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筆——老煙台貨（四）張裕酒傳奇

文/林深

老煙台貨（四）

張裕酒傳奇

1、“張裕酒”是個大概念，張，是位人物，指張弼士。酒是産品，裕是個形容詞，酒多多之意。“張裕”是“張裕釀酒公司”賅稱，其代表作是（可雅）“白蘭地”“紅玫瑰葡萄酒”“雷司令白葡萄酒”“味美思”“瓊藥漿”等紅酒。

“張裕酒”是老煙台貨的代表作，并鑄就了“煙台葡萄酒城”的城市名片！

說起“張裕酒”有一千個故事，而且都是驚世駭俗傳奇入勝的。那是因為“張裕”的創始人張弼士是個驚世駭俗傳奇入勝的人。這個後來被稱着“商聖”“酒魂”的人，當年就是個廣東潮州大埔縣下南洋的“打工仔”，時稱“豬崽”。

他十八歲漂泊到南洋在一家小魚行打工。每日的工作就是收漁船送來的鮮魚，分類理好上櫃台賣出去。南洋這樣的魚行很多。晚上賣不完的魚，就連夜剖洗腌制曬幹，留有淡季賣。鮮魚到晚上就隔潮不新鮮，曬幹也是不鮮美了。張弼士想：為什麼要等晚上腌魚呢？為什麼不早上趁魚新鮮腌制呢！他就跟據平常日銷量留下鮮魚，其餘的早上就腌制。結果他的魚行腌制的魚幹鮮美異常，竟是比鮮魚賺的還多！他又自做主張在魚行添了網線石灰豬血桐油油布油衣等漁需品……等于又開了一個鋪子。張弼士稱自已腌魚是“早下手鮮，晚下手熏！”他稱魚行添售漁需品為“密植業面”。後來，有人總結為“張弼士工作法”。張弼士說這是“用心幹活”！這正暗合儒家“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的思想！由此可斷定，這個魚行的小學徒未來不可限量！

2、機會總是青睐有本事之人。首先是魚行老闆特喜歡這能幹的小夥子，加之張弼士人品又好勤懇紮實又用心動腦子，他就索性把魚行全部交給張弼士打理，自己攜夫人回惠州過活。

那年，張弼士十九歲。這一年，南洋春天大旱秋天大澇。冬捕一開海上撈上來的全是鲐魚，再多出一百個魚行也收不了這些鲐魚。魚賣不出去，漁民叫苦連天。張弼士是個愛用腦子的人。他請教老漁民這是怎麼回事。一位老漁民告訴他：“今年閏八月，天氣奇熱又多熱了一個八月，秋天雨水多，水甜，鲐魚早熟早産卵，到冬捕時幼崽就早長成子魚了。明年春汎，南洋就沒有鲐魚了……”

張弼士聽了，頓時發動心思：明年沒有鲐魚了，南洋人端午節怎麼過？原來，南洋多是華人。過端午節的風俗也帶過來。五月被稱為毒月，五月初五是太陽最端正的一天，正午又是尖端時刻，所以叫“端午”。端午這天太陽最毒，萬物迴避，萬事不宜，尤其不能行房事。所以，自五月初一女人就回娘家躲房事，即“躲毒”。回娘家自然要帶點什麼禮物，這時，鲐魚正肥，男魚一肚子“面”，女魚滿肚子“籽”，滿口鮮美，再配上剛長出來的小白菜烹熬，真是惹得神仙也下凡。

據千百年民間說法：鲐魚熬小白菜解百毒化百瘟，吃幾頓，全年不犯症務。所以端午必須吃鲐魚。明年海裡沒有鲐魚了，這端午節怎麼過？他思忖着掂量着，怎麼想怎麼應該把今冬這些鲐魚都收了腌制曬幹儲存到明年，過端午有鲐魚幹也比沒有強呀！再說也不能讓鲐魚砸在漁民手裡呀……

他一橫心把櫃上所有的錢還加上了自已的“體已”錢，又押魚行，從銀号借錢收鲐魚。并廣雇人手剖魚腌魚。魚太多了，隻好在海灘上日夜作業……

這時，張弼士反而擔起心來：收了這麼多魚，萬一敗了怎麼辦？

他心頭不由湧上一團團陰霾……

3、還是那位老漁民來指導張弼士：“這麼多魚，别曬魚幹。你鮮腌！”

