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王铎的《金山寺立軸》,它的特點就是漲墨法的運用特别到位。所以本文的标題說它是“漲墨之極軌”
圖1 王铎行書金山寺立軸
所謂漲墨是指過量的墨水在絹或宣紙上溢出筆畫之外的現象。正統的墨法觀念是“墨不旁出”,是不允許過量的墨溢出筆畫之外的,認為這是一種病态。如果小學生學寫毛筆字,出現這種情況,也會被老師指為病态的。這種溢墨的情況,大概就是古人所說的“墨豬”吧。但是,随着用墨實踐的深入,用墨之法的豐富,發現這種墨在筆畫中外溢的現象,也有它的審美價值。它妙就妙在,既保持筆畫的基本形态,又有朦胧的墨趣,線面交融。書家對不是用墨的失控,而是主動運用這種墨水外溢的現象,把握得越來越準确,運用得越來越自如,這就超越了傳統用墨之法,打破了它的禁忌,創造出新的用墨法,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漲墨法。久之,這種新的用墨法,又加入到用墨法的傳統中去,豐富了用墨傳統,以供我們取法和學習。在書法史上,王铎最擅長運用漲墨法,以此擴大了線條的表現層次,作品中幹淡濃濕結合,墨色豐富,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藝術效果。
先說王铎一般的漲墨法,見圖2。
圖2 《贈湯若望詩翰》局部
圖2是《贈湯若望詩翰》的局部,其中“無”、“幡”、“夜”“鈴”四字是漲墨寫法,墨入紙後,很快沿筆、紙的接觸點向外漲暈,使墨迹膨脹擴大。“無”、“幡”、“夜”“鈴”四字重塊的體積感與其餘不漲墨字的空靈感(“從前誤”等字處最為顯著)相對比,使作品出現特有的藝術效果。了解過漲墨法的一般情況,再來讨論本文的主題——王铎行書金山寺立軸。為什麼說它是漲墨法的極軌呢?此作的題款中雖說是“金山寺之二首”,實際上,兩首四句的絕句,合起來,它正是一首七律,全篇正文共56字,漲墨的字就有二十字以上,幾近半數。其中有的字,孤立起來是無法辨認的。這是從數量上說的。再從質的方面來說,由于他的筆力雄強,不漲墨的字寫得蒼勁老辣,挺拔有力的線條同多處的面塊互為襯托、交相對比,也顯得着實有趣。立軸金山寺詩的釋文是:
大江鳌背擁金堤,解纜攀藤路欲迷;赤日常流孤寺外,白雲隻在暮山西。
層崖剝落殘碑卧,古洞陰森怪鳥啼;蔔築中冷堪自老,何須更棹武陵溪。
金山寺之二首。王铎為皓老先生詞宗正之,乙亥秋具草。
這幅作品是绫本,有兩米多高,寫于明崇祯八年(1635年),這時王铎43歲。作品章法上不計工拙地促長展短、疏密錯落,倨勢變态,組配從容、揖讓自如。結體上或同體異形、同字異體,或行楷相雜、大小欹側、姿态多變、和而不同。筆法具高度搖擺的動感,不主常故,出人意表。但此作最顯著的特點還是“漲墨法”的深度應用。王铎的“漲墨”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就其金山寺立軸整張作品來看,其墨由濕漸幹,由幹漸枯,潤燥相間,形成有節奏的變化。尤其是巧用漲墨來粘并筆畫形成塊面,造成點、線與墨塊的對比,這就增加了它的觀賞價值和藝術品讀性。
圖3 王铎塑像
本文标題點出此作是行書,但也有人說是草書,更有謂是狂草的。其氣勢若狂草,而結字用行書。為說明這特征,我們借用包世臣的話來解說。包世臣在《藝舟雙楫》卷五《答熙載九問》中說:“……(楊凝式的)《新步虛詞》,望之如狂草,不辨一字,細心求之,則真行相參耳。以真行聯綴成冊,而使人望為狂草,此其破削之神也。蓋少師結字,善移部位,自二王以至顔柳之舊勢,皆以展蹙變之,故按其點畫如真行,而相其氣勢則狂草。”這一段文字,用來評說王铎的這一幅作品,是很恰當的。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