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22年的早春二月,魯南棗莊已然是“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時節,我卻匆匆跳上北行的列車,在朋友們一片:“你瘋了!”的呼聲中,奔向遠在1500公裡之外的吉林省輝南縣。
朋友們的指責不無道理,此時的輝南尚在“千裡冰封,萬裡雪飄”之際,我去了那裡要幹什麼,踏雪尋梅嗎?
因為那裡有東北唯一的兵工小鎮——慶陽兵工小鎮,那個小鎮上有我想要的答案——東北三省到底有多少三線軍工廠,又有多少三線廠消失在那莽莽林海雪原的溝溝坎坎中!
山東魯南小城·棗莊高鐵站
緣起:東北“共和國長子 ”三線建設曆史中的“燈下黑”
二十世紀1964到1979年,東北三省作為“共和國的長子”,支援全國“三線建設”那段峥嵘歲月,很多人都知道: “三線建設的15年時間裡,東北向三線地區遷移企事業單位200多個、援建項目300多個、輸送人才100多萬。”
甚至讓東北話成了遍及全國三線廠的“廠話”,也讓無數的東北三線子弟們成了“沒有故鄉”的一代無根人。
而作為東北三省境内的三線廠,卻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很少有人提及,也很少有人去關注,這就是常言所說的“燈下黑”吧?
當我與黑龍江9246廠三線子弟孫洪濤談起曾經的東北三省三線建設曆史時,孫哥動容地向我說:“真擔心沒有人寫下來,這些就成了一段被塵封的曆史!拜托你,記下東北三線這段往事,也算是我們這些三線子弟對父輩的獻禮吧!“
帶着這位廠二代的重托,記錄白山黑水間、林海雪原中的東北三線廠,成了我推不掉的責任。
黑龍江尚志·三線9246廠紅衛廠·水塔
備忘·黑龍江:8家山溝裡的小三線軍工廠與679醫院遺址
記錄東北三省的三線曆史,是在黑龍江的三線人和三線子弟的幫助下開始的。
我永遠忘不掉以尚志紅衛廠(9246廠)的姜叔、徐叔、沙阿姨;阿城工農合成廠(9225廠)為首的黑龍江三線人,是他們在:
“這個時代誰還惦記這些陳年往事?“
“忙乎這些又不掙錢,費這事幹啥?”
“一個山西的三線子弟,能記錄黑龍江三線廠曆史?”…….
一片質疑聲中,給我留言、給我指點、給我鼓勵,讓我得以記錄下分布在:通河、五常、尚志、阿城4個地方的,黑龍江省8個小三線軍工廠和1個曾經的戰備三線醫院。
1) 通河縣雙陽林業機械廠(967廠),
2) 通河縣前進機械廠(9221廠)
3) 五常縣東風機械廠(9203廠),八十年代初期軍轉民後更名為隆華機電廠。
4) 五常縣朝陽化工廠(5505廠)
5) 尚志縣興龍林業修配廠(9246廠),文革期間改為:紅衛機械廠,文革後改為:興龍機械廠
6) 尚志縣向陽林業機械廠(327廠)
7) 尚志縣長林木工工具廠(9229廠)
8) 阿城區平山工農合成廠(9225廠),八十年代後改為松峰糖果廠。
9) 尚志縣黑龍江省679醫院
當然,在給三線廠做備忘時,總會留下些許遺憾,那就是位于五常市拉林滿族鎮的國營曙光無線電廠(原國營八二三三廠)。
三線備忘的編者能檢索到更多的是這個廠家屬區棚戶區改造和一些零星信息。
這樣黑龍江省的三線廠我們找到了10家,寫了9家,也許今後有機會找到三線人,再補齊更多的三線廠備忘吧!
