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羅泌撰
路史四十七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宋羅泌撰。泌,字長源,廬陵人。是書成于幹道庚寅。凡《前紀》九卷,述初三皇至陰康無懷之事;《後紀》十四卷,述太昊至夏履癸之事;《國名紀》八卷,述上古至三代諸國姓氏地理,下逮兩漢之末;《發揮》六卷、《馀論》十卷,皆辨難考證之文。其《國名紀》第八卷,載《封建後論》一篇、《究言》一篇、《必正子》一篇、《國姓衍慶紀原》一篇,蓋以類相附。惟歸愚子《大衍數》一篇、《大衍說》一篇、《四象說》一篇,與《封建》渺無所涉。考《發揮》第一卷之首,有《論太極》一篇、《明易彖象》一篇、《易之名》一篇,與《大衍》等三篇為類。疑本《發揮》之文,校刊者以卷帙相連,誤竄入《國名紀》也。泌《自序》謂:皇甫谧之《世紀》、谯周之《史考》、張之《系譜》、馬總之《通曆》、諸葛耽之《帝錄》、姚恭年之《曆帝紀》、小司馬之《補史》、劉恕之《通鑒外紀》,其學淺狹,不足取信。蘇轍《古史》,第發明索隐之舊,未為全書。因着是編。《馀論》之首釋名書之義,引《爾雅》訓路為大,所謂《路史》,蓋曰大史也。句下注文,題其子蘋所撰。核其詞義,與泌書詳略相補,似出一手,殆自注而嫁名于子欤。皇古之事,本為茫昧。泌多采緯書,已不足據。至于《太平經》、《洞神經》、《丹壺記》之類,皆道家依托之言,乃一一據為典要,殊不免龐雜之譏。《發揮》、《馀論》皆深斥佛教。而說易數篇,乃義取道家。其青陽遺珠一條,論大惑有九,以貪仙為材者之惑、谀物為不材之惑,尤為偏駁。然引據浩博,文采瑰麗。劉勰《文心雕龍?正緯篇》曰:羲、農、軒、之源,山、渎、锺律之要,白魚赤烏之符,黃金、紫玉之瑞,事豐奇偉,詞富膏腴。無益經典,而有助文章。是以後來詞人,采摭英華。泌之是書,殆于此類。至其《國名紀》、《發揮》、《馀論》,考證辨難,語多精核,亦頗有祛惑持正之論,固未可盡以好異斥矣。
路史卷一
前紀一
初三皇紀
初天皇
初地皇
初人皇
事有不可盡究,物有不可臆言。衆人疑之,聖人之所以稽也。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老氏謂:「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而蕩者,遂有天地權興之說。(注:儀,匹也。不曰二儀者:二,有先後;兩,無彼此。有相匹配之意矣。天一、地二者,此先後之言爾,地亦惟一,而雲二者,言下已落第二也。李明之《衡山記》雲:朱符謂火筋如兩儀成變化,不可缺一。當有識者辨之。有太極說見發揮。)
夫太極者,太一也,是為太易(注:太初之始。)。列圉寇曰:「有形生于無形。」天地之初,有太易,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見氣;太初者,氣之始;太始者,形之始;太素者,質之始。氣與形、質具而未離,曰渾淪。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循之不得,故曰易,易無形埒。易變而為一,一變而為七,七變而為九。九者,究也。九變複而為一。一者,形變之始也。清輕而骞者為天,濁重而墜者為地,沖粹而生者為人。天地壹縕,萬物化醇,男女會精。萬物化生,而庶彙繁矣。
雖然治故,荒忽井魚聽,近非所詳言,而往昔載諜又類不融。正閏五德,終始之傳,乃謂天地之初,有渾敦氏者出為之治,繼之以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在洞神部,又有所謂初三皇居,而以此為中三皇。蓋難得而稽據。然既揄之矣,此予之所以旁搜旅摭,紀三靈而複着夫三皇也。聞罕漫而不昭晰,有不得而雲矣。王充曰:「古之水火,今之水火也;今之聲色,後之聲色也。」鳥獸、草木、人民、好惡,以今而見古,由此而知來千世之前、萬歲之後,無以異也。事可知者,聖賢所共知也;不可知者,雖聖人不能知也。非學者之急今一切隔之。
路史卷二
前紀二
中三皇紀
天皇氏
天地成位,君臣道生,粵有天皇,是曰天靈。望獲強尊,颀嬴三舌,骧首鱗身,碧盧秃楬,首出庶物。
君有五期,實司元化,歲紀攝提。斟元陳樞,以立易威。秉籙司契,無文不懷。幹曜迨元,像符合氣。亭毒萬有,風行焱逝。靈書八會,自然洞神。玉券十華,人風真淳,體真得極,提名旋複。無門無旁,神運四奧,被迹無外,無熱之後。三輔九翌,為世億齡。
地皇氏
天皇氏逸,地皇氏作。出于雄耳,龍門之嶽,铿名嶽姓。馬踶妝首,十一君龍叠辟繼道。
主治荒極,雲章載持。逮天協德,與地侔赀。太始之元,上成正一,不生不化,覆卻萬物,得道之秉,立乎中央,神與化遊。惟庸有光,鬼出電入,龍興鵉集,鈞旋毂轉,周而複匝。爰定三辰,是分宵晝。魄死魂生,式殷月候。諸治徑易,火紀周正。草榮木替,亦号萬齡。
伯陽父曰:太古二皇,得道之秉,立乎中央,神與化遊,以撫四方。是故能天運地墆,而輪轉無廢;水流不止,而與萬物相終始。然不曰三皇者,豈非泰皇之世,人道大備,非複二皇之代,故退首乎十紀,而不遂與二靈參邪?予故從之,别紀二靈,而返泰皇氏于九頭紀。
九頭紀
泰皇氏
地皇氏逸,于有人皇。九男相像,其身九章,胡洮龍軀,骧首達腋。出刑馬山提地之國。相厥山川,形成勢集,纔為九州,謂之九囿。别局一方,因是區理,是以後世謂居方氏。
太平元正,肇出中區。駕六提羽,乘雲祗車,制其八土,為人立命守一,得妙,人氣自正。爰役風雨,以禦六氣。昭明神靈,光際無臬。挻挏萬物,無門無毒。以葉言教,為天下谷。(注:言教如雲言辭猶文教也。)廸出谷口,還乘青冥,覆露六幕,罔不承命。道褱高厚,何德之僣。其所付異,與人天參,離艮是仇。有佐無位,主不虛王,臣不虛貴。政教君臣,所自起也;飲食男女,所自始也。當是之時,天下思服。日出而作,日内而息,無所用已,頽然汔終。爲世之日,兩皇并隆。
有天地,則有萬物;有萬物,則有男女;有男女,則有夫婦;有夫婦,則有父子;有父子,則有君臣道也。昔者太極泮,而渾敦氏職馬;渾敦氏逸,而有初三皇君;三皇射,而二靈作。二靈後,乃有十紀:其六在巨靈氏之前,百七十有八姓;其四在巨靈氏後,三紀五十二姓,而疏仡之紀自黃帝始,其歲之遠近,置而勿論可也。録條刺于右端。
其一曰九頭,是為一姓紀,則泰皇氏紀也。
五龍二,是謂五姓紀,治在五方,司五類、布山嶽。方是時也,世亟巢穴,日月貞明。蓋龍德而正中者也,漢世祠之膚施。
攝提三,是謂五十九姓紀。太史公言「九皇氏沒,六十四氏興;六十四氏沒,而三皇興」是也。謂「六十四氏」,蓋并五姓而言,而所謂三皇者,乃合雒之三姓也,在漢皆饩。
合雒四,是謂三姓紀。教人穴居,乘蜚鹿以理。
連通五,是謂六姓紀。乘蜚麟以理。
叙命六,是謂四姓紀。駕六龍而治。
右古六紀,在巨靈氏前。
循蜚七,是謂二十一姓紀。自巨靈氏而下紀也。
因提八,如辰放氏之衣皮,有巢氏之編堇,燧人氏之出穴,皆因其變而舉之也。
禅通九,是謂十有八姓紀。史皇氏之通封禅者,十有八姓也。
疏仡十,自黃帝氏而紀。自泰氏沒而嘗無君矣,其于民也,聚生群處,無君親之異,仁義禮智之所不用也,施報往來之所不行也。其有君者五紀,予不知幾氏矣。司馬貞曰:「九紀之間,豈惟數千百載、三二十皇而已哉?莊周之說易姓而王,封泰山、禅梁甫者,蓋七十有二代,其有形兆整堮者,千八百餘所。」(?)然則宇宙之揣握符登、紀為萬物之主者,可勝記邪?予讀易大傳,而知天地之有初。翔于僻邑荒村,恍見大古之俗顧,豈俟身親而後信哉?昔者成湯之問夏棘曰:「古初有物乎?」夏棘曰:「古初無物,今烏有得物使。後之人而謂今之無物可乎?」冉求亦問于仲尼曰:「未有天地可知乎?」仲尼曰:「古猶今也。」曰:「然則昔吾昭然而今昒然,何也?」曰:「昔昭然,神者先受之;今之昒然又且為不神者求也,祇裯新襲,虮虱生之州沼,創出蟲魚,産之一、氣之易,萬物自見。故雖天地必有初也,而況于人乎?」(注:譚薮雲道言:天地之初辟,一日為雞,二日為狗,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賤者,易生;貴者,難毓。故今人以建寅之月一日起至七日為人日。其源于此蓋不知也。〈PS:終于知道正月初七的人日的來曆了,雖然不是十分确定的。不過,與《聖經》的《創世紀》有些相像,可是内容不一樣。〉)
兩間之物,彼亦一無窮,此亦一無窮,豈以不接而遽蔑斷之哉?茲固存而不論。
路史卷三
前紀三
循蜚紀
巨靈氏
巨靈氏之在天下也,握大象,持化權,乘太極而跖灏淑,立乎無間,行乎無窮,揣九變化而與物相弊<釒煞>,出于汾脽。
揮五丁之士,驅陰陽,反山川,正流并生,神化大凝。惟無恒處,或雲治蜀,蓋以其迹躔焉。
予既得丹壺名山之記,又得呂梁碑獲逆帝王之世,乃知天未喪斯文也。
丹壺書雲:皇次四世,蜀山(亻逐)傀夷四世,九渠一世,狶韋四世,大巢二世,遂皇四世,庸成八世;凡六十有八世,是為因提之紀。倉颉一世,栢皇二十世,中央四世,大庭五世,栗陸五世,麗連十一世,軒轅三世,赫胥一世,葛天四世,宗盧五世,祝融二世,昊英九世,有巢七世,朱襄三世,陰康二世,無懷六世界;凡八十有八世,是為禅通之紀。可謂備矣。
而又有巨靈氏、句彊氏。自句彊而下,次谯明氏,次涿光氏,以次至次民氏;如下所叙,總曰循蜚紀,有号而無世。自是而上,亦惟有九皇氏、地皇氏、天皇氏,又上而乃有盤古氏,基之渾沌之說,其言混沌之初,所謂上無複色、下無複淵為說甚繁,非足贻訓,故绌焉。自無懷降,所叙與名山記大同,此予之史篇所取(氵獻)者也。巨靈氏之号,此世所聞焉者也,遁甲開山圖雲:巨靈與元氣齊生,惟始氣之先者,又曰巨靈胡者,偏得神元之道,造山川,出江河。神化之宜,豈非鶡冠子之所謂屍氣皇者邪?予得是書,乃更為之不疑也。然上之五紀卒寂寥,而無诏系,不得而綴矣。茲亦可謂富也。謹阙之以俟。
以下辨論,本史成而立說,元不在正紀中。子姓楫客,凖例諸史将便觀覽取之,以附于逐篇之末,故其中所用字,俱在已所用有異,覧者知之。
句彊氏
谯明氏
涿光氏
伯益之書有谯明之山,涿光之山,而俱載于北經。谯明、涿光信其為繼治者,乃知邃故之事非必無傳。特恨幽介弗之究爾。予觀于經,而信二書之足丁也。
鈎陣氏
黃神氏
黃神氏,或曰黃祙,黃頭大腹,出天參政。無易天生,無散太璞。按圖正端,是緻天極。四十歲(犭巨)神,次之号曰「黃神」。
(犭巨)神氏
人皇氏沒,(犭巨)神次之。出于長淮,駕六蜚羊。三百歲五葉千五百。
犁靈氏
東荒經有犁靈之屍,犁靈氏之屍也,以不壞。
于予之路史亦異矣。凡孔聖之未嘗言者,予皆極言之矣。予非好為異也,非過于聖人也。夫以周秦而下迄于今,耳之所納,目之所接,其駭于聽熒者夥矣。況神聖之事,凡之莫既者邪。是堯舜崇仁義,六經、論語,其理備矣。顧且言之,吾見焦唇幹呃,而聽之者愈悠悠也。是故莊周之徒罵以作之,意以起之,而後先王之道以益嚴。
然則予之所摭正,亦不得而不異爾。予悲夫習常翫正,與夫氛氛日趨于奇者之不可以虛言格也,于是引其暱而景者着之,此亦韓将軍學兵法之義、而蕭相國作未央宮之意也。雖然,訞詭亂惑猶弗薦焉覧者知。夫讓王、胠箧、漁父、說劍之惜,則吾知免矣。
大騩氏
大騩氏,見于南宻,或曰泰塊,昔者黃帝訪泰塊于具茨。一曰大騩,蓋設于無垓坫之宇,而台簡以遊泰清者。後有傀氏、大傀氏。
鬼騩氏
鬼騩氏,後有嵬氏、饒氏、攘氏、剎氏、鬼騩氏。
弇茲氏
泰逄氏
和山者,實為河之九都。吉神泰逄司之于貧山之陽,出入有光。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昔者宰我請問鬼神之名,子曰:「氣者,神之盛也;魄者,鬼之盛也。合鬼與神,教之至也。」故無鬼神,則鬼神至名不立矣。奈何季路之問事鬼神,則曰「未能事人」;既問死,則曰「未知生」。說者往往以生死、鬼神為性命、道德之外事有不可以緻诘,而子路未可與言,故夫子不與之言。夫若是,則夫子既不誠于人之子矣。
聖人之言,未嘗不自盡也。鬼神生死人事之大,奚為而不語邪?蓋能事人,則能事鬼;知生,則知死矣。生死者,特性命、道德中之一事,而鬼神者,特性命、道德中之一物爾。豈複外乎?雖然,神者,天之徒;鬼者,物之徒也;惟人之初,與天為徒,孰不具此神哉?惟生之後,開閉之不謹,而好惡之偏适從而蔽之也,古之聖人惟其然也。是故開天之天,而不開人之天;閉人之窦,而不閉天之窦。
開天者,德生;開人者,賊生。德生者,陽明勝;陽明勝,故識性。用賊生者,陰濁盛;陰濁盛,故物欲行。識性用,則歸于神;物欲行,則歸于鬼。歸于神者,與天為徒;歸于鬼者,與物為徒;亦天地之理也。今夫天陽而地陰,魂陽而魄陰,是故智氣歸天而體魄則歸地。神陽而鬼陰,君子陽而小人陰,是故正直為神,而憸險則為鬼。德陽而欲陰,男陽而女陰,是故德盛成男,欲盛成女。禽陽而獸陰,老陽而釋陰,是故釋誤多毛、老誤多羽。君子于此,豈可不毖又毖而自堕于鬼物之區哉?
三五之時,人聰明而淵懿,純天而不人,是以黃帝、太、少、神農、颛顼專享乎其上,句龍、芒蓐、祝融、玄冥作配乎其下,其事然也。帝喾而來,不能紀遠,然而禺強、阏伯、玄枵、諸稽、實沈、骀台、咎陶、伯益、豕韋、夔、稷之流秩,猶不遷之祀,橫窮卓偏剛毅一真,烏往而不神哉?叔末之人,占侸僋俕,綦溪利跂正直之道,消而憸險之行,多是以不能神明而歸于物。詩雲:「三後在天,王配于京。」本賢愚也。「孔填不甯,降此大厲。」逢吉兇也。「三塗六道,其僣有自。」來矣期,期區畛,亦予之熱,熱肺也。
冉相氏
冉相氏,得其環中,以随成與物,無終無始,無幾無時,日與物化者,一不化者也。此之謂真人。
中之為道,帝王之心,即治天下之正道、而聖人所以示世入德之大方也。自成世以來,未有不本是以為政、而能馴緻于大治者。今夫率意而射,則終日無所中;率意而視,則終身無所與,必也。質的設,而後天下之手無異鄉;日月揭,而後天下之目無異屬。聖人之道,獨立乎中,而後天下之心無兩從,蓋中也者,極之,則世人之日月質的,衆見之所宗,萬手之所會。
理之至,義之盡,配天地而不可以複進。是故道得之而為太一,天得之而為天一,帝得之而為帝一。帝一者,立乎環中,渾兮如有容,泊兮如未始出其宗,茫兮無所終窮。自伏羲氏以之傳炎,炎帝氏以之傳黃,無異付也。堯帝氏以之傳舜,舜帝氏以之傳禹,無異語也。降及湯、文、伊尹、周公,而中之所以為變者,盡矣。
春秋之世,惟皇不極,而厥庶民,亦失其所以保極之道,以故上慢下暴,王室如燬,數千百年而不之複,則極之不建,其禍正如此也。
嗟乎!臯谟、箕範中極之說備矣。此家所有也。大易之書,明言中者,五十有五,所不言者,否、剝、屯、頤、鹹、革、贲、遯、明易九卦而已。内之中,六十有四,外之中亦六十有四。得其中,動罔不吉;失其中,動罔不兇。是故,否、剝之五亦獲其吉,而複、泰之三不免乎兇。惟其中之不可失也,雖然,中庸之德,民鮮,久矣。自漢諸儒取過不及之說,類之孔伋之書,世遂泥于過與不及之中,求之亡其統矣。夫君子之于中無過也,有不及而已,緻廣大、極高明,夫孰得而過邪?
