學生都不願意聽我講課了,一聽就說我發音不對。那您别走了,再留下來多上幾天課呗~~”
最終,這場不受歡迎的座談會草草收場。
明明是無償提供幫助、分享教學方法,結果卻不受待見。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你隻用了幾節課的時間,就摧毀了他的老師在學生心中的偉岸形象。”孟繁飛想了很久才明白,“支教其實是件非常殘忍的事情。”支教老師不可能永遠陪着孩子,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他自己的老師。
想通後的孟繁飛把做公益的視角從學生轉到了老師身上。2019年,他加入“燭光行動——新東方教師社會責任行”,在9個支教目的地中,選擇了離家較近的一座東北邊境城市,對當地小學英語老師進行公益培訓。
“部分教師缺乏英語專業學曆背景,英語基本功不過關,英語發音不标準。”這份簡單的區域農村英語教師側寫,出自2018年開展的新時代黑龍江省農村英語教師專業發展研究。
面對這些問題,孟繁飛是有準備的。備課前,他買來當地的英語教材進行研究;他決定現場糾正老師的發音誤區——錯誤的發音,将直接影響學生的英語聽力和單詞記憶。
約150人的階梯教室被坐滿。下面坐着教齡十幾、二十多年的老師,你能從筆記裡看出他們的認真,也能從筆記裡看到他們毫無所覺的錯誤語法和錯誤拼寫;第二天的課堂上還能看到一些小學生的面孔,那都是當地老師的孩子——這麼好的課堂不聽可惜了。
下課後,老師們從階梯上湧下來,擠到孟繁飛周圍交流、提問。各種問題都有,但不難回答,除了那個把和都弄混了的問題讓他愣了神。
孟繁飛在為鄉村教師上發音課
培訓課堂上,僅僅是地道的英式英語發音就讓當地老師止不住地欽佩。“耳目一新”、“茅塞頓開”、“诙諧風趣”是很常見的評價語。新鮮又生動的教學方式讓習慣了刻闆教學的老師們陷入反思——差距太明顯了。
“一節枯燥乏味的課變得生龍活虎,知識的難點變得淺顯易懂。”這是“老師”對“老師”的評價。有着20年教齡的當地老師“服了”80後教師:“老師講的題型我們都做過,但之前隻停留在方法技巧層面,沒有上升到理論高度。另外,他講的東西很實用,對于提高解題速度幫助很大。”
3天的培訓後,孟繁飛的手機裡熱鬧極了。他與145位當地英語老師互加微信,把課堂延續了下去。
03
這裡沒有英語課
2018年,俞敏洪在兩會的小組發言中提出:“中國城鄉教育和東部西部地區的教育差距越來越大。”不少人對這個趨勢的判斷表示不解和懷疑。
總有一些真相沒有抵達人們眼底。
2017年,昂格大學畢業,他想回老家青海省玉樹州稱多縣的村校當英語老師,讓孩子們通過另一門語言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全鎮的小學均未開設英語課,昂格隻能教數學和語文。
當地小升初英語考試,孩子們答題全靠“蒙”。
青海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馬強在2013年的一次調研中指出,青海省青南地區師資缺口大,教學點分散,有些鄉鎮村小由于無英語教師,英語教學呈停滞狀态。
青南地區的英語教育表現出很大的獨特性和區域性。“對藏族學生來說,既要鞏固發展自身語言文化,還要學習漢語文化,再加上英語學習,這三種語言交織在一起,并要達到運用自如、融會貫通,其壓力可想而知。”馬強認為,最重要的是改善師資隊伍、改進教學方法、改變現有教育理念、改變學生的文化意識。
2020年3月,北京新東方公益基金會針對青海、甘肅、甯夏等全國20個省份的500所鄉村小學所做的問卷調查。結果顯示,英語學科師生比均值為1:227,有的學校甚至達到1:2400。