“鮮腌？”張弼士心頭頓時洞亮，“魚還能鮮腌？”

“當然能！”

“怎麼腌？”

“你在背陰處海灘，浪叩印外，挖上幾個一丈深的大坑，坑四壁和坑底都鋪上防水油布，把用輕鹽腌的魚放進去，半丈深就蓋上油布把餘上的沙全壓上，一個個高丘自成記号，一眼就看到，起魚時好找。浪叩印外的海灘平時不上水。每個月十八日大潮時才漫灘。這一冬到端午有五六次滿潮頂上水，完全能保證魚坑的水分，一冬天溫度又低，腌了的魚不會變質。你可以早點開坑銷魚，立冬、冬至、聖涎節、臘八節、小年、元旦、大年、上元節、龍擡頭，寒食節、清明、谷雨……多少吃魚的好日子，多少賣魚的好機會。過去是端午吃鲐魚，那是平時沒有。如今，你埋的滿海灘都是，開一個坑賣就是！自個賣不了批發給其他魚行！“

張弼士竟是聽呆了：世界上還有這麼幹事法的！今天算是開天眼了！買那麼多魚埋着，他心裡壓得滿滿的！聽老漁民這一番開天機的話，他心頭陰霾一掃空，滿腔的紅日頭！他一把拉住老漁民：“走！老叔！我請你喝大酒！”

“哎哎哎，小酒就行！小酒就行！”

4、 喝酒間，張弼士怎麼看那老漁民也不是凡品……

果然，兩懷美酒落腹，老者倒出一肚子苦水……

他果然不凡！他是印尼王室成員，在馬來西亞有大片橡膠園，富可匹國。宮廷政變，他被逐出王室，也被收去了橡膠園……

國破家亡！張弼士心頭頓一沉。

老者卻醺醺一笑：“無物身輕！”

一頓酒，兩人成了忘年交。老者叫左輔仁，以後經常給張弼士參佐，後來就成了張弼士的張子房。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5、 聖涎節， 老闆和夫人從惠州回來過節了。當他知道張弼士押上全部家當埋了一海灘鲐魚時，幾乎昏厥，礙于張弼士也押上了自己的“體已”錢，不好說什麼。他失魂落魄跑到海灘，看着一片片沙丘，捶胸頓足：“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在清華大學讀書的女兒也回來過聖誕節。她聽了張弼士的想法“噗嗤”笑了，說：“爸！媽！你們等着發大财吧！”又沖張弼士擠擠眼兒，“發了财，給我買架鋼琴喲！”

6、從聖誕節那天開始起坑賣魚。挖去上面的複沙，揭去蓋着的防水油布，哇！一坑鮮光呈亮的鮮腌鲐魚，像水洗的瓷瓶一般可愛。張弼士拿出一條用舌尖舔了舔，微鹹，像剛出鍋的熬魚一般。人們熬魚時隻需洗去鹽份，便是鮮魚！張弼士頓時落下淚來，心頭暗禱：“成了！”

果然是成了！以後就是成功的足迹， 一步步都帶着成功的鼓點。

鮮腌鲐魚太多，張弼士自己賣不過來，就批發給衆魚行。元旦、臘八、小年、除夕、春節、立春、元宵節、雨水、驚蟄、春分、清明、谷雨……一溜節日賣下去，到端午，一春竟真的沒有一條鲐魚上水……

張弼士給老闆賺了一百個魚行也不止。他還上了銀号貸款，抽回自已的“體已”。用老闆打賞的錢給老闆女兒買了一架英吉利鋼琴和一輛德國跑車。

老闆做為聘禮收下了，把女兒嫁給了他。

7、接過魚行的張弼士卻琢磨做點什麼大事業。做什麼呢？他一時還想不好。妻子是大學生有見識：“當下世界最有發展前途的是做房屋的眼睛，做車輛的鞋子……”

張弼士是何等人物，一聽就笑了：“你說是制玻璃做橡膠？”