冉相之道,茲其所以寂寥、希闊而不繼之,豈不(上制下心)欤?聖人人倫之至也,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盡倫盡制,豈過不及之雲乎?而彼伧者,附誠明、假權變、繳繞呫嗫,以綢其婟而濟其奸,豈惟無忌憚哉?其不至于幸小人、而病君子亦已矣。此予之所以贊冉相氏而為中庸泚也。
蓋盈氏
若水之間,禺中之地,有蓋盈之丘,蓋盈氏之虛也。
大敦氏
雲陽氏
雲陽氏,是為陽帝。蓋處于沙,亦着甘泉,以故黃帝以來,大祀于甘泉,雲丹徒绛北者非也。
遁甲經雲:沙土之福雲,陽氏之虛也,可以長往,可以隐處。雲陽之山,哉衡山之陽,隻今茶陵之雲陽山也。予遊衡山湘,道其麓,見山川之靈秀、土膏水沉,彷徨不忍去,亦意嘗有異人者,自之西首山阜麗倚,皆西面而北上朝衡嶺矣。然考之皇甫紀,實為少昊之封。雲陽氏之蹤,固在甘泉,甘泉之山,本曰雲陽,以故黃帝以來,每大祀于甘泉,則長沙之地,其亦為始封乎?雖然,丹陽曲阿,亦秦世之雲陽嶺也。吳地記錄曲阿正秦代之雲陽嶺。太史時言:東南有天子氣,在雲陽間。秦人于是發赭徒三千,鑿雲陽之北,罔曲之,因曰「曲阿」,則今之丹徒也。昔吳岑昬鑿丹徒至雲陽杜野小卒間,而陳勳屯田鑿句容中道至雲陽西城,則今之破罔渎也。故杜佑以丹陽為古雲陽,而學道傳謂是者,蓋知其異也。
巫常氏
泰壹氏
泰壹氏,是為皇人,開圖挺紀、執大同之制、調大鴻之氣、正神明之位者也。是故九皇傳授以索其自然之所生,複自然之解與天地之所始。而黃帝、老子皆受要于泰壹元君,蓋範無形,嘗無味,要會久視,操法攬而長存者。
有兵法雜子陰陽雲氣黃冶及泰壹之書兵法,雲氣書傳間出,而黃冶雜子漢後不複見。其書言:『黃帝谒峨嵋見天真皇人,拜之玉堂曰:「敢問何為三一之道?」皇人曰:「而既已君統矣,又谘三一,無乃朗抗乎?古之聖人,盍三辰、立晷景,封域以判邦國,山川以分陰陽,寒暑以平歲,道執以衛衆,交質以聚民,備械以防奸,車服以章等。皆法乎天、而鞠乎有形者也。天地有啟閉,日星有薄失,治亂有會,陰陽有期數,賢愚之蔽、壽夭之質、貴賤之事、吉兇之股,一成而不變,類氣浮于上、而精氣萃于下,性發乎天命,成乎人使。聖人以為之紀,是以聖人欲治天下,必先身之立權以聚财,葵财以施智,因智以制義,由義以出信,仗信以着衆,用衆以行仁,安仁以輔道,廸道以保教,善教以政俗,從俗以毓質,崇質以恢行,勤行以典禮,制禮以定情,原情以道性,複性以一德,成德以叙命,和命以安生,而天下自爾治萬物,自爾得神志,不勞而真一定矣。予以蕞爾之身,而百夫之所為備,故天和莫至悔吝。屢生殺,失寒暑之宜;動靜,戾剛柔之節;而貪欺終無所用,無乃已浮乎。」黃帝乃終身弗違,而天下治,其為教也至矣,水火大淵之事,其所言哉!』
予所叙古之帝王,其世治壽考無以稽矣。計其年,皆不乏三數百歲。黃帝曰:『上古之真人,壽蔽天地。』蓋天真全而天一定,不滑其元者也。又曰:『中古之時,有至人者,益其壽命而強者也。』亦歸于真人而已。蓋乘間維而基七衡,陵罔阆而隘八落者也。又曰:『後世有聖人者,形體不蔽,精神不越,亦可以齡逾數百。雖有修縮之不齊,亦時與數當,然爾未有不死者。』釋氏有所謂無常,經雲:天地及日月時至,皆歸盡。此言雖陋,以台觀之物,莫不有數,故雖天地,莫能逃,山亡、川邕、郡陷、谷遷、沙漠遺舊海之蹤、崖險着蜯之甲、晉殿破榏昆明劫灰,則所謂地屢敗矣。土石自天,星隕如雨,或夜明逾晝,或越裂崩地,則天有時而毀矣。故曰: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宛首(宛首,道君之号)亦曰:天墬運度,亦有否終,日、月、五星,亦有虧盈。而況于人乎?奈何封君世辟不知此乎?此蔽于方士之言,以求不死;不死邈然,而小者亂贻天下、大者喪身失國,不可勝數矣。稽之其徒,初無是說,許玉斧言黃帝鑄鼎以疾崩,葬橋山。莊周言:老子之死,秦佚吊之,三号而出。而師曠亦謂周太子晉色赤不壽,後三年而死。孔子聞之曰:惜哉!殺吾君也。是老子初無青鹿上陞之事,黃帝初無蒼龍高蹈之言,而子晉初無彩鳳空骞之語,皆方士之徒設辭以愚弄其君而取寵,亦自其教之害焉。且物壯不老,是謂不道。陰陽固有終變,偓佺千歲,彭祖七百,亦必死而已矣。而荒君亂主,方仆仆信事之,以至于敗亂而終不悔,豈不哀哉。昔班生謂道家本出史官,曆記成敗、存亡、禍福、古今之道,然後知秉要以自守,清虛以自持。君人南面之術,而老君亦令冠,盡去三張僞法,盍氣穢事,謂大道清虛,颛以禮度為首,豈有茲事?竊究其要,與世禮正翓,而尤以信行,為輗軏。初無不死之言,子貢有雲:『死生有命。』而孔子亦曰:『衆生必死。』自古皆有死,使孔子而非聖人,則斯言為不可信。予悲夫世主之甘心于其聾瞽、而不悟也。故愽觀死生之際而極論焉,尚其曉然知之而不蹈于悔也。
空桑氏
空桑氏以地紀。空桑者,兖鹵也,其地廣絕,高陽氏所嘗居。皇甫謚所謂『廣桑之野』者,或謂窮桑,非也。窮桑哉西,小颢之君。若乃伊尹之生,共工氏之所灌,則陳留矣。
空桑在東,窮桑在西。歸藏啓莁雲:『空桑之蒼蒼,八極之既張,乃有羲和,是主日月,職出入以為晦明。』蓋指隅夷之地。故記孔子生于空桑。春秋演孔圖雲:『征在遊于大冢之陂,夢黑帝謂己「汝産必于空桑」。』而幹寶所記『征在生子空桑之地』,今名孔窦,在魯南山之穴,說者指雲空桑,而言之魯南山穴之說正自戾矣。乃若共工氏之振滔鴻水、以薄空桑,則為莘陝之間。伊尹,莘人,故呂春秋古史攷等俱言尹産空桑。空桑故城在今陳留,固非魯也。故地記言:『空桑南杞而北陳留,各三十裡,有伊尹村。』而所謂窮桑則非此矣。拾遺記言:『窮桑者,西海之濱也。地有孤桑千尋。』蓋在西垂,少昊之居,梁雝之域,故周書?嘗麥雲『帝命蚩尤宇于小颢而遠遊』章句。西皇所居,西海之津。西皇者,少昊之稱;而小颢者,少昊之正字也。宜為鹹陽,故鹹陽曰雲陽,而少昊一曰雲陽氏。雲陽縣,今隸曜。漢甘泉宮,記武帝之太畤也。颛顼,繼少昊者,故世紀『颛顼亦自窮桑遷商丘』。事可知矣。而杜預遽以窮桑為在魯北,至釋例?地名乃雲地阙。故穎達雲言魯北者,相傳言爾,蓋以定四年傳封伯禽于少昊之虛,逆之而樂史之所記乃在曲阜。此又因預而妄之也。太昊在東,少昊在西。予既言之拾遺?遠遊,窮桑既在西極,則魯曲阜之說得非太昊之虛乎?郡國志雲『少昊自窮桑登帝位』,非空桑也。
神民氏
天地開辟,爰又神民。民神異業,精氣同行,都于神民之丘。一曰神皇氏。駕六蜚鹿,政三百歲。
倚帝氏
都倚帝山。
次民氏
次民氏,是為次是民。次是民沒,元皇出,天地易命,以地紀,穴處之世終矣。
丹壺之書其不缪欤。今既阙着,而或者有不厭命曆之叙,其亦有所來乎?胡為而多盍也?貴人雲:『何子之好言?』古曰:『有是哉。今古一也。』『若以古為見邪?』荀況有言:『詐人者,謂古今異情,是以治亂異道而衆人惑焉。彼衆雲者,愚而無知,陋而無度也。于其所見,猶可欺也,況千世之上乎?彼詐人者,門庭之間,猶挾欺也,況千世之上乎?以心度心,以類度類,以說度功,以道觀盡今古一也。』類不孛,雖久,同理,故往緣,曲而不迷也。五帝之時,無傳人;非無賢人,久故也。五帝之中,無傳政;非無善政,久故也。虞夏有傳政,不如商周之察也,而況次民、倚帝之時乎?以今觀今,則謂之今也;以後而觀,則今亦古矣。以今觀古,則謂之古;以古自觀,固亦謂之今也。古豈必今特自我而觀之,千世之前、萬世之後,亦不過自我而觀爾。傳近則詳,傳久則略;略則舉大,詳則舉細。愚者聞其大,不知其細;不知其大,是以文久而惑,滅節族久而絕,曷古今之異哉?
右循蜚紀二十二氏、六十餘世。
路史卷四
前紀四
因提紀
辰放氏
辰放氏,是為皇次屈。渠頭四乳,駕六蜚麐,出地郣,而從日月上下天地,與神合謀。
古初之人,卉服蔽體。次民氏沒,辰放氏作。時多陰風,乃教民木、茹皮以禦風霜,綯發閐首以去靈雨。而人從之,命之曰『衣皮之人』。治三百有五十載。
事之始未有不善,其末未有不弊。服、舍、器用,王道之本也。生民以來,至黃帝而大備,創修增革,更幾聖而後至。蓋天下之事,因乎時,不因則不立,不時則不成。時至所未厭,雖聖人不能以強去;時至所未安,雖聖人不能以強行。若興若廢,特顧其時而已矣。始古淈沈鴻而緻之海、毆虵龍而放之菹,然後人得平土而居。天地之間滄熱,而蕭藾之下足它恙,于是教之巢穿以避之,此百姓之所以興也,猶未艾也。生者有所需,故多寒也,為之羽皮以禦之;多傷也,為之火食以遂之;多疾也,為之醫藥以濟之;多滞也,為之泉币以行之;不疏也,為之歌舞以道之;不通也,為之舟楫以郵之;相傾也,為之符壐以信之;相奪也,為之權衡以平之。無爪牙以自衛也,然後為之城郭;羽皮之不給也,然後為之布帛;木處而颠,土處而病,然後為之棟宇。為之祭祀以緻其報;為之刑政以率其壞;為之車輿以佚(?逸)其體;為之棺椁以厚其終。以至為網罟、為耒耜、為杵臼、為弧矢、為鲲鮸、為茵幄、為澧洛,笵金合土、竃洩井、黼坐鼎食、鞲牛乘馬、兜矛劍戟、重門撃柝,各以智巧變而通之。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因其時而極其用,生生必具,然後夫人知有生之為貴;養生送死無憾,然後人得安其生而樂其化——此教治之大基也。是豈有不善邪?
降及它時不原其故,乃至窮耳目之好,以徇人生民之脂,以自奉傾宮璇台不足處,則更為之萬戶千門;合宮龍鷁不足乘,則複侈以錦颿、珠兩、南河、西苑,獵車千乘,織金鋪翠,費動萬計,撞萬石之鐘,伐雷霆之鼓,窮日蔔夜有,不足以既其懽,弗聞天下之歎嗟,而施施自以為樂。天道惡盈,蜉阙閱而何能以久生乎?桀、纣、幽、厲、秦政、石虎、高緯、叔寶、齊昏、隋炀之流,亦可以鑒矣。唶哉!夔、龍、稷、、伊、周、孔、孟分,則人臣而安時處順,不失天下顯名;夏癸、商受、魯桓、齊穆,人君也,而清虛者,猶商,其有禽獸之心,惟其見善不明,恣人欲、滅天理,物至而人化物爾;物至而人化物,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也。嗚呼!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受用無盡。若以為足,今固不啻足;若猶未也,雖萬,此其足邪?顧是,數主之所盡力,又奚足為美好哉?逐物喪我,特不思而已矣。然則如之何曰:吾不為奢,亦不為儉,使為儉,則齊鸾永泰之間,分裡蒸餘,皁莢泺梁,衍大同之際,豆鬻布帳,雖唐虞何以加諸?吾無取焉,必也。當其分,适其數而已矣。
蜀山氏
蜀之為國,肇自人皇,其始蠶叢、拍濩、魚鳬,各數百歲。号蜀山氏。蓋作于蜀。
蠶叢縱目,王瞿上。
魚鳬治導江,逮蒱澤俾明。時人氓,結左言,不知文字。
上至蠶叢,年祚深眇,最後乃得望帝杜宇,實為捍,蓋蜀之先也。自叢以來,帝号蘆保,其妻曰妃,俱葬之。
昔黃帝為其子昌意取蜀山氏,而昌意之子幹荒亦取蜀山氏繼其後葉。及高辛氏,以其少子封蜀,則繼之者也。秦文元年,蜀人來朝;八年,伐滅之,始降侯雲。
嗚呼!山川設險,此天墬之所以限疆界也。嗟人之生,雖聖且智,其精神固有限劑,而洞地之不可極,今古同也。奈何多欲之君,溪心壑志,貪以取敗,然後百罅啓,而天墬閉矣。予讀揚雄蜀紀,而感夫蜀之所以通中國者,夫蜀之為國富羨饒沃,固自一天壤也。西番、東漢、北秦、南廣一障之隔,自生民以來,君君世紹蜀,不知有中國;而中國亦莫知有蜀。五帝以來,羁縻服外,蜀固然不為中國少,而中國亦不為蜀之不足也。逮安王時,蜀王貪惏、求欲無厭,故秦得以圖之,餙妖饒之子、怪誕之牛以誘其衷,而後褒餘之路棧矣。以故秦人得蜀之赀,而遂并天下,自是蜀山不閉,莫有其有,至于今為中州。則貪求之所緻也。
一自中國之有蜀也,固不可謂之無利也,然而風動之辰常先他國,而綴靈府或入保,則無複中國之所有者,是其為國,固鬼神之所作也。予既讀蜀紀、而感夫蜀之所以通中國者,及讀陳子昂之疏,而又幸蜀之不通于吐蕃也。夫吐蕃之于蜀,猶昔日之秦于蜀也。方其拏唐之兵,大戰則大勝、小戰則小勝幾十載矣,未嘗亡一旅也。以薛仁貴、郭待封彪武之将,屑十萬之衆于大非之川,一甲不歸;以李敬元、劉審禮廊廟之宰,辱十八萬衆于青海之上,竟不能俘一醜。而隴為墟,可謂彊矣。然其垂羨全蜀之珍如是之久,而不得食者,徒以山川之阻絕、而障塞之不通也。胡為議者欲以梁鳳、巴蜓之兵,開蜀道、繇雅州以讨生羌而襲吐蕃。夫羌人固未易讨,而昔者東漢之所由喪敗者也。嗚呼!其亦幸而不成欤?萬一生羌可破,而蜀道遂開,則蜀之瑤庫自此轉而西矣。使我而得吐蕃,其财固不足以裕國,其地不固不足以穑也,而徒戮無辜之民。竭有常之帑以狥之爾,其或得之而得以穑,亦何異于近熟而創遠業乎?又何異于舍己之田而耘人之田者也?況己之田舍矣,而他人之田未及耘邪?昔者漢之武帝好大而喜功,使者張骞乃反誇以西域之富,于是嘬兵以争之,四十年間,中都之财賦、夏國之生靈略盡于西域矣。非不得其地也,得朔方之郡,而自不能以耕也;非惟不能耕也,得朔方之生,而棄上谷造陽之熟以予胡矣。其所以危士臣以締怨者,得大宛良馬數十而已。使齊楚之臣擘怨而交訟,所争亦不啻使一,何默邪?
嗟乎!武之轍既覆于前矣,而隋之裴矩又以西域之圖,蕩炀帝之侈心,于是親出玉門,置伊吾,且未而右。蕭然始盛恃彊,卒歸狼狽。此魏公之所以傷之者也。顧不韪欤?予嘗言之溟渤、漲洋,此天墬之所以限東徼也;惡溪、沸海,此天墬之所以限南徼也;陷河、懸度之設乎西,沙子之設乎北,此天墬之所以遮西而制北者也。激障霧于東維,界黑水于南極,洩流沙于西陲,決弱水于北,此天墬之所以界四維也。八荒之内,奚有奚無;八荒之外,何窮何止。古之聖人一視同仁,為吾臣與為狄人臣,奚以異。是故人得其君,則已矣。請試舉一隅以憲之。方升明之二年,倭王奉表以條其祖之勛,謂東西之所服者,二百九十有六國。是故海東之國也,倭王之所服者也;其所不服者,幾什佰君,其盡制欤?支顯西遊道其所記亦數百國,此于甸以西國也。支顯之所知者也,其不知者又不知其幾也。智猛法盛之錄,昙勇道安之傳審至之國,不下三四五百,大延四域之使,魏氏四道之賓所奏國者,固俱樂土也,其地可謂遠矣。而其人亦未嘗有能道天之涯、地之角者,惡乎貪而不已邪?慮亂者,穿其頤志,遠者,刺其目。黃帝、堯、舜非不能服遠也,而所守者,域服之外,一無所事。其在周公,亦不過曰诘爾,戎兵,陟禹之迹而已。夫禹聲教暨于四海,而其制中國若是截也。伊尹四方之令,狗國、豹胡亦不過三十有六國,來者不可距,往者不爾追,又曷嘗勞吾萌、宣吾府而奉之哉?噫!先王之政教,其施于中國者,蓋詳矣。惟先王之政教以治中國,則禹之所制,不為少矣;不由先王制政教,則禹之所制,猶将不異于戎狄:彼以遠略誇後世而不詳乎?其内者是,豈禹之心也哉?末世之君,不知古者之所以為國,而以貪求速敗,豈不甚惑邪?嗚呼!其亦不聞蜀漢、隋氏之事則已矣,少有所知——有不為之寒心哉?
