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須陀可以稱得上亂世中的名将,弱冠之年便随行軍總管史萬歲進讨羌族首領,一生征戰少有敗績,他的軍事生涯與隋末亂世鎮壓叛亂息息相關。從大業八年至大業十年,楊廣對高句麗進行了三次遠征,一年前便開始舉全國之力為東征準備各項戰略物資。其實早在隋文帝時高句麗就有很多小動作,小規模襲擊隋北部邊疆并與突厥勾搭連環。大業七年隋炀帝下過一道诏書:高麗高元,虧失藩禮,将欲問罪遼東,恢宜勝略。隋朝決定動用武力來恢複秩序,懲戒高句麗。
大業六年(公元610)張須陀奉命就任齊郡丞(今山東濟南)此時局面尚好,還未到按起葫蘆起來瓢的階段。随着第一次隋炀帝征高句麗失敗,楊玄感造反後,國内開始發生大規模的農民起義。這三次戰争嚴重耗損了隋朝國力,造成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尤其是最後一次征高句麗,部隊打亂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流落于遼東,很多逃兵就近占山為王成為流寇。人禍在加上天災,餓殍遍野,群情洶湧,老百姓過不下去了隻能舉旗早飯混口吃食。這些流寇中知名的如瓦崗李密、山東人王薄、盧明月、窦建德、張金稱等人聲勢最盛。天下承平日久,戰力低下,郡縣官兵往往與流寇剛一接觸便四散潰逃。唯有張須陀帶領齊郡弟子,勇決善戰,先後擊敗了王薄、孫宣雅、張金稱、郝孝德等十數萬的叛軍,山東一帶的流寇聽到張須陀的名字腦瓜仁都疼。最離譜的是裴長才、石子河等率衆二萬,掩至城下,縱兵大掠。張須陀未暇集兵,上馬背弓親率五騎與戰,賊圍百重,身中數創,仍然大呼酣戰。這是隋書中所記載,張須陀之勇可見一斑。五VS二萬,這樣的水平,曆史中扒拉扒拉你能找出幾個來?如果他僅僅擁有超高的武力值也不算什麼,手下的兵将不一定信服。他還有仁愛之心,在齊郡時百姓無家可歸,饑荒頻發,鬥米貴如金,張須陀決定開倉赈糧。糧倉是國家儲備沒有诏命誰敢動一粒米,這在當時是抄家滅族的大禍。張須陀以莫大的勇氣說:今帝在遠,遣使往來,必淹歲序。百姓有倒懸之急,如待報至,當委溝壑矣。吾若以此獲罪,死無所恨。大概的意思是:皇帝離的遠,請上命來回浪奔波。報上去再商量一段時間,黃瓜菜都涼了。如果因為這事我被殺頭,死而無怨。這件事楊廣知道後,以他好大喜功愛面子的性格最反感臣子自作主張,卻對張須陀表現的很大度和寬容,破天荒的沒有怪罪他。山東流寇沒多長時間便讓張須陀追的逃出山東,冒頭就是一頓收拾,打戰在張須陀眼裡達到了庖丁解牛的境界。楊廣聽說後非常高興,專門派人畫了一幅老張的肖像帶回宮,那意思就是看看到底誰啊這麼牛逼。張須陀因功遷齊郡通守,領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開始他救火隊長的職業生涯。