妻子笑了，他就愛張弼士這聰明勁。

夫妻倆論計，在南洋還是開橡膠園種橡膠樹收割橡膠。

左輔仁曾是橡膠園主，張弼士就請他在馬來酉亞開發和收購橡膠園……

8、張弼士從此走向墾殖業（主要是開墾橡膠園，種植橡膠樹。）在開墾橡膠園中發現了礦藏，他又從事礦産業、船舶航運業、銀行業、房産業及藥材業等。憑借他過人的才智和商業經略，三十年功名商與業，八千萬兩富與貴。當年的打工仔已成為南洋首富！

1891年，51歲的張弼士受盛宣懷邀請，到煙台探讨興辦鐵路、開發金礦事宜。盛宣懷時任山東登州萊州青卅兵備道員并道台亦兼東海關總督。他坐鎮煙台，權傾膠東，妥妥的一個膠東王。盛宣懷久來敬重張弼士，推薦給他的都是特賺錢的項目。此時的張弼士商業經略已不在賺錢上了，而是在振國興邦造福蒼生上。他要踐行實業興國，改變積弱積貧的中國！他到煙台，是為二十年前一個夢。

那是1871年，駐印尼首府雅加達的法國領事館召開一個盛大的酒會，張弼士應邀出席。酒會上全是葡萄酒，張弼士想喝中國茅台，一位印尼外交官好心地勸他學着喝喝葡萄酒，不要喝白酒。他說，“白酒是劣民族喝的酒。你們中國不産葡萄酒，你隻有喝白酒，現在，你是國際巨商了，總在國際場合活躍，應該改喝葡萄酒了……

張弼士頓時臉色鐵青。

法國領事趕忙過來敬灑打圓場：“張先生，你完全可以在中國建釀酒廠生産葡萄酒嘛！”

“可以嗎？”

“可以得很！”法國領事說，“第二次鴉片戰争時，我曾随英法聯軍到過中國煙台。那裡漫山遍野生長着野生葡萄。我們士兵用它土法釀出絕佳的葡萄酒！”。

“真的？”

“真的！”法國領事肯定地說，“其實，釀造葡萄酒還是你們中國人發明的！”

“真的？！”

“沒錯！古時候，山葡萄熟落在山澗裡，發酵後引得猴子來争喝。杜康受到啟發，就發明了釀酒術……”最後法國領事總結說，“論釀酒，中國是源頭！”

9、從此，找回中國“酒源”，造出中國葡萄酒成了張弼士的心事。一個心懷家國的大商人，都念及着天下蒼生。當時，中國有四分之一的糧食用于造酒，天下蒼生卻嗷嗷待食。

中國的水果有一半爛掉。把這一半要爛掉的水果造酒，省下那四分之一的糧食與民溫飽，多大的功德！多大的利天下！

商業奇才倚天大手筆要寫一篇經論大文章！

張弼士對盛宣懷推薦的修鐵路開金礦等顼目并不感興趣.卻是趁考察煙台之機好好地調研了煙台辦葡萄釀酒廠方方面面的條件，最後決定在煙台辦葡萄釀酒公司。

盛宣懷是晚清實業重臣，洋務運動代表人物。他并非科舉出身，是憑實幹的業績一路飚升的！他很喜歡張弼土這樣有實績的實幹家，萬丈希望張弼士來煙台共謀宏圖，不料，張弼士心思卻在一個小小葡萄酒廠上，他頓時不悅。他嘴上不說，卻在注冊。購地等等事宜上難為張弼士，逼其知難而退選擇别的項目。更重要的是他雖系洋務重臣新派人物，滿腦子卻是正統準則。他反感奢靡作風，認為飲酒是最大的奢靡。他是中國的赈災總領，見慣了“朱門灑肉臭，路有餓死骨”的現狀。他痛恨造酒糟蹋糧食消磨良風。白酒還不夠嗆，還要喝紅酒！還嫌國事不夠艱難？不行！堅決不準！

這時的張弼士商場滾打到巅峰，官場做過馬來西亞槟榔嶼領事，新加坡總領事。他組織中國銀行的創辦并任董總，以後還擔任過鐵絡總辦，并列班朝廷議事，妥妥的大清大員并巨商。此時，他正往上走，一切圓熟。他不願意和盛宣懷正面沖突，都是相互敬重的人，哪能撕破臉呢？他為了叫盛宣懷知難而退，趁慈禧大壽，他上了三十萬兩白銀壽禮。老佛爺感動了，加賜他一品頂戴。當時，宣盛懷授正三品。張弼士認為宣盛懷不敢再逆他。偏偏那盛宣懷就是塊盤絲頭。他生憑最恨兩種人，唱高調不幹事的人，他稱之為“知了嘴子”。還有使銀子買通辦事的人，他尊呼為“銀子買辦”！見張弼士弄了個一品頂戴來壓他，他借口三州巡兵，避而不見張弼士！