豗傀氏
豗傀氏,後有豗氏、傀氏。豗傀氏之迹,學者必以不着,每以屬之皇神農,後世遂謂神農為豗傀氏,失之。
渾沌氏
渾沌氏,是為渾敦,後有渾氏、沌氏、屯氏。若至于所謂盤古氏異矣。
予嘗議三墳之僞,渾沌氏豈太昊之佐哉?六韬之書:渾沌氏哉昊英氏前。及班固表古今,始列之伏羲之下。應劭作書,遂以為太昊之良佐。三墳、姓纂一,皆因之失其本矣。昔者孔子謂子貢曰:『渾沌氏之治,若予與汝。』奚足以知之,渾沌氏豈太昊之佐哉?此班生之失也。雖然,渾沌氏之治,于今果何如邪?老儋子曰:『古者被發而無領,以王天下。其德生而不殺,予而不奪,天下之人非其服而同懷其德。當是之時,陰陽和平,萬物無息,蜚鳥之巢可俯而探也,走獸可撃而從也。蓋執中、涵和。除日、無歲、無内而無外者,此渾沌氏之治也。至其衰也,鳥獸蟲虵皆為人害。』是故迫其難則求其便,因其患則操其備。故常不必循器械、不必因後世、因時而有變易,亦以輔萬物之自然而已矣。七十九代之君,其為法不同,而俱王于天下,由此道也。食也、息也何久、近之殊哉?嗟乎!舊國舊都之怅然,雖使丘陵草木之緍入之者,十九猶之怅然,況見見聞聞者乎?夫有盛必有衰,而衰者必複;有冬必有夏,而冬者必開。此天墬之化氣也。今也觐古之人被畫冠服而企止者,質厚魁偉、重視深息、氣象固已殊矣,況三代之時乎?三代之世,聖賢自多,而況出于其上者乎?然則君子何獨于渾沌氏疑之哉?彼将怃告賜之言者,吾不怃也。
東戶氏
東戶氏之熙載也,紹荒屯遺美好,垂精拱默,而九寰以承流。當是之時,禽獸成群,竹木遂長,道上顔行而不拾遺,耕者餘饩,宿之隴首。其歌樂而無謠,其哭哀而不聲。皆至德之世也。
前世之史患乎略,後世之史患乎詳。予述此書自遂人而下益詳。蓋法之始、禮之初政治可,則不得而不詳也;遂人而上,雖複着之有不得而詳者,若夫上之号氏、世姓,多得之外書與夫封禅之文,于儒書無所見,雖或有之連蹇,其文蒙澒其說,如風俗通之列僊氏?始學篇之須氏,皆誕謬無鞅者也。又有得以僅存者,如氏譜之吉夷氏,莊子之冉相氏、狶韋氏,皇覧之巫常氏,王潛夫之神民氏,子思子之東戶氏,亢倉子之幾氏,風俗通之帝疇氏,和菟史之太嵬氏、鬼嵬氏,命曆叙之黃神氏、神氏、辰放氏、皇談氏,然皆不得攷其上下,獨夏後氏之書注山水之所,自多有諧其号氏者。豈其人之所自出而迹之所麗邪?以此谛其不誣也。故予得以詳擇焉。
皇覃氏
皇覃氏,一曰離光氏,兊頭日角,六鳳凰出地衡,在而不治,官天地府,萬物審乎無假。是故死生同兆,而不可相陵。治二百五十載。
至政之謂時,至變之謂世時,政再而僿世變三而複三變,則百年矣。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勝殘去殺,宜若小。然今也,善人為之,猶有待于百年。何邪?世變之道然也。男子生三十,壯有立,于是始室父子相及。是故古者三十年而成世,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蓋一世則變矣。天時、人事皆一更矣。
變極亂而為極治、無生而為無殺、至殘而為至安,豈一朝一夕哉?殘之勝、殺之去,故必三變而後複也。五帝無殺者也,三王無殘者也,而吾伯則無生也、無安也。伯一變而王,王一變而帝,帝則皇,皇則道矣。由無安而至于無殘,無生而至于無殺,必有漸也。齊一變至于魯,魯一變至于道。風移世革,宜必百年而後可也。
今夫五月旱熯,人知為暑也,而陰實生之;十月水霰,人知為寒也,而陽實始之。治亂之變,亦陰陽與寒暑也。寒暑之期三月而移,治亂之勢百年而複。善歲之家知寒暑之必至,故在暑而裘成,在寒而絺成,是以終身無寒暑之憂;善世之君知治亂之不常,故在安而圖危,在治而圖亂,是以畢世無阽危之患。居今之世不變今之道,雖與之以天下,不能一朝居矣。
嗟乎!自有君汔于堯,如辰放、皇覃、遂人、有巢為世之期,皆逾二百,正所不論;而羲、炎若黃帝、颛顼、唐、虞且不下于百年。天下大治,由堯而來,三千年間,百世矣。紀載之不可明紀者,蓋亦時有之矣。四海之内,或合或離,或治或隳,或唱或随,或強或羸,一二世而其風已替,固未有世而能一其風俗者,雖有名世繼世,而興猶必化之一洽,教之一浃,而後民之情始可以一變。其繼周者,苟能不替,則雖民如夷狄,三變而帝道可期矣。觀時會通,豈欲速之功哉?奈何國無百年之世,世無百年之道,以其代有賢、不肖,奚啻相灑。茲文王所以望而未見,時之難。此治世所以常少亂,世所以常多先王之治,所以不務廣地而務詳其政,教誠以天下之治難乎?其變複也。
子曰:『博施濟衆,堯舜其猶病諸。五畆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班白者不負戴于道路矣。』斯先王之政也,五十者帛、七十者肉,則少者有不帛而不肉矣。班白者不負戴,則少者不免于負戴矣。聖人之心非不欲少者衣帛、食肉、不負戴也,而所養有不贍,此病施之不博也。内無怨女、外無曠夫,則江漢之民無鳏寡矣;老有所養、幼有所長,則江漢之民無孤獨矣。數罟不入汚池,則魚鼈不可勝食矣;斧斤以時入山林,則材木不可勝用矣。斯先王之政也。然江漢之域鳏寡孤獨無失養,則遠人有失養者矣。九州之内魚鼈、草木無不若,則遠物有不若者矣。聖人之心非不欲九州之外鳏寡孤獨皆得養,魚鼈草木鹹若也,而所治有所不及,此病(動詞)濟之不衆也。
博施濟衆,此堯舜之所以猶病之也。惟易有言:『既濟,亨小。』無欲濟世而不至于大,則吾之仁有不盡矣。仁有不盡,則吾之施有不可得而必矣。施不可必,則天下之寒、饑、屈、枉、厄、窮、而無憀者何時已邪?見其生,則不見有弗及矣;聞其聲,則不聞有弗及矣,況其遠邪?是以先王不務廣地,而于吾之所制,每緻其詳;于吾所制,苟緻其詳,則四海之内,将有聞風興起,視則而視效矣。然則修己以安百姓,是必勝殘、去殺而後可也。而者曰:『竢河之清。』,誇者又曰:『日月冀爾。』是故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不至于大敗,極亂喪亡相仍不止,則其視羲、炎、黃帝、辰放、皇覃也。何啻朝菌與螟蛉哉?今而匹之,不亦悲乎?此予所以贊古人之久治、而每為之三太息也。
啟統氏
啟統氏,别無攷,見獨起居舍人章衡運紹紀。若通載有之,而乃序之尊盧氏之後。觀衡自言曆觀四部古人圖籙,其亦有所取矣。嗚呼!治古盛德之君,未有聞焉者多矣,豈非地甯天澄、物無害生、萬庶涵泳春風之中,而不知所以為稱邪?草木以土為生,而不知土;魚鼈以水為命,而忘其水。是故聖人父母萬物,澤及天下,而不知其誰氏。上清玄格曰:大道似不肖,盛德若不足。韬光晦迹,自翳其身而人不知。其啟統氏之謂乎?
路史卷五
前紀五
因提紀
吉夷氏
吉夷氏,後有吉氏。
幾遽氏
幾遽氏之在天下也,不治而不亂,狥耳目,内通而外乎?不知其父,鹑居鷇飲而不求不譽。晝則旅行,夜乃類處。及其死也,槀舁風化而已。令之曰:知生之民。天下蓋不足治也。
天下莫難于無事,莫險于有為。然為治者多幸有為之成,而鮮知無事之為貴。夫以一體诹之,藥石具而無所用,用之曰安。至于天下,雖有聖智無所用之,謂平;及夫萬金之方、着千人之能,亦已幾矣。故善攝生者,無已急之功;而善治世者,無緻平之效。彼幾遽氏之治,蓋以無事治者也。是以後世罕俪焉。
狶韋氏
昔莊周訏道之大,神鬼帝生天生地,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而首言狶韋氏得之,以擎天地;伏羲氏得之,以襲氣母。此所謂神帝也。傳者謂是。文字之前,帝者之号得道,以馭群品、提挈兩儀者也。仲尼曰:『狶韋氏之囿,黃帝氏之圃,有虞氏之宮,湯武之室。』曰囿、曰圃、曰宮、曰室,谪世簿也,是則黃帝氏之前矣。而或者疑即商之豕韋。夫所謂挈天地者,豈區區伯據之雄所能克哉?且昔夫子嘗問于太史大,攷陌常褰若狶韋矣(?),豈亦商之豕韋哉?今丹壺書『繼諸幾遽氏之後四世』,則古固有同名而同氏者,豈得謂其有一而廢一哉?
有巢氏
太古之民,穴居而野處,搏生而咀華,與物相友,人無妎物之心,而物亦無傷人之意。逮乎後世,人氓機智,而物始為敵。爪牙、角、毒、不足以勝禽獸,有聖者作樓木而巢,教之巢居以避之,号大巢氏。其為民也,登巢椓蠡、惰食鳥獸之肉。若不能者,飲其血、嘬其臑、茹其皮毛,未有火化。捆橡栗以為食草樓木末。令之曰:有巢氏之民。
先是時,民稔血食而有争心,有剝林木而戰者矣。勝者以長,長猶不足涖之,則就其無欲者而聽令焉。又不足以定之,于是刻木結繩以為政。木皮未委于複塞,其羽革、紩衣、攣領、着兜帽以贲體。民之葬者,猶未詳焉。過者颡泚,于是厚衣之薪,而瘗之不封、不植也,掩覆而已。喪期無數也,哀除而已。
其政好生而惡殺、節上而羨下,故天下之人不歸其服,而歸其義。治三百餘載。
天寶七載,诏有司于肇迹之地,置廟,春秋二享,與遂人氏同。
天下有自然之勢,其未至也。必至,而其既至也,不複清輕之必上、重濁之必下,此天地必至之勢也。世之日僞、俗之日澆,此勢之必不複也。彼有血氣者,必有争,争則,而不勝,必至于剝林木;林木未利,必至于造五兵。五兵之作,其可複乎?有甚而已。自剝林木而來,何日而無戰?大旱之難七十戰而後濟;黃帝之難五十二戰而後濟;少昊之難四十八戰而後濟;牧野之師,血流漂杵;齊宋之戰,龍門溺,延于春秋;以抵秦漢,兵益以熾、戰益以多。而儒者之談必曰『去兵』,謂仁義之君無事于兵而自治。
嗚呼!是欲禍天下于兵戈者也。夫國無大非兵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是故古之聖王有義兵,而無偃兵。昔者魏武侯欲為義而偃兵,徐無鬼以為不可,曰:『為義偃兵,是造兵之始也。君自此為之,則治;不成,西夏非兵而廢祀于陶唐。』徐偃非兵而殄世于滿楚,晉諱戰而國棄于劉聰,梁諱戰而籙亡于侯景。一夫作難,萬衆潰弊。天下無兵汔未見無禍者,是可去邪?傳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者,先王之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也。幾微之權,死生之地,而聖人之所謹焉者,今而曰『俎豆幹戚可以為矣,何事魚麗?』夫如是,則消鋒镝、鑄金人足以為治,而司馬炎不生事于晉蕭俛,段文昌之俦不生事于唐矣。作易者曰:『此毒天下而人從之,吉。』岐雷、俞扁不惟葠苓之養性也,而劫痼攻積巴菽、殂葛,猶不得,而後之以毒攻毒有至仁焉。是故善去兵者,不去兵。道、德、仁、義素着于躬,禮樂、教化日漸于民,其所以為萬世帝王之業者,固自有然。然一罅隙之或阙,則固将有乘之者出,此卒伍之法。搜閱之時,擊刺之具、侵伐之典所以必修明于閑暇之日,謂之有政。俎豆之中,有軍之容,固非徒俎豆也。幹戚之内,有兵之僃,固非徒幹戚也有軍之容。是故萊人不得以兵劫有兵之僃,是故苗民不敢以勢抗。今顧曰舜孔未學,豈書生所知哉?成安君号儒者,稱義兵者無事詐謀、奇計,卒為韓信斬之泜水之上。是以聖王以戰去戰,非好兵也,不得已而後動。不敢為主而為客,非去兵也。不得已而後應,而漢祖平城之困、唐宗安史之屈,失于黩也。陸機河橋之敗,房琯、陳濤之奔,失于易也。惟非兵之咎也,主以仁義擾,以信禮不得已,然後用。如舜文之當,然範蠡之審,谛馬服之不敢。易言『王,忠嗣之本,不生事』,如是可矣,又何必去之?然後為仁義,與若蚩尤之斬乂、秦趙之阬夷,曾不足為齊晉道,又烏足以言兵邪?彼光武之欲三十年不言,蓋有為而發也。
遂人氏
不周之巅,有宜城焉,日月之所不屆,而無四時昏晝之辨。有聖人者,遊于日月之都,至于南垂,有木焉,鳥啄其枝,則然火出。聖人感之,于是仰察辰心,取以出火,作鑽燧,别五木以改火。
上古之人,茹毛而歃血,食果蓏、,膻腐馊漫,内傷榮衛,殒其天年。乃教民取火以灼,以炳,以熟臊勝,以燔黍、捭豚。然後人無腥之疾。人民益夥,羽皮之茹有不給于寒,乃誨之蘇冬而炀之使人得遂其性,号遂人氏,或曰燧人。順而不一,于是窮火之用,而為之政。春季以出,樵終以納,異其時也,以濟時疾。郁攸之司,九變七化,火為之紀,謂木器液。于是範金合土為釜,作烓高瓯瓿成物化物,而火之功用洽矣。
當是時也,天下多水,教人以漁,雒出四佐,以代天理物,乃大臣職天皇輔有三名,故皇帝象天文以制官。賈公彥謂伏羲之前雖有三名,未必其立官位,至黃帝時名位乃具爾。命明由政乎陞級,畢旈辨乎方色,成博受乎古諸,隕錄乎延嬉。四後職,而天道平、人事理。龍圖呈瑞,龜字效靈。以時占建而正方,握幾矩表計寘,指天地以布躔而齊七政,始注物、蟲、鳥、獸之名,通國至輕重以轉民至赀。
人滋反醇,情欲蠢動,好嗜外迫,則冒禮而忘形,以賤其神。乃制男子三十而取、女子二十而歸,以息其民為之進退,以恥其凡。是故父老而慈,子壽而孝,着之世姓,而法自是作,禮由此顯矣。治律嵩高之石室,以火着記。百有三十載。
贊曰:
粵有大聖,遊于南垂。别火滲代,違其羽皮。以炮以燔,與人遂性。占建握機、方躔,以正式通輕重。遠近化居,四佐受職,小大以孚。男取女歸,以息以恥。父老子壽,禮由顯矣。
