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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豆芽兒

綠豆芽兒

□王婧伊

綠豆,造詞極為簡明,直接用豆子的顔色命了名字,也恰帶來生機盎然的意趣,有彼此間不必明說的成就之感。在我的記憶裡,家鄉人說的豆芽兒,專指綠豆芽兒,去掉姓氏“綠”而直呼小名,親切得就像喚自家的孩子。

豆芽兒是我味蕾上的家常菜。酸菜豆芽兒、漿水豆芽兒等,一年四季不曾間斷,尤其是擀面皮中,豆芽兒是必備的配菜,這多半是因其豆瓣與根莖越嚼越香,那是綠豆獨有的香味。豆芽兒是四季菜,而姥姥做的豆芽兒是我童年裡關于餐桌的大部分記憶。

姥姥發豆芽的地方是光線陰暗的浴室,大浴缸裡載滿水,随着水汽蒸騰,空氣變得潮濕。大浴缸上用木架撐起幾口瓷盆,盆裡放入用粗紗布包裹緊實的綠豆,豆芽兒就在裡面慢慢生長着。瓷盆底下有若幹小洞,姥姥澆水時,缸底有細細的水柱流出。現在回想起,姥姥用的,應該是發豆芽兒的土辦法了。

“發豆芽咯!”姥姥吆喝着,這也是我最喜歡觀摩的趣事。綠豆被倒進瓷盆兒,發出清脆的聲響,慢慢吸收水分,綠色因為水的滋潤,更透出靈性。靜置兩三天後,豆皮兒束不住裡面湧動的生機時,被撐開一條縫隙,露出裡面白色的豆瓣兒。這時,保持豆瓣兒濕潤的同時,蓋上一塊濕布,避光放置,勤換水,很快可以看到拱出的綠豆芽兒來。

姥姥每次換水時,我都喜歡在旁邊看白色的豆芽兒是否長大了一些。撇去漂浮在水面脫落的豆皮兒,隻要不見光,兩天便可長成一盆漂亮的綠豆芽兒。姥姥總說,發豆芽兒的時候,要挑出壞豆子,不然發出的芽兒就會發黑,還會影響其他芽兒的生長。如今,我已成年,姥姥發的豆芽兒也在我心裡成長發芽——人心若長了歪芽、壞芽,也要及時掰掉,不然害人害己。

現在,我求學在外,食堂的炒豆芽兒,吃着如同嚼草。看着碗裡拖着長長細線一樣尾巴的幹癟豆芽兒,我沒了胃口。姥姥說,炒豆芽兒講究火候,還要把握好時間,時間太短,豆瓣兒一股子豆腥味兒;時間長了,豆芽稈兒失了水分,變得幹韌如草,不再鮮嫩。姥姥做的素炒豆芽,可謂是色香味俱全,看着顔色鮮明,吃着脆爽可口,填滿了我整個童年。

許是為了追憶童年,亦重拾記憶中的味道,我最近也發了回豆芽兒。為了避光,我把飯盒放到廚房櫃子下隐蔽的角落裡。此後一段時間,進出廚房,總在微波爐的上方看到飯盒蓋,卻沒多想過什麼。有一天,我猛然想到似乎還發着綠豆芽兒,趕緊跑去看。手一捧起飯盒,明顯感覺到輕飄飄的,沒有任何分量感。拿掉上面的紗布,發現紗布都已因幹涸而定了型。一飯盒的豆芽兒已經幹透,縮回到比原來綠豆個頭兒還要小的樣子。

仔細看,每根豆芽兒都生了根,像一隻隻小手,抓拽着彼此。這些豆芽兒努力生長,撐開了綠豆與綠豆之間的間隙,然後卻日漸消瘦、枯萎,卻仍保留着這些空隙。我把飯盒又接上水,看看會不會有起死回生的轉機。遺憾的是,每個豆芽兒看起來都很難再充盈起來,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浸泡,也無改觀。

失意間,我仿佛看到姥姥慢慢拾起瓷盆裡漂浮在水面脫落的綠豆皮,放在掌心裡讓我把玩。我閉上眼,回憶起兒時指尖碾碎的綠豆皮,感受到了一股力量。瓷盆裡的豆芽兒已經擁有了足夠的耐力,能承受痛苦、挫敗的重創,更能經受生命蛻變的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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