秦瓊和羅士信都是齊郡曆城人,均在張須陀手下效命,上行下效,甚得老張器重和真傳。羅士信年幼投軍有些憨傻辦事一根筋,張須陀愛其勇,命他随侍身側。一些沒有什麼懸念的戰鬥,經常命羅士信陣前作為軍膽,斬将奪旗,震懾敵軍,培養他的膽略。多年征戰張須陀都是身先士卒,羅士信緊随其後,這也養成了羅士信遇到戰鬥每每沖鋒在前的習慣。秦瓊與羅士信是同鄉,他參軍較早,在來護兒賬下效力。來護兒隋朝名将,右翊衛大将軍,并以行軍總管之職三次随征高句麗,平定楊玄感叛亂。他對大頭兵秦瓊的評價是:此人勇悍,有志節,必當自取富貴。秦瓊投奔張須陀時,羅士信已經是親兵隊長了。當時張正與盧明月對峙于江蘇,農民軍号稱擁兵十萬,朝廷正規軍不過萬八千人。雖然張須陀打戰從來都是以少勝多根本不在乎那些烏合之衆,隻是士兵久征疲憊帶的又是齊郡子弟兵,身在異鄉,大營之内軍糧空虛,局面十分危險。張須陀計劃選派精兵良将偷襲敵營,以計詐佯裝棄營退兵引盧明月追擊。是夜,盧明月果然中計。秦瓊和羅士信自告奮勇,率領一千餘名老兵藏于蘆葦蕩中深夜陷陣,勇不可擋,縱火燒毀盧明月軍三十多處營寨,在此一役中大放光彩。秦瓊未辜負張須陀臨行前的囑托:全軍生死,交于汝手。此後,張須陀刻意栽培秦瓊臨戰決斷和戰術配合,傳授他指揮藝術,慢慢的因戰功卓著而屢次提升他的職位。秦瓊、羅士信最敬佩張須陀,不僅在于他勇決善戰,而是他長于撫馭,得士卒心,所以張能百戰不殆。
隋末亂世,隻有張須陀這一員老将不忘初心,忠心耿耿,率領着子弟兵在烽煙四起的起義大軍中左沖右突。總是有流不盡的英雄血,殺不完的亂民賊寇。這個屢屢創造奇迹的戰神,終于倒在了李密的設計之中。瓦崗軍的目标是奪下洛口倉,有糧食才能穩定軍心,進而争奪天下。楊廣也知道如果瓦崗軍打下号稱天下第一糧倉的洛口倉,起義軍将不可制,遂急調張須陀來圍剿瓦崗軍。翟讓是老張的手下敗将,聽說張須陀來氣勢頓衰,吓得要死。也難怪他害怕,張須陀實在是太狠,起義軍沒挨過揍的少。李密這個楊玄感的小弟,玩陰謀詭計十個翟讓也抵不住一個蒲山公。後來事實證明确是如此,大海寺一戰奠定了李密在瓦崗軍心中的特殊地位,從此瓦崗内部離心離德,都聽命于李密。
張須陀帶二萬軍來的,在荥陽大海寺與瓦崗軍決戰。戰鬥初始殺的翟讓丢盔棄甲,張須陀并未發現異常,因為這麼多年就是如此,隻要他出手基本就是這個結局,所以他大意了,追擊十餘裡路窄林深之時伏兵四起。突然襲擊導緻張須陀部大潰,但以張之勇悍,須彌之間便潰圍而出。我們看看史書之中如何描述在此役中老将張須陀的表現:須陀潰圍辄出,左右不能盡出,須陀躍馬入救之。來往數四,衆皆敗散,乃仰天曰:兵敗如此,何面見天子乎?乃下馬戰死,時年五十二。其所部兵,盡夜号哭,數日不止。也就是說,他已突圍而出為了援救子弟兵,也許就是秦叔寶或者羅士信等親信,前後沖進去四次,最後大隋最耀眼的将星隕落了,力竭而亡。張須陀無愧于勇将之名,在隋末亂世之中,他的弓就是閻王的帖子,他的箭是招魂的旗藩,以少勝多是他軍事生涯的常态。大海寺前土地早被鮮血染紅,刀槍入肉的聲音不絕于耳,看着随着他保家衛國的家鄉子弟兵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倒在馬前,張須陀選擇了擁抱死亡,死對他來講并不可怕。瓦罐不離井上破,将軍難免陣上亡。号角連營,馬革裹屍他早已預料,隻是大海寺的慘敗讓他不無顔再見天子,無顔面對齊郡父老。
除赫赫戰功外,河南靈寶新出土的張須陀墓志銘又為我們揭開了其文治方面的成就:憑轼觀風,吏人懷惠,彰善瘅惡,激濁揚清。用大量筆墨渲染他的才情:昔宋玉詞麗,侍雄風于南楚;陳琳筆健,奉明月于西園,以公比之,彼多慚德。最後,稱頌了他的人格和功勳:丹青家國,龜鏡人倫,芳映寶圖,勳榮瑤冊。張須陀文武兼資,可惜追随的不是英主。站在曆史的潮頭前,巨量滔天,他無力抵擋亦無法改變自己的悲情命運。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