顔子将之齊,孔子有憂色,子貢問焉。子曰:『善哉問。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故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适者,不可以損益也。吾恐回與齊侯言黃帝、堯、舜之道,而重之以遂人、神農之言。彼激昂内求諸己而不得,則惑矣。不得而聞矣。舍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已矣。』聖人之道,造端乎夫婦,夫婦正而天下定。是故遂人之制男女,必緻其詳。纡觀乎此,然後知後世婚娶之道生也。夫元氣之所孕,始于子,立乎巳。子者,字之始;而巳者,包之始也。自子推之,男左行三十而立;于巳,女右去積二十而合。于巳,正陽也,陰實從焉。是故聖人因是而制禮。三天兩地,自然之數。妃也,自巳而壬之,男十月毓于寅,女十月毓于申。申為三陰,寅為三陽,故年運起焉。日生于甲,月生于庚,日月西東,夫婦之象也。甲統于寅,庚統于申,是故陰陽之合必以正、将以順性命之理爾。
嗟乎!斧斤以時入山林,則木得其性而材不可勝用矣。先王之制得其時,故人皆迪智而壽命長。及下之世,不知乎此,動違其時,是故殘其生、賊其性,而每至于夭折。韓稚有言:鑽火變勝之下,父老而慈,子壽而孝。羲軒而降屠屠焉,以相誅滅淫于禮、亂于樂,嚣薄澆僞,淳風礈矣。而或者謂南地薄殘,婚宦及早,而王肅之徒遽取經,謂三十、二十,孔子以為禮之極矣。聖人之制法哉,雖然,景公胡為而不足語邪?彼受弒兄者之立也,而遂相之愛荼之世也,而遂立之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有一乎。此其所以發為政之問,而孔子告之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者,誠以景公于此有所不至故也。然則景公果足以遂人之道告乎?至彼妄士不知其君而誇焉者,又多矣。孟轲氏之欲齊王湯武宜也,而公孫鞅遽以帝道說秦孝公,何邪?抑不知孝公之不足以帝道說邪?亦鞅之所說之帝道贋邪?握巨而兼金售,皆穿窬之盜也。若人者非惟不足以知,顔子亦不足以知孟子。
庸成氏
庸成氏,庸成者,垣墉城郭也。群玉之山,平阿無隘,四徹中繩,庸成氏之所守先王之冊府也。冊府所在,庸成是立,故号曰庸成氏。雲容成者,非也。方是時,人結繩而用之。其民僮蒙,莫知西東;摩唇蓐食,而莫知其止息;托嬰巢中,栖梁隴首,虎豹可尾,虺虵可蹍,而人無有相媚之心。
實有季子,其性喜淫,淫晝于市。帝怒,放之于西南。季子儀馬,而産子,身人也,而尾蹏馬,是為三身之國。
庸成季子之事,何其怪邪?商書曰:『五世之廟可以觀德。』凡事在大,故地大,則有堂祥、岐母、群怪、大翟;不周山大,則有虎豹、熊罴、螇蛆,而況又有大者乎?無物不有,而後為天地;無事不具,而後成世道。由是而究之,則非常之故、不慮之變,皆适然而已矣。是以太公有雲:『天之為遠矣,地之為垢矣,人生其間,各自利也。』何莫之有乎?夫使世俗而能常有其有,是乃涬鴻蒙世以為主莫之有七十六聖矣。
嗚呼!天地之間,信何莫之有乎?奚物而為常,奚物而為怪?通之,則物我一也。不然,吾值我非怪邪?天下之物,固不以自怪也,必值我而後怪。始未常識,遇之,皆可為駭惑。怪固在我不在物也。昔叔山無知,且以孔丘為梏于淑詭眩怪者,而況于凡乎?凡人之情易放而難求于,子不語怪,豈不言邪?正自難言之爾。申生之托狐突,彭生之蠱,齊侯與夫秦諜七日爾。蘇荀偃視不受含,晉柩牛吼,伯有介馳,先民紀載良不少矣。四海之下,兩頭、四臂、九首、六足、兩口、獨目、三身、二體、旁口、反唇、交胫、反踵、馬首、狗蹏、三瞳、四舌、四耳、三角、結胸、岐踵、半體、聶耳、毛身、玄髌、貫胸、離耳、無腸、蜚頸、羽民、尾濮、豕啄、狗頭、厭火、流鬼,野外義落、剎充牣其間。北方有不釋之冰,南方有不死之草,東方有君子之域,西方有殘刑之屍。寝居直夢,人死為鬼,豈得謂之無邪?聖人慮天下之狃,于惑也。是故窮天下之故,事物之變,推至道開迳庭以引之正。然而祥桑蜚雉,有蜮載鬼之類尚筆于經,是豈以誇世哉?此其有以見天下之,知鬼神之情狀者也。而世之人以其惛惛,乃複邈邈,務怪,不已殆乎?夫不極其變,則常,固不可名不盡其故,則心固不可保極天下之異,而歸之正,則正者不能以複異矣。伯益之所記、齊諧之所識,予正愁其未廣也,使世人知物我之不殊,同異之一貫,則怪亦常矣。又奚俟于屦而大息哉。荀卿子曰:『可怪矣,而未可畏也。』聖人以為常,而衆人以為怪,是不可不谏也。未信而谏,則人不與。茲故因之以怪焉。
右因提紀,凡六十有六世。
路史卷六
前紀六
禅通紀
史皇氏
倉帝史皇氏,名颉,姓侯岡。龍顔,侈哆,四目靈光。上天作令,為百王憲。實有睿德,生而能書。及受河圖綠字,于是窮天地之變,仰觀奎星圓曲之勢,俯察龜文、鳥羽、山川、掌指,而創(刱)文字形,位成聲具,以相生為字,以正君臣之分,以嚴父子之儀,以肅尊卑之序。法度以出,禮樂以興,刑法以着,為政立教,領事辨官,一成不外。于是而天墬之蘊盡矣。天為雨粟,鬼為夜哭,龍乃潛藏。文字備,于以存乎記注,乃着績,别生、正名、孚号,而升封于介丘,紀文字以昭異世,而文亂日昌矣。
亂百有一十載,都于陽武,終葬衙之利鄉亭南,書,人禋之。後有倉氏、史氏、侯氏、侯岡氏、夷門氏、倉颉氏。
嗚呼!圖出河、書出洛,天墬之所以畀聖人也。而其末流禍天下亦深矣。三代而上,用而不恃,文字之所用,墳典、鼎之外,亡施焉;三代而下,有說命,有政典,然後文字亡所不用。既著文字,而六經托。六經之托,聖人之不得已也。降至後世,句連、苦窳、牢苫畢,而後淫辭詖說始蔓。羨霄塊間矣。奇它至目如秋荼,而民亡所措手足。章句之學,如凝脂,而士不知所稅。駕文者侮俗,而奸者舞文,至于讀易,蔔奸、誦詩、抇冢,亡所不至,人皆陲之,而不至所陲者。彼市祅夜哭,謂鬼亡知。吾得信諸。
栢皇氏
栢皇氏,姓栢,名芝。是為皇栢。出搏日之陽,駕六龍,以木紀德。為而不有,應而不求,于正陽之南,是為皇人山。其後為栢、有栢氏,常為皇帝地官。栢亮,又為颛顼師;栢昭,為帝喾師。堯治天下,有栢成子臯,立為諸侯。堯授舜,舜授禹。栢成子臯辭為諸侯而畊。逮周之世,有栢囧為太仆正。又有栢侯氏、栢常氏、白侯氏。
學者皆言五運尚矣。自伏羲以來,以鬥精受命者,七神得間氣而生者,又二十有八。所謂三十五際者也。而終始之傳,乃謂大庭栢皇,悉有所紀,何邪?天墬之大者,在陰陽,而五行為之次。同符合證各象其類,興亡之籙以次相代,豈偶然哉?是以皇天眷命,必先幾見于下民。聖王感運而興,必求合德以為之表。
昔者黃帝之世,天先見大蝼大,黃帝曰『土氣勝』。『土氣勝』,故其色尚黃,其事則土。及禹之時,雨金栎陽,禹曰『金氣勝』。『金氣勝』,故其事用金。然其受命荷帝、玄玉,故其色尚黑。下至湯,代金刃,先生于水,湯曰『金水勝』。『金水勝』,故其色尚白,其事則水。及夫武王,火烏流社,武王曰『火氣勝』。『火氣勝』,然其衰在木,火生于木,故其色尚赤,其事則木類。固相召,箕麗而風,畢動而雨,雲從龍,風從虎。其氣炎,則有以取之矣。伏羲、高辛俱感巨迹,神農、唐堯俱感赤龍,黃帝、有虞鹹因大虹,少昊、伯禹鹹繇流星。與夫搖光貫月、而颛湯若,有同于券鑰者,殆叵信邪?抑又取之劉季斷虵而遂感赤龍,叔達繼水而複驚靈迹,顧豈有司之者哉?往哲遺疑,然物之來固可得而知邪。蒼姬祖棄,既本迹瑞。偰先湯,修嗣嬴俱膺,玄鳥之祥孰難見哉?喓喓草蟲,趯趯阜螽,鼋鳴泮隰,鼈應淵中,馬氂截玉,梧桐斷角,承石取鐵,毒冒噏,娠臨門彩,味蔑媍在,軍臯鼓噎,嫛婗号,母乳泏,匏血動,痼疾發,蠶餌絲,而商弦絕,緣類而升,固有不期然。而然者,狼狥齒、鶴矢中,彙彙使虎、伸虵、令豹止搏勞施,虵守宮、弭蠇,螳螂捕蟬,即且甘帶,故曰:『道之制,在人;物之制,在氣。』
其生以是,乃或闇乎其數矣。若夫距王而興,不能複禹之迹者,非道殘百年之命,則五神之餘氣也。緯以八元三百四歲為德,運七百六十歲為代,軌千五百二十歲為天墬,出符四千五百六十歲為七精,反初以文命者,十九而哀,以武興者,六八而謀。天人相應,若合符節,而正統之論煩結,至于相承失次,共工、嬴秦俱不得簉,而魏、隋、五代仍去仍留,遂使應運之王,當南反北,人符天瑞不得其時。稽之作者之猷,不如太上之無也。
中皇氏
中皇氏,封禅之帝也。當是時,人結繩而用之,居皇人山之西,是為嶅鄗山。一曰中央氏,後有中央氏、中黃氏。
封禅有矣。古者五載一巡狩,而每姓一封禅。封禅帝王易姓,告代之大典也。一箪之饎,鞠人之養也,受之于旅,且猶有謝,而況得天下乎?然則曆世而來,開山命曆、握河登紀者之所以攀嵩緣岱,而對越乎清極,豈苟然耶?固所以告成功也。是故皇非創業,則巡告而不展。三代八十四王,曆年千九百三十,其行之者,禹湯成王而已。他君曾未之行,武宗、中宗、宣王亦未之行,豈惟懲國度戒誣哉?繼世守成,顧無得而謝也。一自夷吾設祥瑞之說歫齊君,諸儒為必俟泰平之言。難秦帝而後,中材之主,誤其美稱,不原其本。苟存華觀至一代而數封,中間妄引昌輝,假稱蓂萐,隲肅然除蒿裡以誣渎乎?清甯者,武接于中馗矣。孽臣艷後,穢挺嵩岱,先王之禮意果安在邪?咄哉!末世之君不知夫禮,而必欲行封,拘儒辟苟,當平世講禮戒費行,其所謂代一之舉,則嗣君無事于襲為矣。君欲行之,則盍反其本乎?惟母緻羊皮、雜貂裘之譏可也,不然,無重發陳莊伯之歎。
大庭氏
大庭氏之膺籙頁,适有嘉瑞,三辰曾輝,五鳳異色。都于曲阜,故魯有大庭氏之庫。昔者黃帝于大庭之館,茲其所矣。治九十載,以火為紀,号曰炎帝。後有大氏、大庭氏。
大填為黃帝師,大山稽為黃帝司徒;唐代勃海尚其世也。唐勃海姓大、太山稽,世音為泰誤。
量莫大于齊人,而彼蒼為窄。聖人在上,情欵通乎人德,惠加乎物,則欣欣焉,為之不可緻之祥,下甘露、出醴泉,三辰曾輝,五星循軌,歉歉然為聖人延禧而永蔔。及有失道,則先出災患以憲示之,不知自省,又出變異以恐懼之,尚不知變乃弗複告,而譴極以随之,是何數數然邪?
昔者泰皇、倉帝、大庭、無懷之時,清明之感上行而際、浮下行而極,故天不愛道,地藏發洩,而人化神。伏羲、神農之世,其民侗,瞑瞑蹎蹎,不知所以然,是以永年。黃帝、唐虞之代,其民璞以有立,職職植植,而弗鄙弗夭,是以難老。末世則不然,煩稱文辭而實不效,智谲相誕而情不應,一惛于上而群有忮心者,旋攻之于外,是以父哭其子,兄服其弟,長短颉,百疾俱起,盲秃狂伛,萬怪偕來,變不虛生,緣應而起。而中材好大之君,樂休祥而昧緻戒已,未有善而詹詹惟瑞之言,又不思所以應之而因以自怠,是以稱善未幾,而昭士已于域門之外。故儒老先薄言其事,乃至诋符瑞為無有者,皆過激之論也。
夫天人之相與,特一指也。日月星辰之麗,風雨明晦之變,即吾心之妙用;而饑食渴飲,利用出入,即天墬之機踵也。拱生之谷,同頴之禾,雊鼎之雉,退風之鷁,果何與于丘哉?而孛食星隕,霖震木冰,山崩地震,蜚蝝麋蜮,春秋悉與人事雜而識之,是誠何意邪?豈非四靈、三瑞、五害、十煇,靡不萌于念慮之初,天道若遠而念慮之至,則象類之見,有不可而遮乎?
君高其台,天火為災;多其下陣,淫水殺人;賤人貴物,豺虎橫出;孽嬖專政,谷果不實;膻緻螘臭,引蝶亘古;猶是。故治世不能,必天之無災而能使災之不至于害;聖人不能,使天之無異而能使異之不至于災。雷電以風拔木發屋,而歲以大熟;日食震電,川冢崩,而周以東播惟戒之。不戒爾身,有醜夢,不勝正行,國有祅祥,不勝善政。是故變異而怵者,未有不興;稔休祥而怠者,未有不亡。
漢之武帝放意殺伐,天下愁苦,其治效苟,不至大亂則已矣。然在當時,旱暵(原文為“”)彌年,孛彗數見,顧乃以為偶然,而景光、嘉祥、芝鴈、金馬,史不曠紀,則曆代之事可知矣。今歲旱矣,而曰天以幹封,星孛矣而曰天報德星,是則果自欺也,何惑乎?速化希旨者之為欺邪?惡戲孰能翊翊、夙夜警戒如楚莊者而從之乎?若昔楚莊之涖域也,見天之不見祅、地之不出孽,則禱于山川之神,曰天墬或者其忘不谷乎?若楚莊者可謂上畏天、戒謹于厥躬者矣。是以雖夷君而主盟諸夏,方域大治,子孫長久,此其效焉。行之非人,何傷而自絕哉?
栗陸氏
栗陸氏,是為栗睦,敖昏勤民,愎谏自用,于是乎民始攜。東裡子者,賢臣也,谏不行,而醳之,栗陸氏殺之。天下叛之,栗陸氏以亡。後有栗氏、睦氏。
陳靈公不君,洩冶谏而死,而傳稱孔子援詩以罪之,予以為非父子之志也。夫春秋書曰『陳殺其大夫洩冶』,蓋以章靈公之惡,悼冶之賢,而死不以罪也。迷于傳者,乃以為父子罪其直言于淫亂之朝,而以累上書之,失之遠矣。竊嘗言之,春秋之書可以義推,而不可以例解也。聖人之予奪若權衡,然一參一累自有輕重,權随之而移爾,惡可膠權而求其分兩之當哉。稱國為讨為累上,此二傳之獨見,非經意也。
諸侯之臣書之策者,無非大夫也。書曰『殺某』,則是殺大夫矣。是故會聘涖事、若盜殺,俱不書大夫。書『殺大夫某者』,明大夫之不當殺也。葵丘之會,齊小白為載書而盟諸侯,其四命曰毋專殺大夫,書殺大夫于春秋,豈複有是者哉?古者諸侯之大夫,一偕命于天子,及其有罪,則請之天子命之殺,則殺諸侯不得而專之。周衰,諸侯專恣,大夫之罪未登于殺而辄殺,故未有不書大夫者,惟栾盈良宵不書大夫,以其絕于國也。雖然,書殺大夫亦固非一律矣。有盜、有人、有名、有國,書名者三,書人者七,書國者三十有二。稱國以殺者,君殺之;稱人者,衆殺之而其名賊,則大逆者也。苟非弒君則不名賊,三大夫者皆由君弒見及,故及其賊之名,二百四十二年之間,固未有稱某君殺一大夫者,則稱國殺,為君殺明矣。亦未有衆殺之,而書國君殺之。而書人者,洩冶之死,孔甯儀行父實殺之,而書國殺,曰君實殺之也。書曰『大夫是不當殺也』。夫冶緻谏其君,而二子請殺之,靈公不禁,是不曰君殺之乎?予以是知聖人婉筆書之深見,其惜之之尤也。而辯者執左氏之說,而求之春秋,至有夫子懷寵不去、亂朝之語,是膠權而求分兩者之見也。是後世不忠于君、謀一己之利,而不顧民社存亡者之言也,聖人豈有異于人乎哉?