張弼士失笑自已失策，他卻更敬重盛宣懷，便不再難為其公。他繞開盛宣懷，找李鴻章、翁同合、王文韶辦工廠準照，這本是件輕松的小事，不料卻遭到一批老臣反對。老臣認為：當下國事艱難，黎民困窮，造酒本就消耗糧食，實乃與民争食。這又要開洋廠造洋酒，消耗葡萄，中國還活不活了？唵？

争執到老佛爺那兒。慈禧很贊同老臣意見，凡統治者無不希望民間節儉，官員清廉，低耗高效才是持久天道。盡管慈禧自己奢靡無度，卻是提倡廉儉國風。她本想朱筆駁饬下去。但礙于張弼士面子，她還是賜宴約他。

禦宴上，并沒酒。太監隻上茶。慈禧笑：“弼士，我不喝酒！你哪？”

張弼士微怔一下，立刻跟進：“草民也不喝酒！”

慈禧嗔道：“都一品頂戴了，還草民！”

“噢，微臣也不喝酒！”

“不喝酒你造什麼酒哇？還要造洋酒！那東西有什好喝的？洋人送我有的是，喝一口我就吐了！就是救急水味兒！”

張弼士沒敢說你不會喝。隻有低頭聽訓饬。

慈禧又變得和顔脫色：“你說說理由！在理我就即刻下旨批準！”

張弼士早已爛熟于心，卻壓着節奏，說：“老佛爺你是知道的，每年大清國有四分之一的糧食造了酒，有一半葡萄等水果爛掉了。臣要開的這家葡萄釀酒廠實質是個果酒廠，臣是要用那爛掉的一半水果造酒，替下那四分之一的糧食還民于食天。此乃造福蒼生，利天下之善舉，何以不做？”

慈禧一拍龍案：“當做不讓！”

“另外，”張弼士又奏：“其實果酒釀造中國是先祖。野果子掉在溪水裡，發酵後又甜厚又香醇，猴子都去喝。杜康得到啟示，發明了釀酒術……”

“原來是這樣的！對，老故事都是這樣講的！怎麼就叫洋人拿去了昵？跟他們要專利費！”

張弼士聽了差點掉下淚來：“老佛爺都知道專利了，大清國真得要醒了……”

慈禧突然想起：“哎？弼士，既然我們是發明果酒的老祖宗，幹嘛不用老方法釀造我們的果酒？卻去引進洋人的酒廠？”

張弼士決不敢說中國老法落後。他機智地繞着說：“臣就是要用洋人的槍打洋兔子！”

“怎麼說？”

“臣不但要為天下省下那四分之一的糧食，還要造洋酒為大清賺洋人的銀子！”

“好！”慈禧感歎，“卿原來打着這樣一個天大的算盤！”

10、說服了慈禧，就等于說服了大清國。以後的事就順理成章了。清政府給張弼士批了準照，李鴻章、王文韶親自簽的字。可以說是天下第一準照,！更出彩的是帝師翁同和為張弼士題寫了“張裕釀灑公司”六個招牌大字。

但時，到了盛宣懷這裡還是不順。他雖不敢明着違抗朝廷，批了建廠廠址一應事務，卻借口軍事基為由，不批葡萄種植土地。他是膠東軍事主官，誰也不好駁。事情就擱淺在那裡——将死了。

11、一件兇險的事情悄然襲來，張弼士顧不上土地之事，一頭撞進盛宣懷的公署衙門，劈頭說：“杏荪（盛宣懷的号），你大禍臨頭了！”

盛宣懷站起來，長直一笑：“我一不貪髒，二不枉法，三不欺天……”

張弼士扔刀子一般說：“你欺瞞了老佛爺！”

盛宣懷劇烈一震，又旋即恢平靜，淡淡一笑：“弼士，這是從何說起啊？”

張弼士咄咄逼人：“你有沒有打撈上一條沉船？”

“什麼？”