遼甯三線舊址·本溪下馬塘641廠
備忘·遼甯:小三線建設、703工程、713工程的19家三線廠
遼甯的三線建設比起黑龍江的記錄起來要複雜很多,主要有原因:
第一是因為:遼甯并不像黑龍江距離北方的邊境線那麼近;
第二是因為:遼甯臨山瀕海,負有拱衛首都的責任。
所以除了遼甯小三線廠,還有在1969年珍寶島保衛戰後,建的遼西常規武器基地(史稱703工程)以及配套的遼西戰備鐵路(713工程),當然還有從黑龍江南遷的475廠等。
遼甯三線廠我們一共記錄了19家,在記錄遼西三線廠過程中,最讓我感動的當屬:國營9276廠(在現在中國地影視城,當地人稱280廠,其實280為信箱号)的子弟張火車和536廠(朝陽市黃河街淩河機械廠)的子弟韓鐵兩位兄弟了!他們騎着自己的摩托車,轉遍了周邊三線廠舊址,留下了大量的影像。
由于遼甯廠子較多,這裡就不再一一列出,僅列出遼甯省屬的小三線廠:
1、代号931·國營新興機械廠·桓仁縣;
2、代号965國營新風機械廠·桓仁縣
3、代号9209國營新華機械廠·桓仁縣
4、代号9205國營東風化工廠;岫岩縣
5、代号536 國營淩河機械廠;朝陽縣
6、代号9276國營工農兵機械廠(後改為:國營淩豐機械廠)朝陽縣7、代号5524國營淩河化工廠;建昌縣
尋找完了遼甯的19個廠,我們找到了東北三省29個三線廠,那麼,東北三省中剩下的最低調的吉林省會有多少三線廠?
輝南三線9236廠舊址·冰封的小橋
備忘·吉林:長白山下紅旗湧,龍崗山裡藏利劍
吉林的三線建設很有意思,因輝南與蛟河兩地三線軍工廠較為集中,因此被三線人稱為:南線和北線。
北線有7個三線軍工廠加一個勝利醫院,他們分别是:
代号9208廠(蛟河·紅光器材廠)、
代号566廠(蛟河·大華機器廠)
代号951廠(蛟河勝利零件廠)
代号966廠(蛟河·利民油泵廠)
代号9214(蛟河金星配件廠)、
代号9219廠(蛟河·工具鍛造廠)
代号9226廠(桦甸市·奮進機械廠)
三線軍工醫院:吉林省勝利醫院
輝南三線廠舊址·踏雪尋廠
那麼在輝南的南線有多少個三線軍工廠呢?
在去輝南慶陽兵工小鎮之前,朋友告訴我,有9個廠加一個前衛醫院,他們分别是:
國營323廠(東豐縣治安村·白雲機械廠)
國營5514廠(輝南縣慶陽鎮·向陽儀表廠)、
國營5517廠(輝南長山屯·國營前鋒機械廠)、
國營5523廠(輝南永興村·長白機械廠)、
國營9236廠(輝南石道河·通用機械廠)、
國營9215廠(輝南慶陽鎮·東風化工廠)、
國營9204廠(輝南撫民公社·光明儀器廠)、
國營9224廠(輝南縣石道河·永安電動工具廠)
沒有代号的東北齒輪廠(石道河小灣溝);
以及位于輝南永興村長白廠旁邊的三線前衛醫院。
輝南兵工小鎮·三線展覽館
這樣南線北線三線廠再加上我們目前所了解的:
磐石縣兩家:
煙囪山鎮914廠(原吉林省紅星軋鋼廠,現磐石鑄誠無縫鋼管有限公司)、官馬鎮324廠(原赤衛機械廠,後國營松南機械廠,現煙台東星集團)。
永吉縣四家:
其中三家屬于四機部(電子工業部前身) 8270廠,對外廠名:國營長松元件廠;8272廠,對外廠名:國營向陽陶瓷與磁性材料廠;8232廠,對外廠名:國營東風半導體廠。
另一家則是長春電影制片廠的洗印廠:875廠
遼源還有一家名字為:遼源電影膠片廠,當年稱為“628”工程。
在踏上輝南兵工小鎮前,我們所了解的吉林省三線廠和附屬醫院,一共有24家。
磐石三線914廠·鑄誠無縫鋼管
追根:兵工小鎮上的答案,東北三省的55家三線廠
這樣前邊我們所提到的廠子一共有53家了,到了輝南慶陽小鎮以後我們才發現,和小鎮有關的廠子竟然還有兩家。