這是“燭光”也無法抵達的地方。發達地區不斷加速的教育發展,讓區域間教學差距被急速拉大。2016年6月,新東方嘗試用互聯網技術,為貧困地區的中學輸入教學内容,開展師資培訓,拓展支教活動的時間和空間邊界。
2017年10月,新東方通過網絡向貴州某縣城接入高考學習系統——新東方的高考老師在屏幕的另一端為他們講課。這是一個本科錄取總人數不超過40人的縣城。其中,考上一本6人,二本和三本共28人。
次年高考,該縣的一本錄取人數達到60人,考取二本和三本的總人數為308人。“太牛了!”俞敏洪自己都忍不住低呼。這件事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成就感,真正改變了農村孩子的命運。
2019年,新東方“雙師課堂”落地玉樹州稱多縣稱文鎮寄宿中心小學。昂格在朋友圈看到了這所學校招聘英語輔導老師的信息,立刻奔赴200公裡,成為這所學校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英語老師。
臨聘老師的身份并沒有影響昂格的教學熱情。
一堂英語雙師課,需要由輔導老師昂格和新東方的遠程老師共同完成。昂格負責管理課堂,把老師講過的單詞和句子抄在黑闆上,每當遠程老師提出問題,昂格便舉起麥克風讓孩子們回答。課後,昂格負責批改作業、每周的單元測試卷,監督學生完成對話練習,并把有代表性的作業、試卷和對話視頻上傳到群裡,便于遠程老師随時了解學習效果。
直播課在三到六年級同步展開,每個年級每周2節課。由于所有學生都是零基礎,上半學期統一學習三年級課程,從26個英文字母學起;下半學期,每個年級獨立上課,開始區分教材和難度。
昂格配合北京新東方老師,撐起了全校四個年級的英語課
課堂上,昂格會跟小學生一起跟讀、做筆記,從最基礎的語法、發音開始,重新鞏固英語底子。直播課結束後,他再把課程視頻保存下來,揣摩、總結教學方法,并在自己的課上應用——為了幫學生鞏固學習内容,每個年級每周額外加了3到4節英語課,由昂格獨立上課。
昂格加了所有授課老師的微信,經常與他們切磋讨論。他把雙師課視為“寶庫”。
從某種意義上說,昂格與他的學生起點一樣——無論是教與學,都是第一次接觸英語。但昂格老師需要“搶跑”:每周五,他與遠程老師一起線上備課,提前了解全校四個年級一周英語課的知識點。
在“雙師課堂”,昂格偷師了很多東西,譬如如何安排課堂順序、如何通過遊戲練習單詞的音、形、義,如何鼓勵學生,活躍課堂氣氛……當他把這些答案運用到自己的獨立課堂時,教室裡笑語不斷。
昂格本不是個絮叨的人,最愛叮囑學生的話是:“這麼寶貴的資源,一定要珍惜。”學生們便交出越來越多的高分卷子,無聲回報屏幕内外的老師們。
少年昂格的夢想是出國留學,他一度将微信的地區設置成“英國倫敦”。成為英語老師一年後,昂格的夢想改了,他想幫助他的學生去留學,因為“這是我給他們最好的禮物”。
04
“教室裡炸了鍋”
海拔4500米的稱文鎮“雙師課堂”還留住了一個原本要辍學的孩子——香巴。
香巴姊妹八個,他和兩個姐弟都在昂格所在的學校讀書,但家離學校有100多公裡。三年前,為了上學方便,全家搬到了離縣城15公裡的鎮上,父母則為一家牧場打工。
香巴平時住校,隻有節假日回家。回家後需要幫父親放牛,幫母親擠牛奶、撿牛糞、做酥油,照看弟弟妹妹。酥油大部分要上交,兩大麻袋幹牛糞隻能賣十幾塊錢。一個月下來,全家收入不到2000元。
課堂上的香巴眼睛裡沒有了光彩,他不知道老師講的東西,和放牛、撿牛糞的生活有什麼關系。未來如同那片牧場,無邊無際的重複着,讓人一眼望穿。
2019年寒假開學後的一個周一,香巴坐在爸爸的摩托車上,留着淚不肯下來——他不想上學了。最後是校長和老師好說歹說把他勸進了學校。
最終把香巴留下來的是“雙師課堂”,而且,這個從不舉手的人開始大聲回答問題了。