“一船珍寶！”

盛宣懷一下子跌回座位，臉色立時慘白得吓人，像一下子放幹了血！他喃喃：“我都奏報獻給老佛爺了……”

“珍定都獻了麼？”

“還有些拿不出手的，沒、沒奏報……”

“真的是拿不出手的麼？”

“是……”盛宣懷完全癱軟了。他一生唯一一次這樣無奈。

張弼士長歎一聲：“杏荪，你犯了滅族之罪了！”

“弼士，救我……”

“杏荪，你聰明過頭，竟起下這種貪念！”

“弼士，你錯怪我了，什麼稀世珍寶能使我動心……實在是為久病的家母……”盛宣懷落下淚來。

原來，前幾日，備兵清理黃海海道，打撈上一條沉船，滿船裝着的都是明代高麗國進貢給朱棣的賀禮。珍奇異寶罕物無數，盛宣懷是視财寶如泥石的人，面對一船珍寶，他并不眼熱。令他動心的是其中幾件異物：二枚千年何首烏，二棵千年高麗參，幾顆千年枸杞子。頂希奇的是那幾顆枸杞子，雖是幹品，卻紅豔如鮮，足有鴿子蛋大，而且都是小巴狗形狀。這簡直就是奇寶，不！是神物！

盛宣懷的母親長年有疾生存艱難。盛宣懷天下尋覓這些藥中罕物而不得。今天齊刷刷擺在自己面前，簡直是天賜！不！是海獻！

盛宣懷不能不動心了！他決心留下這些寶物調養母親。

張弼士冷笑：“杏荪，你留下的隻是這些奇藥麼？”

盛宣懷怔了一下：“你、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原來，盛宣懷的主簿見盛宣懷一直難為張弼士，便跟張弼士說了此事，要張弼士以此為柄逼迫盛宣懷就範。他這樣做，不獨是為幫張弼士，重要的是，他要救盛宣懷。他知張弼士在清廷的份量，跟其說了，等于找到救星。同衙為官，榮辱與共，能不護着點？

一直在清廷上層滾打的張弼士深知此事的兇險。盛宣懷留下那些寶物，那一樣不是老佛爺一直喜罕并拼了命尋找的？你竟敢扣留！這你可以用可憐孝心來說事。你留下那棵八尺高的赤珊瑚呢？這怎麼說？

高傲的盛宣懷不由垂下頭來，嗫嚅道：“我見那珊瑚赤紅透靈鮮活可愛，實屬千載罕見，竟愛難釋手了……”

“你惜頭乎？”

盛宣懷一下子擡起頭來，定定地望着張弼士。

張弼士說：“我都知道了，老佛爺能不知道？杏荪，你聰明絕頂的人，怎麼走了這麼一步死棋！”

盛宣懷已是失魂落魄亂了方寸：“弼士，幫我盤活此棋……”

“我所為何來？”

“你肯幫我？”

“為什麼不肯？”張弼士鄭重地說，“天下第一能臣，世上第一君子，人間第一孝子，怎可不幫！”

盛宣懷苦苦一笑：“弼士，你縱有回天之力，能扳回這盤棋局？”

“闆不回，我便不來！”張弼士侃侃以言說出布局。原來，張弼士早電報告知他的南洋駐津辦事處，在廊坊截回盛宣懷的信使，截回奏章。他要盛宣懷把赤珊瑚拿出來，把那千年何首烏、千年高麗參各拿出一棵，把那幾顆千年枸杞子拿出一半，其它統統具實奏報上繳敬獻給老佛爺。他并要盛宣懷當場寫奏章，報呈撈船過程，并呈獲寶清單。加印玺，八百裡加急發出快報奏獻老佛爺。

很快，老佛爺的手谕下來了，并來的還有光緒皇上的聖旨。大加祝賀獲寶、更加贊賞盛宣懷的忠心。老佛爺着令立即将赤珊瑚和寶藥解京，其它一概賞賜盛宣懷和膠東一道官員。皇上聖旨加封盛宣懷“工部右侍郎銜”，賞“忠君效國”評語。