昔者夫子之言:不谏則危君,固谏則危身;與其危君,甯危身。固當不義,臣不可不争與君。纣之不道,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幹谏而死,而夫子俱謂之仁。躬丁衰委之代垂老作書,以示勸沮。若冶之忠君死,誼方褒嘉之不暇,而且罪之惡在其為,孔子也;且冶在陳,何寵之足,至于後世有曰『良史』,而佐謬聖人之意,以誣墓鬼者,予于班固見之矣。京房以忠憤死,則以為不度淺深,危言譏刺;晁錯以忠謀死,則以為知小謀大,禍發如機;之遇翟義倡義讨賊,則又以為不量力,以隕其宗。是則仗節死義,皆固之不取矣。是則人臣之事其君,必如無口匏、立仗馬、不鳴雁,然後為明哲欤。王鳳以戚裡善政,王章力争以死漢忠也,而曰不量輕重以陷刑獄;王嘉争董賢以死何武謀,王莽以死死忠也,乃曰『區區以一篑,障江河用,沒其身』。夫為人臣,而量輕重以進者,全軀擇利之徒也。嘉武身乎将相,可以區區自處哉?故非聖人而率肆诋短,鮮有不害名教者。昔範晔謂固下死節、否正直,不叙殺身成仁,而予且不得以固為良史。
贊曰:
上天作令,皇辟叠王。穆穆聖倉,四目靈光。受河之圖,仰觀俯察,立我文字,創制垂法。朝廷之上,以正君臣。闾黨之間,以肅尊親。着績别生,升中于岱。文治以興,布祅奚怪。
路史卷七
前紀七
禅通紀
昆連氏
昆連氏,一曰厘連氏,一曰厘蓄氏。昆連者,昏晦之謂也。
自生民以來,君有宇宙者多矣。十紀之辟不勝計,予繹路史僅得其五,其五紀則遂亡之矣。有或雜出傳記如焱氏、泰氏着于莊子,成氏、素皇氏、内峏(原文“”)氏之着于鶡冠子。雖間存一二,而政迹無、滅沕穆稽。然又懼沒厥号,因複着之,庶來者得以觀焉。易曰:『過此以往,未之或知。』子休曰:『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信矣。
軒轅氏
軒轅氏,作于空桑之北,紹物開智,見轉風之蓬不已者,于是作制乘車,輪璞較,橫木為軒,直木為轅,以尊太上,故号曰軒轅氏。權畸、羨審、通塞,于是擅四方,伐山取銅以為刀貨,以衡域之輕重,而天下治矣。
贊曰:
禅通着紀,伊予握旋,秉數稽功,一德乘幹,地不愛珍。乃權畸羨,制彼貨刀,與民通變。稱物平施,有無以遷。皇上由尊,大号軒轅。
軒轅氏,古封禅之帝也。在黃帝氏之前,承學之士乃皆以為即黃帝氏,失厥所謂莫此甚焉。昔蒙莊氏論至德之世,軒轅氏後乃有赫胥,而尊盧、祝融次之,又後乃有伏羲、神農、黃帝,其明着若是。訊諸币欵有黃帝金,而又有軒轅金;封禅文識有軒轅氏,而又有黃帝氏,則軒轅自為古帝,信矣。後世惟見史遷紀黃帝名軒轅,更弗複攷,于古失之。
赫蘇氏
赫蘇氏,是為赫胥。赫胥氏之治也,尊民而重事。方是之時,人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鼓腹而遊,含哺而嘻。晝而動,夕而息,渴則求飲,饑則求食。莫知作善而作也。出三入一,惝怳如遺。光曜赫奕,而隆名。有不居,即以胥而自況。九洛泰定,爰脫灑于潛山。
後有赫氏、赫胥氏。
甚矣。人欲之不可從也,求以從其欲,未有不失其所欲者也。是故求為樂者,失其樂;求為富者,喪其富;求其存者,先得其亡;求榮者,必至于辱;求以為大,未有不先獲其小者也。昔者穆王從欲,而既失其欲矣;秦皇繼之,秦皇失其欲矣;漢武又繼之,漢武複失其欲矣;而明皇又繼之。是何邪?誇與幾而已矣。幾生于所無,而誇出于不足,皆欲也。
位祿名壽,四者人之所大欲也。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則既有其位,又有其祿矣。其不足者名,而所無者壽爾,且名之所難及者遠,而壽之所不能緻者,僊也。于是事四夷,将服遠以誇名,而治愈卑。禮方士将求僊以幾壽,而身愈乏,盡心力而求之,而名與壽愈不可得也。雖然,服遠難也,猶人之所為也,而其所謂僊者,則尤人之不能緻者也。彼以為緻人之所能,未足為至,必于人之所不能緻者,緻之然後足誇也。是以中材之主,好名之心常卑于欲壽,而求僊之志尤重于服遠也。
嗟夫!道在迩而求之遠,事在易而求之難,惟精惟一,此白晝蜚升法也。羲以是傳之炎,炎以是傳之黃,堯傳舜,舜傳禹,小颢、颛顼、高宗、文王、夔龍、益稷、周召、箕盤與孔子之所共得也。穆王之倫不知出此,而乃區區外馳以求之是,之燕而南轅,兩騑愈疾,自謂即至而不知其日遠也。善乎!周隐遙之告随文曰:『帝王修道速于人臣。』一言之善,萬域蒙福。臣之所學非萬乘所修,而劉知古亦謂明皇『人主長生與庶人異』。欲得長生,當先道化,人和氣洽則僊自緻矣。若為庶人之事,臣所未悉二子之言,可謂知所本者,代之能因是而求。夫所謂精一者,則自得之矣,又何必敝精神、苦筋骨而與死禍鄰哉?雖然,黃帝之所為不在是,赫胥氏之所為亦固不在是也。且以秦皇愎禍不悟,卒至陵遲沙丘,身首不斂,為天下笑。鄉使穆王遺祭公之谏,則不獲沒于祗宮;明皇稽至德之,則不得崩于神龍;武帝苟非狠狽自悔、易危為安,則龍淵之廟不立矣。方東方生之薦藥石于帝也,固以為僊者得之,自然非可躁求,若其又道不憂、不得、不然,雖之蓬萊見僊人猶無益也。而帝且不悟既晚,因大鴻言,于是悉罷方士候神人者,每對群臣自歎曩之愚惑,為方士之所欺,則不知道而已。伊尹有言:『天子惟不可彊為也,必先知道。知道,則人欲輕而民事重矣。』如是則脫灑,曜迹不為難也。赫胥氏之果僊乎?予不得而知也。予悲夫求僊者之喪其欲也,故紳之學者毋謂太謾,将有嘿而識之者。
葛天氏
葛天氏,葛天者,權天也。爰旋穹,作權象。故以葛天為号。其為治也,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湯湯乎無能名之,其及樂也,八士捉扴投足、掭尾叩首,角亂之而歌八終。塊柎瓦缶,武喿從之,是謂廣樂。于是封泰山,興貨币,以制數會,故沈滞通、而天下泰矣。
後有葛氏、權氏。
贊曰:
旋穹蒼蒼,孰測至極。不有聖人,伊誰軌則。無言而信,不化而行。垂法葛天,蕩蕩難名。載民玄鳥,臨物之極。八阕興謠,莫知帝力。
治者緻之道也,無非事也,亦無非教也。夢有占戎,有蔔災,有祈信,有盟,聖人未嘗廢也。是故無常祀,則淫祀不可勝舉矣;無中聲,則淫樂不可勝用矣。凡民之不可去者,聖人不廢也。抑為之節文爾已。古者未嘗無樂也,洪荒之世,聖人出道以應世,各有一代之業,則必有一代之樂也。雖然,樂者治之章,而禮者治之文也。文生而章出,禮先而樂後,不可易也。
八士八終節未嘗無,則禮未嘗廢也。而世之人蔑禮節、隳形體,洿蔑以為行,疃怨以為賢,托音乎聚偻之傍,而羅嗊乎父師之側,曰:『吾為達也。』吾聞無懷、葛天不如是之蕩無度也。予嘗學論語矣,及微子之篇,見其着周公為魯公之語,而遂知孔子與三仁八士之心,然後三歎孔門弟子善述聖人之志,而揚雄、王通皆不足以知之也。夫微子一篇,論出處之大緻,以仕為通者溺而不止,以隐為高者往而不返,然而特雜是章于間,何哉?彼周公之言,上以為君人者而下以為事君者,發也。
為君難,為臣固不易,君臣之間微矣哉。于其所厚者薄,則無不薄矣;親而可施,則何有賢士大夫哉?二世之殘骨肉,六朝之戕宗室,此可仕其朝邪?大臣不以則,必愎狠信任小人矣。剝喪元良,而信崇虎;賊虐谏輔,而任尹諧;與夫信石顯,而疑蕭傳;任裴齡而绌陸贽,此可仕其朝邪?非是二者,聖人不去邪。是故子言衛靈公之無道,猶且徬徨于其域,知此則三仁之或去或死,栁惠之或绌或處,孔子之去齊去魯,樂師之适齊适楚,八士之着于是列皆可知矣。故舊無大故,猶不可棄,則君非有大故,而可去乎?朋友且不可求備也,一人或過,其可求備而去乎?知是,則接輿、沮、溺、晨門、荷莜有可得而議矣。于戲山林之士,豈止于不知反哉?而世又有無故宅嶺,稱慕巢許,以達者。中南、少室,皆為捷徑,大有佳趣,豈特岑岑之中南邪?巢許之事,予無信焉,且不仕無義可也,長幼之節如之何其廢之夷?俟之态骨,嘗見于原壤矣。
然則數之賊而叩之杖,是乃聖人之隐也,彼阮籍、韋高、王澄胡母輔之之徒,複何為邪?譏山甫、姗文王,謑髁無任而笑天下之尚賢,縱脫無行而非天下之大聖,莊周不如是也,而況無懷之與葛天氏乎?晉室之為夷,南北之紛更,皆由此徒出矣,而何任達之足雲?是故先王之治,先其禮而後其樂。樂者混澖之竟,而禮者人之城也。禮勝則愚,故樂以生之;樂勝則流,故禮以守之。禮也者,所以嚴分而防泆者也。苟嚴矣,何慢之足憂?苟防矣,何亂之足病!彼箕躆、裸裎、托言為達其禍已,不可勝言矣,非直聖人病之,俾門役,莫不以為病也。詩雲:『野有死麕,白茅苞之。』夫麕既死矣,在所可棄矣,而猶苞以白茅,何耶?死惡其污于地也。夫茅之為物,薄而用,可重也。易曰:『藉用白茅,無咎。』苟厝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此其禮之所以不可以已,而流遁者之所以獲罪于聖人也。
路史卷八
前紀八
禅通紀
尊盧氏
尊盧氏,是為宗盧。其立政也,官天墬、府萬物,莗天下之故,惟以币行。無所甚親,無所甚疏。抱德揚和,以順天下,而世用甯焉。治九十餘載,位台之陽,葬于浮肺山之陰。
後有尊氏、尊盧氏、氏。
自餘季甫志學遾通三經,且待且業,未嘗終日三商不屬意,于是史也。訪博士、适異書、訊旅人、求金石之遺豫。是有益,雖奴、客必師。不知祈寒溽暑之為毒,于衡湘得雲陽之從,于廣都得盤古之祀,于馮翊得史皇之墓,于藍田得尊盧之采,于衡山得祝融之,于長安得陰康之冢,于肺山得華胥之封,于黃龍得女娲之碣,于荼水得炎帝之陵,于峨眉得黃帝之窽,于雝得帝鴻之坋,于雲陽得少昊之堬,于成陽得慶都之,于大山得有虞之文,于陳倉得娥盲之殔,于商于得女英之壟,于杼山得夏後之銘——一何多邪?獨怪劉子政說湯無葬處,而崔駰、薛瓒俱雲濟陰亳縣今有湯冢。皇覧雲:『在亳城北郭,東三裡,高七尺。』韓嬰所謂帝乙墓者,何謂無邪?按伏韬北征,記愽望城内有湯、伊尹及箕子冢,今悉成丘。而杜征南亦雲梁國蒙縣北、薄伐城中有湯冢,其西有伊尹、箕子冢,今城内有故冢,方城宜其為是,而記乃稱王子喬墓。亳之湯冢,已氏之伊尹冢,顔籀亦固疑之,爰求征地,則又别有湯冢。漢建平元年,大司空史禦長卿按錄水災行湯冢者,于漢隷扶風地,有湯池征陌,何謂無邪?然湯之都亳,與葛比,似亦不在茲土。及攷秦甯公本紀,『二年伐湯,三年與亳戰,亳王奔戎,遂滅湯』,則知周穆桓之時,别自有湯,亦号亳王,為秦所滅,乃西戎之君,葬于征者,而非成湯之墓。繼觀聖賢成冢記,則湯之冢後魏天賜中已圯矣。銘言二千年困于恩,其明器悉為河東張恩之于河,是知成湯之窆久矣。無沒至是,已不複存,子政之言為不苟矣。于戲太古尊盧、祝融、陰康、華胥之陵尚猶曆曆可知,如此,而成湯之臧不壽獨何欤?良可歎也。
祝誦氏
祝誦氏,一曰祝龢,是為祝融。未有耆谷,無所造作,師于廣壽,以毓其德。刑罰未施,而民勸化三綱、正九疇序,是以天下洽和,萬物鹹若。
于是聽弇州之鳴鳥,以為樂歌,作樂屬績,以通倫類、諧神明,而和人聲,是以耳目為之節文也。以火施化,号赤帝。故後世火官因以為謂。
都于會,故鄭為祝融之墟。其治百年,葬衡山之陽,是以謂祝融峰也。
後有祝氏、融氏、宗氏、祝龢氏。
贊曰:
伊古祝融,人萌揄樂。刑賞未施,何所造作?弇州之聲,庸緻樂歌,樂希屬績,是為祝龢。以諧人神,以通倫類。順火開祥,肇稱炎帝。承師毓德,三綱以平,萬物自若,天衢總清。
為治而至于樂,然後可以為僃矣。樂者,治之至也。夫人之生天墬同體,莫不有神明之性,湛然中,足不自外入,一蔽于物,則浸淫畔肆,滑喪其天,以至窮人之欲,而不能反其性命之朔,何哉?有血氣心知之性,而哀樂喜怒之無常,五綦六鑿壞之于外,無以為之節也。
是以先王因其性之所,自有索其天和,而作為之節,以樂其所自生。而反其朔樂者,人之節,而性之所自有者也。其感人也,深其化人也,着金石、絲竹,無自鳴之聲也;羽旄幹戚,無自動之容也。藏之于無,出之于虛,必有所緣者矣。聲嗟氣歎,此天籁之自鳴者也;手舞足蹈,此天機之自動者也。具之于心,作之于氣,必有寓者矣。人藏其心,不可測度,而憂喜忿鬰感發于外者,有不可得而抑。是故聖人難免,而治天下本之于心,律小大之稱,比終始之序,作樂以應天,深入教化于民,循數以召之,因器以迎之,而樂之倫合德矣。随之以節義,達之以事業,起居視聽,事從兄,凡所以行而樂之者,一不外是。夫然。
故至龢日以積,而乖争之念消;至順日以積,而拂戾之氣冺。五官七體畢,順其正,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幼、朋友莫不相和,而不相倍。詩以志之,書以着之,易以通之,禮以體之,春秋以守之,本末相從,五者道,故得陰陽序次,聲動氣随,而物,而樂成矣。情深而文明,德盛而化神,旁魄,渢渢驿驿,而庶物之露生。天墬之德産,莫不誘然,皆作動蕩,血脈流通,精神浃于骨髓之間,而固其肌膚之會,鼓舞品彙,陶冶姓族,而不自知。故中聲發越,而塞于天墬之間郊焉,而天神格廟焉,而人鬼享凡以出乎素,有之龢中聲,自至而然也。中聲者,一性之龢,而與天墬八方之氣相為;流通者也,人為之主,而情為之本,律為之用,而器為之居。六間六始,所以為之用金石、絲竹、陶匏、革木,則所以為之居也。
陞歌下筦,貴人聲也,歌鐘在左,歌磐在右,人聲之佽也,而五聲以為之。侑宮肩信,而意;征肩禮,而神;龣肩仁,而魂;商肩義,而魄;羽肩智,而志。宮弘一舒,征以疾,龣防而約,商散而明,羽展而虛。變宮生征,變征生商,變商生羽,變羽生龣,變龣生宮,而五音之氣協矣。五音協,而五運之氣平,五緯之行正,黃鐘以生之,中正以平之,而四六之氣得矣。黃鐘者,律之本,而中正者,曆之源也。在律為聲,在曆為氣,以故律曆同起。冬至聲生于三始,而曆原于三統,以故黃鐘之律,本于三寸;三呂之為,三十有六三,律之為,四十有二,而黃鐘之本立矣。六始為律,六間為呂,律準幹,呂準坤。是故六陽乘位,而始于複;六陰乘位,而始于垢。陰成于坤,陽成于幹。幹卦巳,而位亥;坤位申,而卦亥。
亥者,乾坤之交,陰之極,而陽之所繇始也。引于申,該于亥,是故亥為陽,月水之位也。人之孩,草之荄,皆自始矣。幹為大赤,坤為大黑赤,入黑以成玄,玄中生白,造化出焉。孩于亥,根于艮,而三白之化寓矣。赤黑配于幹,而三白生乾坤,媲于亥而三統出。是故樂由陽來,而水化律,有五聲十二律之變,既而六十卦之合。得六十卦之合,得而十日十二辰之數制矣。因而六之當,期之日緻矣。
氣不頓進,律無獨成奏,黃鐘歌,大呂奏,大簇歌,應鐘以合聲也。聽樂均權,土灰度晷,景候鐘律,以諧氣也。聲合,而後神示之降出可期;氣諧,而後陰陽之進退可效,相生相化。輕者,黈之;重者,溓之;畸者,我之;譌者,削之;而五運、六氣、九宮、四治之難去矣。體用相權,彌綸布,于以退乎不正之氣,而召乎不及之氣。是故春宮秋律,而百卉凋;冬宮夏苓,猶寓之造化而取之也。
聲生于日,律生于辰。日紀六甲,辰紀五子,八卦納甲,而土日通焉。五子居律,而八卦隐焉。是故以聲召氣,以律定曆,取八方之全聲,而寓之八方之全器,于以察天墬之龢命,乖别之妖,而敵情之勝負、馬步之多少,悉未逆而知之。
同聲相應,物之情也。是故殺氣并而音尚宮,武王徯,纣之必敗;南風委而死聲至,師曠必楚之。無功七六之絲合,而愛國之氣成四寸之管來,而八方之風至充之者,足以移民風、而化民俗。聞之者有以攷其德,而知其治,英莖弗得弗弗古。探五行之妙用,竭萬物之英華,着其素而直其情,以之節事而治容,徹志之孛,解心之缪,去德之素,達道之塞,是以陽不究而陰不密,剛氣不怒,柔氣不懾。在内者皆玉色,在外者皆金聲。貌正而氣得,氣得而肌安,肌安而色齊,色齊而天下化。
空窾之窒,厝胃之伏,關鬲之拟,渾涵冰結之處,随其元而充之無,細微之不入,七始既定,九奏具成,至于鳥獸之聲,猶悉關于樂律。大昭、小鳴四時叠起,而協氣熏蒸,嘉生殖祉,地紀天瑞,諸福之物皆不約而自至。若方諸之水圓,鐆之火緣,類而生,有不期然而然者,又豈複龡歛衍、郁振窕竭怒者患哉?
祝誦氏之屬績,朱襄氏之來陰,陰康氏之來龢,伏羲氏之立基,神農氏之扶犁,黃帝氏之雲門,少好事之九淵,高陽氏之承雲,高辛氏之六厲,堯之章,舜之招,禹之夏,是皆得天墬之中以發人之抑。道人之伏,達人之慧,而為政之平,則凡以得乎人聲之龢而已。故清龣一奏,而鳳凰翳日;箫韶九成,而百獸率舞。其然也。
三五以降,醇澆而僞,璞散而器,而人始狙詐,與物敵矣。天墬之元,時至之氣始,離次而不安其所矣。其所謂樂,不過留意鐘鼓巢産之聲,綴兆疾徐之文,紀铿锵,着節奏,俶詭殊瑰為彌文,煩飾而已。邏镗,進俯退俯,欲其召龢氣而緻柔嘉,服人心而固壽命,是為齊讴而希楚,和吳歈而幾越,應不已難矣。下迨列國,曹奢魏,陳汰唐憂,無足言者。桑間濮上,流連荒亡之音,作而君驕,而政散、民流、官壞,而不可系止。煩等淫聲,慆心闉耳,而哀痛生之。春秋之際,幹戈日尋,魂為燕氛,魄化魏土,而凄怨之聲入于匏管,輕生敗倫,賊君棄父,而變逆之音出于金石,三綱淪,六紀墜,遯情傷化,惟不能當于天心,是以祅沴災眚,百濟俱起,而鼓師三飯寄,遯河海至,不可以為國。千锺作大呂鑄,而内益亂。新聲興,巫音起,而君愈卑志,惟焦殺,求其所謂一唱而三歎,何可得邪?