孩子們在英語雙師課上是最瘋的。每次上課,教室裡就像炸了鍋,笑聲、尖叫聲此起彼伏——原來老師可以這麼溫柔、有趣,原來可以和北京的老師“隔空”對話,原來上課還可以做遊戲、猜謎語、看動畫,原來外面的世界這麼大……香巴很興奮。
昂格為了鼓勵他繼續讀書,任命香巴為英語學習委員,由他負責管理設備、收發作業、試卷,組織早讀、小組對話。
昂格(中)和香巴(左)
2019年12月開始,新東方外教加入雙師課堂項目,外教直播課被定期帶到全國20多個貧困縣的鄉村小學。有線下老師反饋:“孩子們興奮極了,很多孩子不能全部聽懂,但是很感興趣。為了能跟外教對話,平時學習勁頭更足了。”
截至2020年春季學期,新東方通過雙師公益課堂,将教育資源輸送到全國103個貧困縣的293所中小學,累積惠及2868名教師、11.7萬人次中小學生。
後來,再放牛的時候,香巴會揣一本英語書,沖着牛群時不時喊幾個單詞。2020年8月,該校小升初考試成績公布,香巴英語考了全班第三名。今年,初一在讀的香巴成績在班級名列前茅,少年腦中的辍學念頭再無蹤影,曾經的放牛娃重新規劃了自己未來:出去讀書,然後回來當一名英語老師。
香巴(右一)現在的夢想是當一名英語老師
在玉樹州稱多縣,放牛是藏民重要的工作之一。
比香巴低兩個年級的松曲家裡養了20多頭牦牛,這是家庭最重要的收入來源。松曲的母親和舅舅為了趕牛,每天5點出門、晚上7點才回。而需要念書的松曲和年邁的爺爺則被留在家裡。
學校的作業很快就寫完了,學習借回來的書也很快看完了,5年級的松曲周末常常跟爺爺一樣,坐在屋裡發呆。他喜歡踢足球,但在家都是一個人踢球——壘起一些石塊,當作防守隊員、當作球門,就這麼一個人盤帶着足球射門。玩了一陣後,松曲又坐着發呆。
鄰居都陸續搬到稱文鎮上去了,但松曲一家離不開草場。每周一都需要沿着通天河向東行30多公裡抵達學校,稱賽段道路不好走,多盤山而建,受雪災、塌方等自然災害影響經常癱瘓。
但上學讓松曲很開心,隻有在學校他才能跟小夥伴一起踢球。松曲是稱文鎮寄宿中心小學足球隊的門将,也是小隊長。
知道他喜歡足球,于是谷田給他寄了一個,一起寄過去的還有巧克力。松曲把巧克力給全校師生都分了,每人兩塊,他自己留了3塊——吃了一塊,另兩塊帶回家給爺爺和母親嘗了嘗。
松曲收到了來自北京的足球和惦念
每個人都說“謝謝松曲”,最後大家都知道松曲有個遠方的大姐姐。谷田是新東方公益基金會秘書長,也是松曲的“大朋友”。
這種聯接始于2019年10月,新東方啟動了“我的大朋友——新東方鄉村兒童一對一助學計劃”。這是比較罕見的公益項目設計,“因為太難操作了。”谷田列舉了立項初期被反複讨論的幾個問題:與以前的公益項目相比,它的幫助是不是太“虛”了?它的效果如何評估?項目周期是不是太長了?
但當人們真切地想要給予幫助時,任何困難都不會比困苦本身更難。
05
一輩子的大朋友
20多年前,俞敏洪為新東方提的第一句口号叫做:“讓孩子走向世界,把世界帶回中國”;後來又提了第二句口号:“做出國留學的橋梁,歸國創業的彩虹”。那些年,新東方做的事被俞敏洪定義為“錦上添花”——幫助家庭條件優渥的孩子變得更好。
後來,俞敏洪把更多精力放在“雪中送炭”上,幫助困苦的孩子,獲得希望。“這比把一個孩子送到國外去,更牛。”公益讓俞敏洪“上了瘾”,并視之為後半生的使命。他把“錦上添花”賺到的錢,投入到“雪中送炭”的項目中去,在新東方内部,他笑稱這是“殺富濟貧”。
他順着這個思路構思了一個公益項目的雛形:讓一個客戶家庭認領一個農村孩子,可以見面,也可以不見面。
這大約是“我的大朋友”項目的前身。但真正的“大朋友”項目更聚焦于鄉村孩子的精神陪伴。“對未來的世界來說,我們要做到是對中國一代又一代人孩子精神世界的培養,這涉及了我們中華民族精神的未來走向。”俞敏洪記錄下這個想法是在2018年。