拜過手渝和聖旨，盛宣懷哭了，對這些獎評和晉銜，他并不看重。他慶幸自己躲過一場潑天大禍！

他現在是忠臣得意，孝子得當！複夫何求！他不得不佩服張弼士回天之手，無愧國士商聖！

當然他要請張弼士喝酒。

12、在“小樂天”雅座裡，盛宣懷端起一杯茅台敬張弼士：“弼士，大恩不言謝！但這杯酒你得喝了！”

張弼士“啯”一口幹了茅台，說：“酒要幹，還有重要的事要先辦！”

盛宣懷一笑：“不就是種葡萄的地嘛！”

“不！”張弼士嚴肅說，“我是說老佛爺賞賜那船珠寶……”

“給官員們分分不就得了嘛！”

“不！你要奏表請辭！”

“哎呀！”盛宣懷以手加額，“我又犯傻了！”

他回府立即修表：“臣伏首叩奏：臣清理黃海兵道，無意打撈上一船珍寶，此乃天賜大清之财，獻老佛爺不受，理應充盈國庫，臣等豈敢受賞！伏訖老佛爺收回賞賜歸入國庫！

登萊青三州道台兼兵備道員盛宣懷及膠東一體官員叩請

慈禧讀罷奏章，心酸酸的。良久，她在奏章上批複：“不準再奏！”駁饬下去。

盛宣懷朝張弼士一攤雙手：“弼士，若何？”

張弼士很堅定：“那你也不能把一船珍寶分了！”

“嗨，”盛宣懷輕歎“我倒不在乎這點東西。隻是膠東官員跟我太清苫啦……”

“那你也不能分，”張弼士更加堅定，“那怕你一個物件也不拿，朝野也認為你不知得了多少！貪婪之名你是落下了！”

“那怎麼辦？”

“分賞給官員們一部分，但你不能要！”

“那當然！我盛宣懷是什麼人！”

“所以呀，杏荪，”張弼士眼裡放出啟明星般的精光，“用這些珍寶做一件潑天的大功德如何？”

“哎呀！”盛宣懷頓時省悟，高喊，“這才是通天大道！”言畢，他咂摸着：老佛爺、皇上那頭，得到賞賜的官員，朝野天下的評價，無不喝彩！他感呔：張弼士辦事真是七面光八面圓哪！

13、盛宣懷用那一船珍寶建了“廣仁堂”“恤養院”“殘童學堂”“養老院”等慈善機構。并沒“救濟署”總理慈善救助救濟事宜。膠東總衙堂正明昭宣布：奉慈禧老佛爺懿旨，賜寶敕建慈善機構，以體現老佛爺關愛天下蒼生之菩薩慈懷……雲雲。

盛宣懷就此上奏慈禧：“臣叩奏老佛爺：您賜臣等那船珠寶，臣等無福愛。臣等共同商定，将這筆财富用于民間慈善建設上，拟建“廣仁堂”“恤養院”“孤老院”“殘童學堂”各一所，并沒立“救濟署”一處，總理膠東救濟救助恤養慈善事宜。此布一出，百姓歡呼，紛紛向京朝拜，感激老佛爺慈恩，聲聲佛号念給老佛爺，萬衆齊口稱頌老佛爺是觀音菩薩轉世……

臣請懿旨，這樣辦可好？

好不好老爺下了兩道懿旨，一道是賜煙台為“首善之城”譽稱。

盛宣懷回奏：老佛爺是“百善之首”。

第二道懿旨是贊盛宣懷是“百能之臣”

還有皇上的旨意，加封盛宣懷“太子少保銜”。

這是莫大殊榮，一道懿旨封了城——封煙台為“首善之城”。一道懿旨封了人——贊盛宣懷是“百能之臣”。一道聖旨給盛宣懷加“太子少保銜”。

盛宣懷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他知道珍寶之船事算是過去了。他知道，結局如此圓滿完美，皆賴依張弼士運籌。他這才徹底放下身架，懇請張弼士喝酒。他單腿跪下，雙手舉杯頭頂，含着淚說：“弼士，你喝了此懷！”

張弼士接過懷，“啯”地幹了酒，也不禁落下淚來：“杏荪，總算過去了……”他攙扶盛宣懷起來。

盛宣懷執拗地一甩膀子不肯起來：“弼士，你原諒我，我才肯起來！”

“我原諒你什麼！”

“我不該難為你……”

張弼士一把拽起盛宣懷，把他按到椅子上，說：“杏荪，我知道你為什麼難為我。”