漢魏而來,情文俱冺,人狃辭狎,而聲匪純懿匏不成,列舞不像,成陳鄭聲。于楓庭陞胡部,于堂上迎神帶,邉曲宮案,次熊罴而房中之樂,則惟恐淫哇之不聞,變态之不新也。不中其聲,名器随變,既聲有餘于數,則更從而分之。求五音而不得,則益之以二變。合十二律而不協,則載之以四清,立四通,制留尺,倚歌梵呗,婁羅悅般,而風雅進矣。夫以五日四分日之一不之減,六日八十分之七不可裁,而六十之八卦未嘗增也。二變不得,而應聲增;四清不合,而子聲起;七五音,而八律呂,豈本爾邪?是則雖有黃鐘大呂之聲、商龣征羽之器以旋宮,則不得其變以迎氣,則不得其平中聲,何自而得哉?中聲失,則律無當;律無當,則樂不比;樂不比,則情文俱冺;情文既冺,而旋宮之制、迎氣之律,其能以獨正乎?是使後世議者,見先王之所以為樂,古猶今也。陶匏革竹之器,搏拊嘎擊之用,古猶今也。其所謂八風十二律,未必不與人齊;而其所謂麟鳳龜龍,其去人也遠也。是始疑先王之事為是誇言,蓋不知理之宜然,而無足怪者。
夫有恢蕩之音者,有榮懷之慶;有和平之聲者,有蕃殖之财。淫厲而哀萬寶常,所以知隋之不久。宮出不反,王令言,所以蔔炀之無廻,宮離不屬,商亂而暴,而子憲識明皇之播宮不召,商龣與征戾而嗣真,明章懷之廢王,仁裕耳。黃鐘有争鬭之事,裴知古聆廟樂,當慶賜之行,發于其聲,害于其政,有不可而冺者。是故龍舟五更之聲作,而國不可遊;胡戎無愁之曲作,而君不可留;除愛水斷苦輪之歌奮,而台城沒,打沙鑼、振銅钹之伎進,而屈茨卹。
故樂也者,天墬之合也。其形變者,心亦随其志變者,聲亦絕發于芴,應于遐逖,雖聖人不能抑也。亡國戮民,非無樂也,而不樂其樂。蓋出之中者不得其寓,而道之外者不得其所也。趨數傲辟,煩戾濫溺,此亂國之所好、而哀姓之所樂也。故孔子曰:『君子之音,象生育之氣,憂愁之感不加乎心,暴戾之動不存乎體,此治安之風也。小人之音,象殺伐之氣,中和之感不載于心,溫柔之動不存乎體,此亂世之風也。』治世之君以道勝欲,故其音安以樂,雅頌之作政,其有不和乎?亂世之君以欲忘道,故其音怨以怒,鄭衛之作政,其有不乖乎?世異,異音,音異,異政,然則亡國之君眩惑轉易,刑政紛糾,豈惟哀以思哉?而其民亦困矣。
故君子之聽聲不徒,铿锵節奏而已,亦必有合成己之志也。天墬之間,溫乎其和者,無非樂也。而得之者,異取夷則之羽不興嘉慶i門黃鐘之宮不作庶人之室是故必有盛德斯有備聲必有大功斯可制樂,此先王之所恃以籞也。故有樂備制矣。而德薄功小,有不足以作者,豈惟不足樂哉?
魯莊公國小鐘大,而曹刿方請圖之。齊桓公謀以大鐘,而鮑叔且以為過,況不有功者乎?方晉侯之如宋也,享以桑林,晉侯懼而退入于房至着雝而病,蔔之,祟在桑林。及平公登施夷之台,欲作淸龣,師曠以為黃帝所作。今君德薄,不足以作之,暝臣請辭,公弗聽,作之,飄瀑總至,發屋亂豆,平公恐伏,晉國大旱。夫淸龣非固能變,而桑林非固真能祟也,蓋先王所以持禮樂之分者,甚急而不可亂。故其衰也,邦君、諸侯一越用之,則魄奪氣而不能以自止也。故曰樂也者,始于懼懼,故祟;次之以怠怠,故遁;卒之于惑惑,故愚。愚故道,道可載,而與之俱矣。癃病之生,赤地之變,将非恐懼之所緻邪?故樂之足恃也如此。
夫國有饑,主不飱;國有凍,君不裘。有九年之稸,而後天子食備味日舉以樂諸侯食珍不失鐘鼓之懸是故草木未若則不煩鐘鼓之聲文德未敷則不必幹羽之容鐘鼓幹羽,固飾龢之具爾彼杜诜之所言張文收之所請唐太宗每折而不許者亦以謂百姓安樂則金石自暢樂在人龢有不在乎聲也。何後世不明乎此,乃複膠意思、于區區之累黍以祈中乎龢氣不已乎?夫絲固不足以制聲而黍固不足以稽律也久矣。蕤賓下聲大呂,八八左旋,終于中呂,此班固之所本也。應鐘聲下大呂,十律而反高一均,此失不紀清濁之變也。其曰:黃鐘未必,果非大呂也。其曰應鐘未必,果非無射也。
蕭條者,形之君;而寂寞者,音之主也。繩準無所施,而平直之運無所逃,此不共之術也;五音無所比,而二十五弦以聲應,此不傳之道也。遊心乎衆虛之間,而與物為際者,父不能以诏其子;放乎事物形氣之表,而形乎弦者,兄不能以喻其弟。三如幹之銅,三如幹之炭,同時鼓之,鑄三黃鐘,聲不同也,而況尖圓肥瘦之不等者乎?故不神解嘿理,而恃器數以為正祗,以惑也,以至崇甯之初,魏漢津制指尺,于是上悼黍之非度,謀以聲而定律,而典樂之臣莫能以也。
夫以神瞽定律,必攷中聲,亦不過因其自然而道之,豈河内無真葭、而上黨無真黍哉?高山流水固不在乎弦爾,雖然,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神不易也。黃帝、伯禹,沖正所合,是故律度出而幽顯遂,若以齊緯、随廣、叔寶之徒度之,固不能損荒陋而廣正之也。鳳鳴崗,衆鳥從,鶴在陰,其子和。夫物固有,有其方而智巧,果敢不足以相賓;有其情而皮毛,色澤不足以相使者,必也。
以仁為恩,使天下無不親;以義為理,使天下無不宜。殘虐、暴橫不見乎其上,憂愁、忿鬰不作乎其下,黃沙息送,元戎偃伯,而士農工商無或失所,然後本之性情,稽之度數,修五府,龢三事,以為之理,合生氣之龢,道五常之行,取仁義道德之端,而倡之平澹、恬愉之韻。布揮而不洩,幽昏而無聲,以為之用,應之以人,順之以天,内以正其志,外以達其情。廣不容奸,狹不留欲,而邪污淫辟之氣無自而接上,以着泰始下,以善民心,異文而合愛,窮本而知變。故攷之于文,則文足論,而不諰;發之于均,則均足樂而不流聽。斯喜喜,斯暢暢,斯達達,斯反莫不鮮然、寤犁然。契舍其故,而趣于新君子,以益厚小人,以無悔而治道,達矣。
舉鼎移梁,樂以邪鄃。春畊秋獲,休以聆。是故諸侯勤治,息以鐘鼓;卿大夫卷治,息以竽瑟。馬駕而不稅,弓張而不弛,固非有血氣者之所能也,聖王豈固不為樂哉?兩君相見,揖讓而入門,入門而懸興,揖讓而升堂,升堂而樂阕。入門金作以示情也,陞歌清廟以示德也,下管象武以示事也。故君子不必親相與言也,以禮樂示之而已。重華聆鐘石而傳夏,伊贽在樂音而歸亳。朱幹玉戚,夏籥序典,豈徒樂而已邪?
韶用于齊,八佾舞于家庭,世之人無或非之,是徒見聲音、節奏之可樂而已。至孔子,則不忍見而聞之,是蓋不狥其情,不喪其心,知其德之不有,而作之不以禮也。雝者,天子之所以享元侯也,相為辟公,天子穆穆奚為而起。三家之堂,諸侯僭天子,大夫僭諸侯,其已久矣。設兩觀,乘大路,朱幹設錫冕,而大武八佾,以舞大夏,宮懸而祭白牲。此天子之禮,子家駒之所以告也。而昭公不知,乃曰:『吾何僭然?』則臣下化之而動于惡,何尤乎?
故禮也者,樂之大本也。豢豕為醴,非以賈,禍也。而獄訟以繁,化蠶為祫,非以為奪也,而鉗益衆。是故鐘鼓誠設,(疑為“笾”)豆有踐,而百拜之不至,則甯酸而不飲;十獻之不至,則甯幹而不品。酒酣耳熱,拔劍擊柱,安知天子之尊?蹻腳弄目,筋鬥祼逐,夫又安知名教之樂邪?當此之時,而樂幾禍矣。是故君子窮其起,謹其示,哀樂之分,必以禮。故禮者,挈裘領诎,五指而頓之,順者不勝數也。
禮作乎外、而生乎内者也,樂作乎内、而動乎外者也。禮以治外,則見而知;樂以反内,則聞而知。見而知者,觀而化聞,而知者感而化。故禮樂者,觀感之術,而不可以偏廢也。禮交動乎上,樂交作乎下,而觀感之道得矣。禮極中,樂極和,中和之本,率于吾心,非假它求也。亡國戮民,惟于吾心之所同。然者不緻察而後外此身,以求禮樂而禮樂益遠矣。故曰化不時,則不生男女;無辨,則亂成。化不時,為無樂也;男女無辨,為無禮也。夏殷之禮,吾能言之,而樂不及禮具而樂存也。鯉趨過庭,訊以學禮,而樂不告,樂必夫自得也。顔子為邦,終之韶舞。虞帝教冑,先之典樂,非無詩禮也,立于禮,則成于樂矣。
樂需禮,而立禮非樂不成。是故興世則禮樂之形實,而人因器以達本。世不足以明道,則禮樂之用為虛;文而人不足以化。其上偏禮恃樂,傷天地損人民,所以悖理而害政者至矣。王德不下通,民欲不上達,而欲人之興,讓務本國富家給,是濁源而求清流,雖十舜不能矣。故曰節怒莫若樂,節樂莫若禮。是何有司請定法,筆則筆,削則削,而至于禮樂則雲不敢?是敢于法殺人,而不敢于禮樂惠人也。必以俎豆、管籥之間,小不備絕而不事,是去小不備而就大不備也。此漢之禮樂之所以為可恨,而張奮之所以歎郁,可不懼乎?
路史卷九
前紀九
禅通紀
昊英氏
昊英氏,或曰子英。昔者昊英之世,以伐木與殺獸。人民少,而木、獸衆。人帝之世,不麛不卵,官毋共備之勞,而死不得用享。事不同而階,王以時異也。伐木者,衣薪之世也。
後有昊氏。
太上無名,其次有為,而名從之;其次名先,而實後。名先而實後,名先實後而名實難矣。是故為善無近,名中失而事過當,名尊而實可泊,君子不為也。有為,皆善,而孰為善邪?溫良恭儉,明允笃誠,人與我以是名邪?何朅朅然擊鼓,而求亡子乎?故善不可以有心為也,有心則僞,而一失之矣。
上世親死,則内之溝,它日過之,狐貍食之,蠅蚋蛄之,心與目會,而泚達于颡,于是反累梩而掩之。掩之誠也,非為儉,非為奢也。掩之矣而土親膚也,于是厚衣之薪,而棺椁興焉。蓋孝子仁人之掩其親,苟可以緻其誠者,亡不至也。喪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誠必信。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而已矣。古者棺椁無度,中古棺七寸,椁稱之:天子七種,諸侯五,大夫三,士二,庶人一。非直為觀美也,彼藏千金之璧者,缇衣十襲,匣戶九扄,齋沐而出之,猶以未也,況于親?
伏羲人帝之時,非無供備之勞者,死皆用椁,豈固是彌文哉?而墨子曰『堯舜之喪,衣衾三領,窾木之棺,葛以緘之;夏禹之喪,桐棺三寸,蘧蒢以斂,餘壤為坋』。籲可謂儉乎?堯、舜、禹不如是也,下銅三泉,上南山,金玉城阙,水銀河海,固非君子之志,而孝子之心不如是之貧也。雖然,天子之喪動四海,屬諸侯;諸侯之喪,動通國,屬大夫;大夫動一國,屬修士;修士動一鄉,屬朋友;庶人之喪,合族黨動州裡,古之數也。惟刑餘罪人之喪不得合族黨,獨屬妻子,棺椁三寸,衣衾三領,不以總,不以畫,行凡緣而往埋之,反無哭泣,已事而踆,若無喪者,此之謂至辱。是則舜、禹若啓,以刑餘罪人喪其君也。是墨子者,以至辱事其親也。且吾聞之,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墨之治喪也,以泊為其道也,惡足以為儉?中古之制,聖人固不欲速朽也,以璠璵斂,而孔子麗級,豈慮其墓之抽哉?而王充猶欲明死者無知,以降泊葬,古之人胡為而死其親乎?
嗟夫!儉者,一善之名,聖人禦世之寶也。在乎内不在乎其外,何說者之譚?堯舜舉狥外,而反卑之也。且怵戒塗者,尉李野人之璞俗、土階三尺者,由餘窮邦之陋風,戶不扉,葢茨不剪,此楚之交子、魯之周子鄙習也。而堯居衢室之宮,垂衣襞幅,邃如神明,集五瑞而見群後,帶幅舄而入觐者,若衆星之拱極;舜遊巖廊之上,被袗衣皷,五弦繪日月于常備,十有二章黼黻,玄黃爛如也。出聞銮和,動有環珮,步趨中,于莖招之節,堯舜之備物也如此,而惡有所謂土階三尺、茅茨不剪、欲塗而怵戒哉?此腐儒之所守,而污俗之所以相欺也。
人之言曰,天子無老夫食,則太牢而加珍服,則五采而飾玉,坐設章容黼扆,而諸侯孤卿奔走乎堂下,出乘大路,越席以養安,載臯芷以養鼻,錯衡以養目,和銮以養耳。三公奉轭,諸伯持輪,居如大神,動如天地,扶老養衰,渠有善于此者。彼桀纣之奢而亡也,則戒奢者有禮存焉。
今也覧四海之賦,受九垓之經,入而茅茨土階,欲以塗而不敢信,不然矣。且先王之制,改玉則改行,旂旒冕璪以示登降之品。而污世之人不通于禮,處尊而偪賤,居大而侵小,以天子之尊窮天之産、罄地之毛,而為圉隸,監門之奉亦難乎為下矣,不惟以陋于厥躬也。而又房無施其族黨,上不豐其宗,祭而曰:『吾以是為儉也。』不亦鄙野、夷貊之人已乎?故曰,中失而事過當,名尊而實可泊,君子不為,而況唐虞與有夏氏乎?
有巢氏
昔載上世,人固多難,有聖人者,教之巢居,冬則營窟,夏則居巢。未有火化,搏獸而食,鑿井而飲。稭以為蓐,以辟其難。而人說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
木處巅,風生燥,颠傷、燥夭。于是有聖人焉,教之編槿,而盧緝,而扉塓塗翳,以違其高卑之患;而違風雨以其革有巢之化。故,亦号有巢氏。駕六龍,從日月,是曰古皇。龜龍效,圖書畀,于是文成而天下治。
其為政也,授而弗惡,予而弗取,故天下之民皈仁焉。其及末也,有禮臣而貴,仕之專而不享。欲削之權,懼而生變,有巢氏遂亡。居于瓕及盤領。
後有巢氏。巢父友許繇、樊竪。繇居沛澤,其道日光,堯朝焉,而逭之。父适聞之,洗耳于頻。竪方飲其牛,乃歐而還。
利器,人之所大欲,而予奪者,天下之怨府也。百金之家不于千金,一命之士不登于,三命繇庶而止有不足者。是故聖人乘理而制天下,必有以厭服之,然後小大罔敢不壹于正。在易之觀,神道設教;禮者,聖人之神道也。五之履顯,以中正而觀天下。以中正觀天下,故下觀而化之。然而上且觀其可樂之生,而有輆軩之志,是以觀盥而不觀薦。孔子曰:『聖人患禮之莫尚于祭。』祭祀之禮,爵先盥灌而後薦盥者,敬之始也。薦者,禮之末也。薦備物而盥無有焉,觀盥而不觀薦,取虛誠以着信也。是以有孚顒若無器,而人自趨,不言而信,自谕爵賞,刑政有設而不用矣。豈複侵陽之事乎哉?
吾嘗原易之所以消長者矣。
一陽上長,複;二陽上長,臨;三陽上長,泰;四陽上長,壯;五陽上長,夬;君子道長之時也。一陰上長,姤;二陰上長,遁;三陰上長,否;四陰上長,觀;五陰上長,剝;小人勢長之時也。五陽之卦,皆述君子,姤、遁、否、剝各戒小人,而觀之彖有不言焉。觀,八月之卦也,而臨卦其前方。臨之時,剛浸而長,而先戒之曰:『八月有兇。』是戒禍于微而防患于未朕也。
瓜瓞,弱物也,非藉物引蔓,則不能上者也。杞包于瓜,漸引上也。幹中姤長,而五乃包瓜,戒其進也。進之不戒,得亡喪乎。自九二喪,而遁始于無臣;九五喪,而剝始無君。初系金柅,則何進之足憂?金,堅物也;柅,制動者也。故曰利用于堅,制之防,戒之至,計也。方陽之消也,五存而不足,及其複也,以一而有餘,此盛衰之勢也。故善用物者,不使極盛;不極,則衰不生;衰不極,則盛不成。
自陽之不繼,而後複生之。陰之不繼,而後姤生之。姤之卦也,一陰遇妃,故初六曰:『龍化于虵,或潛于窪。』茲孽之牙,象不可與長也。所謂一人如女,尚可以去者,故名之以女焉。複之卦也,一陽反始,故初七曰:『龍潛于神,複以存神。』淵兮、無畛、操兮、無垠,象可與緻用也。反始際變,靜以待定,是以明王至日閉關,不可以有為也。君子之道始于複,而成于泰,泰而臨,臨而複,則能見天地之心矣。泰而不複,則薦之大壯,乃決之以五陽之夬,以反接乎六陽之幹。又不能決,則極而無繼。繼極而無繼,則小人出焉。故受之以姤,小人之勢始于姤,而成于否。自是而退,則反乎姤,而入乎坤之順,自是而進,則至于觀而利賓。于王此觀之六三,所以未失道者,以觀我生而進退也。且姤與遁、否,小人道長而莫之止者也。非不之止也,有其利也;有其利而無其利勢,不能反也。
至觀之時,小人盛矣,而其位足以制之,中正足以臨之。以臨之又能觀我生,以神教,是以下自觀而化之。苟觀又莫之能正,則進而至于剝矣。剝極而無繼,則君子生焉。故受之以複。戲農,炎黃,湯放桀,武王伐纣,時也。故七七曰:『數窮緻剝而終。』象曰:『緻剝而終,亦不知變也。』夫小人之為剝,豈惟易之憂哉?始乎下而卒乎上,始于乎外而卒乎内,未有不然也。
詩雲:『池之竭矣』,不雲『自頻上失其道』此剝之所以起也。詩雲:『泉之竭矣。』不雲『自中亂之生也』。無窮而剝之進也,不已,則上未有能安其宅者也。詩雲:『溥斯害矣。』職況斯弘不災我,躬其斯之謂欤?惡戲明王先戒于姤,初庸主猶忘于剝,廬方萌于用,而緻戒焉。或者謂早計也,一日切近災矣。泰早乎,聖人之于易胡為,而小人之詳邪?小人無樽者也,其所以加乎爾者,特隙而已矣。苟動而中正,不顯其符,俾無隙之可,則天下之吝其庶矣。非觀之神道設教,以中正觀天下,疇克爾。夫有觀之位而不知變,又不能順巽中正以觀焉。以至于剝者,其惟有巢氏乎?豈惟有巢氏乎?