2019年,新東方篩選出的“大朋友”與來自西部鄉村地區的4-8年級的兒童一一結對。在項目手冊中,“大朋友”被規定通過手機、兒童手表、電子郵件等形式與幫扶對象進行遠程交流,并結合寒暑假支教、實地探訪等,成為鄉村孩子生活、學習中的良師益友。
孟繁飛就是青海省玉樹州稱多縣紮朵鎮初一學生卓瑪求增的“大朋友”。剛開始跟卓瑪求增聯絡時,對方警惕性很強,竟然打出了好幾個單詞讓孟繁飛朗讀,試探這個自稱“新東方英語老師”的人。慢慢熟稔後,卓瑪求增活潑多了,對北京生活的好奇也主動表達了出來。
孟繁飛的結對小朋友卓瑪求增(右二)
孟繁飛想給她寄一些書包、書本和一些實用的生活用品。結果問了一圈物流發現,卓瑪家是在快遞無法送達的地方——在百度地圖上,這也是一條程序無法規劃出來的路線。最後經卓瑪家人指點,孟繁飛通過當地的私人物流轉寄才把包裹寄到。
收到禮物後,懂事的卓瑪求增告訴孟繁飛:“老師,不要再給我這些東西了。”這一刻他才意識到,這不是一個“救濟、接濟”型的公益項目——孩子們對物質的渴望遠不如精神來得強烈。此後的日子裡,卓瑪求增時不時問他:“老師,你缺什麼?我給你寄。”
谷田有次問松曲:你在幹嘛。松曲回答說:(我)待着,姐姐。谷田大概能想到他的狀态:安靜、乖巧,卻孤獨。
谷田送了松曲電話手表後,每天4點半一放學,松曲就迫不及待地給谷田打電話,他喜歡跟姐姐聊天,有時候聊課本上講到的圓明園、頤和園,問谷田離得遠不遠;有時候說到北京的軍事博物館,聊着聊着就覺得北京和北京的姐姐都不太遠。
為了不影響工作,谷田與松曲約定每周五或周末打電話,松曲在等待的時間裡就寫作業、看書,把想說的話都整理好——那些不會跟爺爺說、沒機會跟媽媽說的話。
截至2020年11月,共有雲南、四川、青海等10餘個省市的800位鄉村兒童與全國各地的新東方教師志願者結對,成為陪伴彼此的朋友。俞敏洪要求結對老師有負責到底的态度:“即使離開新東方,走到天涯海角也不能放棄。”
06
移山
真的有老師離開新東方之後,堅持要做一輩子的“大朋友”。她的“小朋友”是四川的一位小女孩,家人未經她同意,早早為她定下婚約。小女孩在聊天中向“大朋友”講起了這件事,“大朋友”靜靜聽完後,分享了自己的感受。
後來再聽小女孩聊起這件事時,據說婚約已經退了。結對老師頗受觸動,對女孩的勇敢充滿敬意。互相影響、互相治愈的事随時可能發生在800對結交的朋友中,這是該項目最妙的地方,你永遠算不清誰是獲益更多那個。
孟繁飛和俞敏洪一樣,對公益“上了瘾”,他在一個又一個公益項目中找到人生的價值和意義,内心充盈。
“燭光行動————新東方教師社會責任行”培訓結束之後,尹葆祺照着新東方老師的建議,把教室裡的“四面牆”全部利用起來,貼上範文、語法知識點、或經典題型,營造出擡頭偶得的沉浸式學習氛圍。現在,這四面牆正在被各科老師“争搶”。
在尹葆祺的影響下,有些學生努力考上了尹的大學母校,還有更多人選擇了語言類專業就讀。
一端連接着經濟條件優渥的客戶資源,另一端連接着不發達地區的師生資源,新東方能與最受關注的“未來繼承者”深度溝通,而這些學生幾乎代表了教育發展的兩端。
站在2020年,人們已經很難判斷新東方在哪一端擁有更多的學生。随着5G技術的多場景應用,“5G課堂”或将推動教育公益更深遠的變革。
在這場教育均衡發展的長期戰鬥中,沒有一個英雄可以拯救全場;阻隔着城市與鄉村的起伏山嶺,橫亘在人與人之間的命運大山,時間與世代堆疊起來的鐵壁銅山,終究需要被移走。
27歲的新東方在曆經20多年公益摸索後,終于發現“移山”才是對現在、對未來釋放的最大善意與深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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