其一是代号為5515的國營勝利化工廠,他初期籌備建設地點竟然也在輝南,并且落實了,5515廠同樣屬于輝南“五五工程”之一,選址不在我們之前寫的文章中提到的朝陽鎮,而是在慶陽鎮附近。
一位三線老兵工向我留言:
“當年5515廠選址在國營9215廠(東風化工廠)的北溝。之所以選址于此,是因為9215廠的原材料也是TNT,所以選在和9215相鄰。“
“當時主廠房都建好了。後來發現當地水源不足停建。這樣才選在吉林郊區的牤牛河畔。由于建設速度和國際形式導緻5515廠再次停建。1984年我國預見30年無戰事,三線廠實行軍轉民。5515廠選項引進丹麥啤酒。”
而與輝南有關的三線廠還有一家——吉林省輝南化肥廠,雖說不是軍工廠但廠子裡有一個神秘的廠區名字為“5084工程”,經尋訪落實這是一個準備生産“黑索金”的廠子,也是未完全投産就下馬了。
至此,初步的答案我們出來了,我們所能知道的東北三省的三線廠,總計有55家之多。
其實我想這一定不是全部,一定還有些廠子被五十年時光所塵封,留待我們去尋找它,去找回那些失去的記憶。
吉林省輝南化肥廠舊址·輝化俱樂部
雜談:亮劍精神與三線精神,願三線不被遺忘
2020年的4月裡,與尚志9246廠的三線子弟孫洪濤一番網絡上的交流,寫下了《代号9246備忘:尚志城南·紅衛溝兵工往事|三線·尋廠記》,至今已經曆時兩年。
期間我一直在重複兩句話,今天我就在這裡解讀一下這句話:
其一:我所說的,我所寫的,一定要用你自己的經驗去體會
“三線建設”是我們父輩走過的一段特殊的曆程,我們的父輩用他們的家國情懷,用他們的青春完成了曆史交給他們的使命。
現在很多年輕人在網絡上為了吸引眼球,而後知後覺地大談“三線是重複建設”“三線是浪費”,這是不負責任的說法,那是在特殊曆史時期,發生的特殊的事,有失誤但不是全部!
我們應該客觀地去看待那段曆史,縱觀現在的國際大環境,你敢說三線建設沒有現實的意義嗎?
作為曾經生在三線、長在三線的一枚小小的三線子弟,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我們的父輩并不偉岸,但他們一定是最能吃苦耐勞,最能負重前行的一代人!
輝南兵工遺址公園·效果圖
其二:不為了懷念,隻為不被遺忘
相比于很多人對三線的武斷指責,三線備忘小老頭一樣看不懂,那些張嘴閉嘴“豐功偉績”的人!
有時候我真想問一句:您知道三線精神是什麼嗎?
三線精神是“艱苦創業、無私奉獻、團結協作、勇于創新“,别的我們不說,單說“無私奉獻”四個字那沉甸甸的分量!
如果漫天的高呼“烏拉”,何來奉獻?“無私奉獻”的精神應該屬于那些,甘願為夢想、信仰、理想而付出,不刻意索求回報者。
在我眼中三線廠的童年生活有苦又甜,我們父輩的經曆也是跌宕起伏,又有誰想回到那個“背靠大山面對河,就着鹹菜啃窩窩“的年代呢?
三線廠在我眼裡正如古時的“鑄劍場”,冷兵器時代過去了,“劍”就不再是勇者手中的武器,但“亮劍”的精神卻永存,“三線精神”亦然。
所以我一直在說,“不為了懷念,隻為不被遺忘”!
輝南慶陽三線兵工小鎮·論劍
後記
2022年的輝南慶陽兵工小鎮之旅,讓我完成了東北三個省五十餘家三線廠的記錄。
讓我看到了多少曾經無私奉獻的三線老人,随着企業的改制破産,現在生活依然不盡人意,尚需要更多的人去關愛!
同時也讓我看到了我們曾經生活過山溝裡,依然經濟不發達,依然需要更多的人去關注!
為此,我依然要堅持去尋找那些散落的三線記憶,我們姑且借慶陽兵工小鎮之名,給他們起個叫“小鎮論劍”,讓三線建設這段曆史不被後人所遺忘,讓“無私奉獻”的三線精神不被後人所遺忘!
不為了懷念,隻為不被遺忘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