朱襄氏
有巢氏沒,數閱世,而朱襄氏立。于是,多風、群陰閟,曷諸陽不成,百物散解,而果蓏、草木不遂,遲春而黃落,盛夏而痁痎。乃令士達作五弦之瑟,以來陰氣,以定群生,令曰來陰。都于朱,故号曰朱襄氏。
後有朱襄氏。
樂者,陰陽之和也。聖人者,協陰陽之聲,制其器,以宣其和而已。琴瑟者,樂之本和者也。琴統陰,以陽佐陰,不可易也。是故登歌,惟王備琴瑟諸侯,則有瑟而無琴,燕禮登歌有而已,所以别于王也。瑟惟陰也,故朱襄鼓五弦之瑟,而群陰來;琴惟陽也,故虞氏鼓無弦之琴,而南風至。陰陽之應,各從其類,是以伯牙鼓琴而馬仰秣,瓠巴鼓瑟而魚出聽。魚,水物;而馬,火物,以類應也。楊泉曰:『琴欲高張,瑟欲下聲,數不踰。』琴以佐陽也,陽主生,故其情喜;陰主殺,故其情悲。陰陽并毘,則寒暑不成,而四時忒矣。此帝女鼓瑟所以動陰聲,而悲不能克也。故樂惟不可苟作也,先王以術調鼎,以鼎調樂,樂和而玉燭調矣。詩雲:『琴瑟在禦,莫不靜好。』此古之君子無故之所以不徹欤?
無懷氏
贊曰:
惟彼無懷,以德安形。人甘其食,而重其生。形有動作,心無好惡。彘犬相聞,龜龍以格。登代降雲,勒堅昭示。孰曰無懷,聿臻文辭。
孰謂王通之不知禮乎?通之言曰:封禅之費,非古也,徒以誇天下,其秦漢之侈心乎?
封禅之禮,豈其非古哉?其所以非古者,費也。封禅帝王之盛禮也,曆五帝三王而不能去之。非不去之也,我愛其禮也。昔孔子之論述六藝傳也,略言觀。易姓而王,封泰山禅梁父,昭姓攷瑞者,七十有餘君矣。而俎豆之禮不章,蓋難言之。或問禘之說,子曰不知也。知其說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諸掌。子張問十世,子曰,雖百世可知也。何獨于禘而不知哉?直不欲觀之爾。夏殷之禮吾能言之,而杞宋不足質也;不足質者,文獻不足故也文者,夏時之類;獻,謂老成之人。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如有用我,則吾能質之矣。故曰風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自傷可緻而不得緻也。太史公亦曰,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禅?蓋有無其應,而用事者矣。未有符瑞見,而不陞中于泰山者也,故每世之隆,則封禅答焉。商受在位,文王受命,政不及于泰山。武王克商,二年,天下未甯,而崩。爰周德之洽者,惟成王;成王之封禅,蓋近之矣。禋柴之禮,存于大宗,伯告祭柴望,播于時,邁之詩。于皇時,周陟其高山,則成王褒神之對見矣。惡得謂之非古邪?且屈說者,尚何稱于後,而雲七十二君哉?
燔柴于泰壇,埋于泰圻,此封山之禮也。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此封禅之事也。謂之無經見邪?昔舜類于上帝,而又初載之狩,柴燔岱宗,封禅之禮,莫此為盛矣。謂始皇、孝武之侈邪?彼以侈心用之,非封禅之非也。刑用之久矣,咎陶用之而仁,殃湯用之而,豈刑罪邪?
季氏旅于泰山,子曰:『惡乎魯,是泰山不如林放乎?』猶曰泰山必不歆于季氏也。旅封禅之細也,三家之僭乎公室也,仲尼非少乎泰山也。
齊小白既伯,會諸侯于葵丘,因謀封禅。管仲曰:『古之封禅,七十有二家。夷吾所識者,十有二:無懷氏封泰山禅雲雲;唐堯氏封泰山禅雲雲;虞舜氏封泰山禅雲雲;禹封泰山禅會稽;湯封泰山禅雲雲;成王封泰山禅社。首皆受命,然後得封禅。』公曰:『寡人東救徐、存魯、蔡陵;南伐楚,逾方城,一戰率服者,三十有一國;北伐山戎,過孤竹,刜令支破屠;河西拘秦夏,涉鳴沙,收西虞,方舟投柎而浮于泲。東馬句車,越大行,逾辟耳之溪,南伐牂,不庾,至卲陵,陞熊山而望江漢。九合諸侯,一康天下,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仲乃設以辭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裡之禾,所以為盛。江淮之間,一茅三脊,所以為藉。東海緻比目之魚,西海緻比翊鳥,然後物有不召而自緻者,十有五。今鳳凰不來,而鸱枭比至;嘉谷不生,而藜荻茂庶。神不格守,龜不兆,而欲封禅,無乃不可乎?』公乃止。夫桓公以敬仲之言,而遂安冉有不能救,而季氏卒僭,曰:『救雲者,為其有颠溺也。』司馬相如非惟不能救,而又以将死之言道之,故曰敬仲加于人一等矣。惡戲無諸侯不得行巡狩,有天下可以為封禅,巡狩之事豈不可行邪?
秦漢而下,勢不可行也。古禮之名存者,惟封禅矣人去之乎?方漢家之為封禅,太史公自以不得從事其間,發憤而卒子遷返使,适遭河洛,把腕啜清,直以不得從行,為命誠以希濶之不可幸也。鄉使始皇能下車請罪,而不至下刑棄灰;卑宮室,而不至上象天極。孝武能茅茨不剪,而不至木不呈材;舞幹羽,而不至于黩武窮邉;立謗木,而不至诽者捕死。躬堯舜之行,蹈颛喾之為,使天下之人引手加額,忻忻然願世以為君,然後備葅楷饬,蒲車蹑淩,兢而封禅乎?天地不亦美哉?世無管敬仲,弗能救,其用之以侈心,非封禅之非也。
路史卷十
後紀一
禅通紀
太昊紀上
太昊伏羲氏,方牙,一曰蒼牙,風姓,是為春皇,包羲,亦号天皇、人帝、皇雄氏,蒼精之君也。
母華胥,居于華胥之渚,嘗暨叔嫟,翔于渚之汾,巨迹出焉,華胥決履以跧之。意有所動,虹且遶之,因孕。十有二歲,以十月四日降神,德亥之應,故謂曰歲。
生于仇夷,長于起城,龍身牛首,渠肩達掖,山準日角,奯目珠,駿毫翁巤,龍唇龜齒。長久尺有一寸,望之廣,視之專。
繼天出震,聰明睿智,蓋承歲而王以立治紀,而萬世循用之。肇脩文教,為百王典以載德。自木,木實麗,東道不可尚,同乎元氣,是偁太昊。得乎中央,别而全宿,而有成因号伏羲,自有句而應世,故又曰有句氏。
方是時也,天下多獸,教人以獵,豢育犧牲,服牛乘馬,草鞮皮,引重緻遠,以利天下,而下服度。天出文章,河出馬圖,于是觀象于天,效法于地,近參乎身,遠取諸物。兆三畫、着八卦,以逆陰陽之征,以順性命之理,成神明之德,類萬物之情,而君、民、事,則陰、陽、家、國之事始明焉。
征顯闡幽、章往察來,于是申六畫,作十言,以明陰陽之中,以厚君民之德,于以洗心,退藏于密。觀象之變、爻之動,于是窮天墬之用,極數之原,叄天兩地,而倚數以成變化,而行鬼神八卦,而小成因,而重之以盡生生之理,而天墬之蘊盡矣。
所謂先天易也,原始反終,神明幽贊,于是神蓍着地,靈龜出洛,乃窮天墬之赜,極天下之動。以龜為策,以蓍為筮,獻南占之一十八變而成卦,以斷天下之吉兇。出言惟辭,制器惟象,動作惟變,蔔筮惟占,政治小大,無廢取于易者。紾離象法,蝥狐作,為罔罟以畋以魚(通漁),化蠶桑為繐帛,因罔罟以制都市,給其衣服。靇龍時瑞,因以龍紀官,百師服,皆以龍名作,為龍書,以立制号而同文。稽夬象,肇書契,以代結繩之政,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而文籍由是興矣。
于是盡地之制,分壤時谷,以利國用。必不自聖庸,委師于宛華,爰興神鼎,制郊禅。即命臣芒庖犧,登鼈使鬼物,以緻群祠,而升薦之。正姓,通媒妁,以重萬民之麗。麗皮薦之,以嚴其禮,示合姓之難,拼人情之不渎。法乾坤以正君臣、父子、夫婦之義,聚天下之銅,仰視俯觀以為棘币好,員法天肉(?),方法地,以輕重,以通有亡。察六氣、審陰陽,以赉之身,而四時水火陞降得以有象,百病之理得以有類。于是嘗草、治砭,以制民疾,而人滋信。乃因甲錄,合五緯、建五氣、消息禍福,以為之元。命潛龍氏筮之,乃迎日推策、相剛,建造甲子,以命歲、時。配天為幹,配地為枝,枝幹配類,以網維乎四象。故情僞相感,而星辰以順則。歲、日、月、時亡,易于作旋,蓋着躔舍,立九部而民易理。于是紀陽氣之初,以為律法,以驗其符;矢正爻以配氣,置重爻以抵日、以作甲曆。歲建寅,甲日、寅辰。
木盛于卯,以卯之辰陞,敷教之台,聽八風,民授始。謂君資于民,民安,子安;民危,子危。乃绌神明,開肺意、舉六佐,以自策。
命金提俗、指苫蓋、謹窖臧,視之未居者,借力成之,以靖敷民。
命鳥明建方泭窽、木絕港道,以濟不通。奠八方、旌九位,而分九土。視地之圹、物之夥,其争日大,勢不可以偏制而獨任,于是經國謀賢,以極治寄,而闳灋制,故不慮不圖而人正。
命視冒為貹,志災惡、察虛實、居百,以平民。
命紀侗中職,定于中邦,仲起司陸,陽侯司海。六佐職,而天墬位;陰陽得,乃體春。明刑政,脩兵仗,以威懷。蹇修為士,以之禦敗,而下情至。
于是龢率萬民,平水土,道泉原,因水居方,而置城邑。
百令具舉,乃命蜚龍氏職圖父,因尊事以為禮儀,而天下治。長離來翔三墳雲:因鳳來而作樂。長離者,鳳也。,爰作荒樂,歌扶來、詠網罟,以鎮天下之人,命曰立其。以立基為立本,大淵為大泉,皆唐人避國諱。斵桐為七尺二寸之琴,繩絲以為弦,弦二十有七,命之曰離,徽天音、撡駕辨,以通神明之況,以合天人之龢;絙桑為三十六弦之瑟,以脩身理性,反其天真;灼土為埙:而禮樂于是興焉。
負方州、抱員天,體泰,乙統幹元,紹天體寂,明一垂策。寝方而枕繩,蕩乎亡竟以因應,而覺悟乎天墬之間,不是賢而非愚,不沽巧而尚行。去羨去慕,惟以道化。上亡求欲于下,下亡幹進于上。是以百姓足,而宇宙洪甯;官亡共備之民,而死不用郭。鳥獸蟲蛇,懷于爪毒。陰陽之所雝沈不通者,竅理之逆、氣之戾物傷民積者,絕止之。是以事簡民純,亡言而化,天下之人浮遊罔養,而莫知所如往。臣子以順,君親以尊,故星宿溫潤而鬼神受職,功揆上下、洞八方而後世不可及也。
乃封泰山禅雲雲,以昭姓攷瑞而曾報。在治百六十有四載。
落,而女弟娲立。字與包同。年百九十有四,葬山陽,都與宛丘,故陳惟太昊之虛。始其父沒,華胥死之,葬覆車之源。厥妃殒洛,是為洛神,代所謂伏妃者。即妃,漢書音義如淳,以為伏羲之女,溺洛而死,為落水之神。非也,明曰妃,豈女哉?