“你知道？”

“你不就嫌我造酒助長奢靡之風麼！”

“是呀！”盛宣懷坦然承認，“大清國每年有四分之的糧食造了酒，卻有四分之二的人食不果腹。你卻還要雪上加霜，造果酒！難道你還要為天下再添一害物麼？”說着，他又落下淚來，“你真要禍害天下麼？你現在還差錢麼……”

張弼士心疼疼的：“杏荪，你錯怪我了……我是利天下！”

盛宣懷一怔：“噢？”

“杏荪，你隻知道大清國造酒耗糧四分之一，可曾知道全國每年水果要爛掉一半？”

“噢？”

張弼士雙目射出星一樣的精光。他盯着盛宣懷鑿鑿以言：“我要用那爛掉一半的水果造酒。換下那四分之一的糧食以飽民腹，此等利天下大功徳，為天下蒼生計，我敢不做？”

盛宣懷豁地站起來，叭地抓住張弼士的腕子：“走！回衙！我立刻給你批地！”

14、在盛宣懷的支持下，“張裕”很快建成投産。通過這一段過往變故。張弼士和盛宣懷逐成生死之交。兩位清末民初的非凡人物，如橫空出世照亮那個多災多難的動亂的時代。他們彼此敬佩對方的才華、人品、思想作風、成就業績。互相幫助，彼此拉扯，各自在各自的領域裡取得非凡成就，在曆史的長河裡留下兩顆永恒的星！成為課教書一般的人生印記。我這裡摘選幾段，做為傳記發出。

A、張弼士創辦張裕，最關鍵的是釀酒師，張弼士請了德國技師，上外輪時，華人不準坐一等艙。回來後張弼士自已買了一艘客輪，并規定：“除華人，一概不準坐頭等艙！”

B、1912年，孫中山應袁世凱之邀去北京商榷國是。那時南京國民政府隻有10萬大洋。這有如家庭隻剩下一盒香煙的錢。國民政府實難維計，孫中山便辭去臨時大總統之職，由袁世凱接任。這時，孫中山才明白，中國革命不光是政治問題，更重要的是經濟問題。

袁世凱竊取了清王朝所有，據天下财賦，孫中山不得不讓步。他覺的中國最大的問題是貧窮落後，這位流亡領袖，東洋西洋地跑，見慣了人家的先進和強大，中國要富強就要興辦工業，他就給自己保留了鐵路大臣一職，準備修鐵路辦工業，興中國！這次他去北京就是要簽定這“國約”并發布公報的。此去一回，他就要轉向“工業革命”了。說起“工業革命”他很心酸。登高一望，滿中國老作坊土工廠，沒有一家像樣的工廠？隻有“張裕”是最先進的現代化工廠。于是，他趁這次北上繞道去考察一下“張裕”，為今後中國工業發展找一個可借鑒的榜樣！

孫中山和張弼士都是廣東人。張弼士一直重金支持孫中山的革命事業。和孫中山感情很深。孫中山以看望老朋友的名義來到煙台。

二人見面那些俗禮常情就不去表叙。但說孫中山考查了“張裕”以後，竟是滿眼淚花。他感歎：“弼士先生，中國有一半張裕’這樣的工廠就好了！”

晚上，招待酒會上，孫中山激動地發表祝酒辭：“我今天很高興，因為中國有了‘張裕’！無論從技術設備規模上都絲毫不遜色法國大灑廠。這無疑是中華振興之希望！它為中國工業革命提供了成功的實殘。‘張裕’是中國富強的必由之路！是中華民族重要品牌！是中國發展的榜樣！”國父愈說愈亢奮，他端起一杯“紅玫瑰葡萄酒，歡呼：“來！為‘張裕’之花開遍中華幹杯！”幾杯下肚，孫中山酣起，提筆寫下“品重醴泉”四個大字。明裡是贊“張裕酒”，核心是借酒說酒廠：“張裕”是中國工業革命重要樣品。他借醴喻禮字，禮字古意是禮儀道理道路最美好的社會标準。醴泉就是中國發展的源泉。國父把國酒和國器融合起說，太妙了！

總之，孫中山從‘“張裕”身上看到中國之路，看到中國希望，有了樣闆可借鑒。他一掃心中那幾年的塊壘，興沖沖北上。了卻國事，他就大展宏圖。可惜，天不假年，此一去，他在北京鐵獅子胡同魂歸天堂……

C、接着，就人事日非：軍閥混戰，日本入侵……戰亂使“張裕”步履艱難，掙紮在風雨飄搖中。到解放時，已是瀕臨倒閉。建國以後，“張裕”改制國營，迎來又一個發展高峰。日月洗淡歲月，人們漸漸忘了國父對“張裕”的論斷深意隻理解成說酒——國父說國酒，淡忘了國父一話雙關借國酒說國器之深意。

D、1914年在印尼一次外國品酒會上，張弼士帶去（可稚）“白蘭地”“紅玫瑰葡萄酒”“雷司令白葡萄酒”“ 瓊藥漿”四種張裕葡萄酒”參品。全世界的酒商都來品酒訂酒。卻沒人來光顧張弼時的攤位。他們都認為中國造不出好葡萄酒。

“品酒會”快結束了，也沒人來品酒。張弼士抓起一瓶“自蘭地”咣地掼在地上。大家驚動了，趕忙跑過來看。旋即被一股柔和沁骨的酒香撲面迷住了。旋即大家又搶着品“張裕酒”，又旋即被“張裕酒”征服了！紛紛訂購“張裕酒”。“張裕酒”就是這樣，隻要你喝上一口，一輩子忘不了它！130年就靠品質“張裕”酒征服了世界！地球人都知道它！

E、1915年萬國博覽會，張裕的四種酒：（可雅）“白蘭地”，“紅玫瑰葡萄酒”，“瓊藥漿”和“雷司令自葡萄酒”獲金質獎章和最優等獎狀。“張裕”酒從此走進世界名酒行列。

F、但是，時代并不成全“張裕”。百年時光多少戰火的摧殘，多少時代更變的磨難……特别是日本入侵以後，“張裕”一直處在風雨飄搖的苦難中。這座“國器”已是千瘡百孔鏽迹斑斑瀕臨倒閉。直到新中國成立，“國器”才在紅旗下閃爍光華！它迎來重大的變革，改私有制為公有制。

15、國營以後的“張裕”真正成為國家的“國器”。它摒棄了私有制的一切敝端。以“解放牌”的動力，為新中國迅猛前進。發展得日新月異！

很快，大家發現了不足。首先是留用的資方人員并不積極，他們多是技術骨幹，公有制沒給他們帶來什麼好處不說，還剝奪了私有制給他們的利益，還把他們當異已。自然不會真心出力。另外那個時代所有人都抵觸資産級，拿“張裕”的過往是罪過。更重要的是公有制實質是國有制，主入翁隻是空名堂。多虧黨的政策照耀，不斷糾偏，時刻敎育，全力鼓勵，堅定正确的發展路線，公有制才得似貫徹推行普及全國，“張裕”一直堅持為國効力，為民服務，為國争光！成為社會主義建設的“國器”（企）！

16、直到改革開放，“張裕”進入輝煌時期，“張裕”乘好代東風，高歌猛進，沖破計劃經濟藩籬，進入市場經濟的高軌，飛速發展！

2003年，“張裕”一次改制。這次改制是實行股份制，政府占股份百分之十二，兩家外資占股份百分之二十，全體職工占股份百分之四十八。屬國家、投資商，全體職工共有，“張裕”人稱這是“共有制”。它有别于公有制都是國家的，更有别于私有制都是老闆私人的。它是共同擁有的“共有制”！

這次改制，是一場“莊周化蝶”的蛻變。從根本意義上确定了“人民共有”，符合黨的“共有富裕”的宗旨，總結了千百年财富所有的一切制度的弊端，開創了全新的人類所有制。它充調動了每個方面每個人的積極性！政府關心，資本珍惜，職工愛戴，心往一處想，勁往一往處使，使企業進入高速發展的太空軌道：改制後，“張裕”尤如涅槃重生，它以新體制的科學性和優越性飛進，一躍成為引領世界葡萄酒業的第二大巨頭。二十幾年，“張裕”擴展了數百倍！“張裕”在新的曆史時期為中國企業提供了未來的發展方向，它又一次成為了改變中國工業模式的樣闆！我們在“張裕”身上看到了中國希望！大國複興即此！“國器”就是“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