伏羲生鹹鳥。鹹鳥生乘厘,是司水土,生後炤。後炤生顧相,夅處于巴,是生巴人。巴滅,巴子五季流于黔而君之,生黑穴四姓。赤狄巴氏服四姓,為廪君。有巴氏、務相氏。
黃帝應代有風後為之相,因八卦設九宮,以安營壘,次定萬民之竁。黃帝滅蚩尤,徽猷多本于後尤,北複以其輕勦,其餘于辋谷。人賴其利,遂世祀之,是為金山之神。谡封其後于任,錫之巳姓,黃帝之孫任巳,實歸是生帝魁。。其在唐虞,俱有封土,書缺不見。夏後氏之初,封之庖,為姒姓。遾周之興,武王複其後于宿,後有密宿、須句、颛臾,邑于泲上,寔典太昊之祀,以為東蒙主。是以季氏将伐颛臾,而孔子傷之。須句後為陎所并,魯複取之。而宿之後則遷于宋,俱不複見。
後有風氏、偑氏、氏、羲氏、希氏、包氏、庖氏、氏、鮑氏、臾氏、颛臾氏、東氏、東蒙氏、胊氏、任氏、姒氏、宿氏、罔氏、伏氏、氏、宓氏、密氏、服氏。
帝之弟郝骨氏為帝,立制,其裔孫子期,帝乙封之太原之郝。後有郝氏、郝骨氏。
贊曰:
泰始雲遠,聖人成能。出包應世,書契代繩。肇脩文教,以立治紀。經域奠部,畋漁棘币。原始反終,分躔畫卦。消息甲乙,以成變化。陞降禮樂,教而不殊。道凝體寂,雲自蒼梧。負方抱員,明一坐策。不慮不圖,鬼神受職。爰興神鼎,封岱禅雲。萬世允賴,若稽三墳。
天下有大本『三』,上處其二,下亦處其二。仁者,上之命;義者,下之命;而财者,上下之所共者也。三者之于人,猶魚之有水,不可頃刻少也。仁義立,人之道,聖人之所以配天墬者也。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惟仁者以财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财,是故君子見得思義,非後财也。子既紀伏羲,因玩其畫與孔氏之所贊,然後知财之不可以不議也。遲雞聲、撡什器、市朝而趨攏澤者,無非從事于财也。今而曰利,非孔孟所言;而财者,士之不道,不幾乎?又欲禍天下欲财乎?嗟乎!喙則鉗矣。出而用之,則斂之也,刻之也。剝膚錐髓、百孔并作,而長不足也。何則人心則異,而其情不大相遠也?伊聖人之治,天下豈他術哉?亦原人情而已。财者,聚人之大本、天墬之所生、人情之所不能免者也。故雖羲、炎之為世不能舍,是以為治不過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蓋天墬之所生财也,莫非養人而生也,是故天墬生财以養人,聖人為天墬生财以為治。是非外生之也,因其理以為之理爾,又非以其所養者害人也。
上漏下溢,割鼻饴口,豈聖人之為也哉?請毋議其它,六十有四卦,莫非财也?而孔子贊之,曰『天墬之大德』,曰『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辭禁民為非』,曰『義而乃繼之以十三卦之象』,是理财之說也。
畋漁之離,耒耨之益,與交易之噬嗑,必先于垂衣裳之乾坤者,是主财為君之說也。畋漁、耒耨,食貨之本也,交易為市通财之術也。市道興而無道以處焉,則強陵弱、衆暴寡争、鬬攘奪乎食貨之場,而不可以一朝居矣。于是變而通之,以除其敝,故能長有其天位而獲大有上九之吉。垂衣裳無為,此惟乾坤之所以能用九六也。用則變,變則通,而不窮矣。舟牛緻遠,是亦以通之也,緻之而猶有患也,故又為之擊柝弧矢以守之,然後有财者始獲其安,而宮室棺椁可作矣。宮室棺椁是使民養生送死無憾者也,是王道之本也。苟為不安,奚暇治禮義哉?此大過之棺椁、大壯之棟宇,所以特後于擊柝之豫、弧矢之暌與舟牛之随、渙也。雖然,張官置吏,莫非為财也?不有,以決之不可也。此書契之夬,治百官、察萬民之所以不可後也。是羲、炎、黃帝、堯、舜氏之所以為天下者也。
善乎!漢文帝之推言之曰:『吾為天下守财爾。』為天下守财者,亦緻其順而已矣。是故因其情而為之治,則為力易而得其功。以石投水,夫又烏有不受者邪?卻壺漿、辭牛酒,利之小也,而民悅之,王業以成,是則所以使之悅者,初不在與之之多也。悅不在多,則其所以使之怨者,奚間于取之之少乎?湯以七十裡、文王以百裡為政于天下,而齊宣以千裡畏人,由此故也,今而曰『我能為君,辟土地、充府庫』。
君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依勢作威,倚法以削,聖人之所甚疾,是故與其有聚斂之臣,甯有盜臣。盜者不過于欲利,而聚斂者離吾之赤子者也。制其田産,教之樹畜,道其妻子使養其老。施仁政、省刑法、正經界、薄稅斂,深耕易耨,不違其時。壯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食之以時,用之以禮,則财不可勝用矣;信能行此,則四海之民仰之如父母。如此,則無敵于天下矣。無敵于天下者,天吏也,斯不亦為天墬生财者乎?今也,撡谲詭、飾纎詐,一日百戰苟可以得之者,萬方俱試而口不好焉,曰『士所不道,吾不信也。』夫言者未必為,而為者常不言。王衍之清談,吾知其不若魯褒之能廉也。取之有道,得之有義,烏在其不言哉?刮之盡锱铢,用之如泥沙,豈人也哉?京師之朽(疑為“贁”字),太倉之塵腐,适足重,不肖子之過爾。鹿台、巨橋,非無财也,以多而害于厥躬也,而昧者往往藏舟夜半之壑,獨不聞白公之愛夫财乎?是枭之愛其子之說也,茲非不議之過欤?是又烏足語易之道也。
系辭傳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又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此河圖之數也。
洛書,蓋取龜象。故其數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蔡元定曰:圖書之象,自漢孔安國、劉歆,魏關朗子,明有宋康節先生、邵雍、堯夫,皆謂如此。至劉牧始兩易其名,而諸家因之。故今複之,悉從其舊焉。
路史卷十一
後紀二
禅通紀
太昊紀下
女皇氏
女皇氏娲,雲姓,一曰女希。虵身牛首,宣發。太昊氏之女弟。出于承匡,生而神靈,亡景亡,少佐太昊,禱于神祗,而為女婦,正姓氏、職昏因、通行媒,以重萬民之判,是曰神媒。
太昊氏衰,共工為始作亂,振滔洪水,以禍天下:隳天綱、絕地紀、覆中冀。人不堪命,于是女皇氏役其神力,以與共工氏較。滅共工氏,而遷之。然後四極正,冀州甯,地平天成,萬民複生。娲氏乃立,号曰『女皇氏』。
治與中皇山之原,所謂女娲山也。繼興于麗,爰絕瑞席蘿圖,承庖制,度襲水勝,主于東方。造天立極,惟虛亡醇一,而不喋于苛事。上際九天,下契黃垆,合元履中,開陰布網,而天下服度。
乃命臣随作制笙簧,以通殊風,以才民用。命娥陵氏制都良之筦,以一天下之音。命聖氏制頒筦,以合日月星辰,以易兆之晨作充樂。
用五弦之瑟,于澤丘動陰聲,極其數而為五十弦以交天;侑神聽之悲不能克,乃破為二十五弦,以仰其情。具二均聲,樂成,而天下幽微亡不得其理。
總紒而笄,加之帶,惡頭飾用。
于是乘雷車、鞲六蜚以禦天。申祠祝而枚占之曰吉,乃設雲幄而緻神明,道标萬物,神化七十。車出澤,馬來川嶽效靈,緯應理,是故馨烈彌、不設法度,而以至德遺後世。
治百有三十載而落。其腸爰化,而神居于栗廣之野外,橫道而處,坫王裕于堇龍古塞、洪河之流,是為風陵堆也。唐文武皇帝江都之役,夜徑,其處風雨中,有女人鱗身,倡而前,餫生魚一匪。帝後果靖中華。後幹元中,失之刺史,奏閺鄉墳。天寶十三載,天雨,晦冥,失所在。至是河房,風雷夜聲。黎明視之,其墳湧,複夾之兩柳,肅宗命祝史祠焉。
以其載媒,是以後世有國,是以祀為臯之神。因典祠焉,又曰皇母。幹德四年,诏置守陵五戶,春穛少牢。或雲三皇之一也。
贊曰:
制度承庖,彼女希。迪主東方。前虵後螭,穆靈門。爰瑞席圖,上際九天,下契黃垆。川嶽效奇,馨烈宏集。道标萬物,神化七十。斷鳌立極,地平天成。笙簧汔今,載祀風陵。
女皇氏題
甚矣,天下之不可一日無王也。太史公作《史記?世家》,侯室而紀皇王。然而呂後、項藉俱列本紀,人皆疑之,且以為太史公壞編年之法以立紀傳。予有以見太史公為得聖人之意也。
夫春秋編年以王次春,示天下不可一日無王也。太史公不該拟聖人而作經,于是法外傳之體,以為紀表世家焉,是編年之法也。惠帝死,孝文未,立呂後為政者八年,今不紀,則将屹然中絕其統邪?知此,則知太史公紀呂後之意矣。班固作書,吾不知其知是否也,然亦紀呂後而不敢绌唐之舊史,因之列武後于本紀。歐陽子不知出此,乃以為春秋之法,所以着其大惡而不隐此——歐陽子之失言也。聖人之作經,随事舉寔,非以意而遇事,是故五剛在禦,而一陰得位,則折以大有天墬之義,事則逆爾。統在惠,則紀惠;統在呂,則紀呂;豈固曰『婦人不得為君,吾不紀邪』?夷王崩,厲王立,無道三十有七年,王流于彘;宣王未立,有共伯和者釋位,以間王政,蓋十有四年矣。宣王有志而後效官,共伯歸國,故當時史氏以是十四年者系之,号共和焉。知此,則知予紀女皇氏之意矣。
嗟乎!君子之制,行至其窮,則皆道之廢也。後妃之賢,不過輔佐。君子求賢審官,以贊其外而已。成王幼,不能踐阼,周公相葆之,以踐阼三母之賢,不敢幹也。自宣太後臨朝稱制而牝晨,時播姁媮嬿婉違夫子者,莫不以薦其口,故宜都内人雲:『古有女娲者,亦不正是天子也?』特佐伏羲,以定九州而已。爾後世孃媪越出房闼天下事者,皆不得其正,非俌昏主,則抱持小兒以求肆,豈知天墬之義,女卑于男邪?而學士之論不知出此,亦難乎為頌矣。或曰項藉與高帝同時而王,胡為而着之紀,曰『是又所以為編年也』。方秦之亡也,籍既自立,割漢中以王高祖,而又挾義帝以令諸侯。漢中之地非惟偏也,而高祖之王又出于籍,籍方分王諸侯而高祖固出其下,是天下之勢在于籍也。嗚呼!而不紀之,故必待天下之一。而後紀還于漢,是編年之法也。雖然,項藉實起群盜,其自為稱曰『西楚霸王』而已,列之本紀,則誠過矣。太昊與女娲見,共工氏之為以水紀事,則既改正朔、革制度矣。固不可沒也,因更傳共工以贅于太昊紀之末。
共工氏傳
共工氏,義氏之代侯者也,是曰康回。髦身朱發,狠明德,任智自神。太昊氏沒,俶亂天常,竊保冀方。搶攘為傑,于是左概介丘,右矕終隆,振滔洪水,以薄空桑。寇劇于諸侯,虐弱以逞。爰以浮遊為卿,自謂水德,故為水紀官師,制度皆以水名。蓋乘時起,而失其紀,是以後世不得議其世也。方其君國也,專以财利貿興有,亡其取之也。水處十七而陸處十三,乘天勢以隘制天下,而用不匮。迨其跋戶,更複虐取,任刑以逞,人不堪命,于是立兵仗、聚亡義,以奸天憲。專任浮遊,自聖其智,以為亡可臣者。故官圹而國日亂,民亡所附,賢亡所從。尚虞盞樂淫,失其身,猶欲憑怒傃其悍,塞墉防百川,隳高闉卑,率方輿而潮陷之。行違皇幹諸福,弗畀疾薦作,而菑屢臻。女娲氏戮之,共工氏以亡。十有五載,落,有子不才,終死為厲。
紀為君傳,為臣,路史之書,豈故為是沸騰哉?
紀皇王,所以尊天子也;傳僭僞,所以懲霸據也。尊天子,所以壹天下之統;懲霸據,所以着叛竊之罪。統既壹,罪既着,則亂常犯上、盜國賊民者,不能一日遁形欲地上矣。齊桓、晉文,衆所共德也,孔子作春秋,蓋甚貶之勤王而請隧,則并沒其功,争入而無親;書齊小白,曾何問于州籲與無知乎?狄泉盟王人、河陽朝、襄王會宰、周公王世子,豈徒載之空言哉?亦竊取其義,以為人道之大經而已矣。百歲之後,有孟轲氏者,蓋知其統矣。故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又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予之路史宜有合于此者,不可以弗察也。
元經何為哉?彼将以進退南北也,而自拂其統也,乃自比于春秋,曰:『春秋元經于王道,是輕重之權衡。』夫春秋所書,彼善于此則有之矣,而正統常哉,周也。帝魏于太和之元,則不知所以為始,絕宋于元徽之五,則不得所以為終。是則宋魏之間,正未嘗分也;正未嘗分,則統未嘗壹也,乃自比于春秋邪?吳楚僭王,春秋屢抑以夷狄而有中國,雖有大功,必如桓、文之予而實不予可也,何至抗而帝之邪?是故未觌先王之大道也。未觌先王之大道,而獨猥經百世區區于麟止獨何欤?
嗟乎!法春秋而不知春秋,豈惟王通哉?使後世黖黖于正統之論而不得其正者,皆通之咎也。
路史卷十二
後紀三
禅通紀
炎帝
炎帝神農氏,一曰石年,是為後帝皇君,炎精之君也。
母安登感神于常羊,生神農于列山之石室,生而九井出焉。初少典氏取于有蟜氏,是曰安登。生子二人,一為黃帝之先襲少典氏,一為神農是為炎帝。
炎帝長于姜水,成為姜姓。其初,國伊繼國耆,故氏伊耆。長八尺有七寸,弘身而牛颠,龍顔而大脣,懷成钤、戴玉理。生三辰而能言,五日而能行,七朝而齒。具三歲而知稼穑、般戲之事,必于黍稷日,于淇山之陽,求其利民宜久食之谷、而蓺之。天感,嘉生菽、粟、誕苓,爰勤收拾剛壤地,而時焉已,則厘牟五子偕至,神農灼其可以養民也。于是因天之時,分地之利,垡土、穢燒埩野,以教天下播種,嗣瓜蓏之實,而省殺生之敝,始諸飲食烝民乃粒。惟生亡德,鹹若古政,于是師于悉諸九靈,學于老龍吉祖,其高矩以緻于理。受火之瑞,上承熒惑,故以火紀時焉。于是修火之利,範金排貨,以濟國用;因時變,以抑時疾,以炮、以燖、以為澧洛。謂木器液、金器腥,聖人飲于土而食于土,于是大埏埴以為器,而人壽。官長師事悉以火紀,故稱炎焉。
肇迹列山故,又以列山、厲山為氏。預若天命、正氣節、審寒暑,以平早晚之期。謂人之生,太倉為主,而太倉谷為主天下,萬物亡以易于谷,于是斲木為耜、揉木為耒砩,窮發跋艽野,制畮清甽,分龍斷,而戒之耕。然後六谷,以供粢盛,而給軍國、爰布國,禁春夏所生不傷不害。謹脩地利以成萬物,亡敚人所務,而所農得以順其時,教之桑麻以為布帛,相土停居令人知所趍避。乃命赤冀創捄鐵為杵臼,作耝耨錢;梋鬵井竃,以濟萬民;熣刳,以蒸以民;始播食而不勝。故為政曰:惟天生民,惟君奉天,惟食喪祭,衣服教化,一歸于政。林林生人亡亂政典。又設教曰:民為邦本,食為民天。農不正,食不充;民不正,用不衷。士丁壯而不耕,則受其饑;女當年而不織,則當其寒。不貴難得之貨,不器無用之物。是故耕不彊者,亡以養其身;織不力者,莫以蓋其形有餘。不足各,各歸其身,是故亡十倍之賈倍稱之民,士力耕而女力績,力歸于上而功被于下。
歲守十三,三年與少半成;歲三十一,而國又十一歲之儲,有以利下而不足以傷民。乃制為之數一:谷不登,損一谷,谷之法十倍;二谷不登,損二谷,谷之灋倍數十。蓰夷疏滿之亡食者,與之塵;亡種者,貸之新。農夫敬事力作,故天毀、地兇、旱泆并作,而亡有入于溝壑乞請者,時其時以待天權也。是以年谷順成,衣食而禮義興,奸邪不作,制令而人從。衆金貨通有亡,列廛于國,日中為市,緻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而有亡,于是俱興。
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故天下号曰皇神農。謂亂時不殖、亂氣作沴,乃紀上元、調息朔以端啟閟,拂焄蒿、辟屍隰以逃民害。三朝具于攝提,七曜起于天關,所謂太初曆也。
乃命司怪主蔔,巫鹹、巫陽主筮。于是通七變以成天地之文,極其數以定天下之象。八八成卦,以酬酢而佑神,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謂始萬物者,莫盛乎艮。艮,東北之卦也,故種艮以為始,所謂連山易也,故亦曰連山氏。謹時祀盡敬,而不喜挹。春間焚封,豨塊桴土鼓以緻敬于鬼神,而上下達矣。悼澆、泊、闵、愚、愗,爰問于泰乙,小子曰:『上古之人,壽過百歲。後世不究天年,而有殂落之咎。』獨何?氣使然邪?小子曰:『天有九門,中道最良。』乃稽太始說玉冊。
磨唇鞭茇,察色;嘗草木而正名之,審其平毒,旌其燥寒,察其畏惡,辨其臣使,厘而三之,以養其性命而治病。一日之間,而七十毒、極含氣也。病正四百,藥正三百六十有五,着其本草,過數乃亂。乃立方書,命僦貸季理色脈,對察和齊,摩踵訰告,以利天下。而人得以繕其生。
粵又制請雨之法。蓋南置水,掩髂理,以待天澤之至。赤松子者,諸侯也。移老襄城,于是下之緻為雨師。
剸剸民食,形盡悴而不顧。每歲陽月,盍百種、率萬民,蠟戲于國中,以報其歲之成。建亥之月,火伏而蟄,畢農事終而始蠟祭也。或雲後世之文,攷之郊特牲,乃以周正,非也。周蠟以十二月,蓋夏十月、商之十一月,晉以周十二月襲。虞故宮之奇曰:『虞不臘矣。』月令以孟冬祈來年,祠公社門闾,臘先祖、五祀,蠟臘共月,三代同之。皇氏以為三代皆以十二月,亦非也。故祭司啬山林、川澤,神示在位,而主先啬,享農及郵。表畷禽獸、貓虎,水防昆蟲,而祝之曰:『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亡作,草木歸其澤,葦籥土鼓,榛杖喪殺。』既蠟而收,民息已,年不順成之方,其蠟不通,以謹民财也。惟不順成,則厭禮而婚,條風至則合。其亡夫家者,以蕃其民。是故淳鹵作而人民毓,教化興行應如捊鼓,耕得利而究年受福。
乃命刑夭作扶梨之樂,制豐年之詠,以薦厘來,是曰下謀。制雅琴、度瑤瑟,以保合大龢,而閑民欲通其德于神明,同其龢于上下,于是神沣瀵、嘉谷茁。
乃命屏封作穗書,以同文攽令。
命白阜度地,紀脈水道,窬木方竹,杭潢洋而有亡大。遂甄四海、紀地形、遠山川林薮,所至而正其制。于是辨方正位,經土分域,處賢以便勢,于以相用,而寄其慽。近國地廣,惡遠彌小,負海之邦,率三在地。國土相望,彘狗之聲相聞。以大用小,由中下外,猶運指建瓴,而王者以家焉。
乃課工定地,為之城池,以守之。後歲省方,觀民設教,月省時攷,終歲獻功,以時嘗谷祀于明堂。補遂不,乃伐補遂,而萬國定。
爰崇郊祀,封岱禅,雲以大報,而天下治。襲九窾,種九,提挈形氣,而嫥捖乎剛朒,以竅領天下。是故萬物百族,皆有經紀條理,不以物之壞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時自利也。一上一下,而浮遊乎萬物之祖,故其民璞,重瑞慤,有善而亡惡。
虛素以公,希聲若退,樂與政為政,樂與治為治,是故威厲而不試,謂賞在于成民之生,賞誠設矣。然施于人而天下化,謂政亡有棄法而成,治,法誠立矣。然刑罰不施于人而俗善;不忿争而财不足;不勞形而成功;因天墬之資而與之龢同;任賢使能,故官利,則賢者歸。是以天下共尊、共富之。
懷其仁成之心,神不越于胸中,智不出于四域。知其白,守其黑,是故求死而不得。後其身而先外,其身而存。其神不國,其鬼不神。亡隅亡适,而天下正。南交北幽,三危暘谷,偎僾之人,靡不戾止。天不牟其道,地不愛其寶,故黃龍川泳,丹渠先産,風不鳴條,雨不破蒯,亡紮瘥沈,焙之惄人,猶劮窪尊、臼飲竦身,戴聽以陶乎至化。唯亡共胥之怒,而不聞王役之搖,故人皆惡其死而尚其生。是以唐堯敷言朕之比神農,猶民之鼂旦也。而嵬說者猶以為夫負妻戴,以有天下,是相率而為僞者也,惡足以言人道邪?
蓋宇于沙,是為長沙,崩,葬長沙,茶鄉之尾,是曰茶陵,所謂天子墓者,有唐嘗奉祠焉。太祖撫運夢感見帝,于是馳節求,得諸南方,爰即貌祀。時序隆三獻,惡戲盛德百世祀,至神農亡以尚矣。我宋火紀,上協神農,豈其苗裔邪?何誰昔之夜,神交萬載,而乃丕揚于今日欤?
在治百四十有五祀,年百六十有八,亦謂赤帝。其崩也,天下之人為之不将者七日,納承桑氏之子,子十有三人。
贊曰:
火德開統,連山感神。謹修地利,粒我烝民。鞭茇嘗草,形神盡悴。避隰調元,以逃人害。列廛聚貨,吉蠲粢盛。夷疏損谷,禮義以興。善俗化下,均封便勢。虛素以公,威厲不試。弗傷弗害,受福耕桑。日省月攷,獻功明堂。天不愛道,其鬼不神。盛德不孤,萬世同仁。
濟世有道,豈可與貪而躁者謀哉?天下無常勢,而時勢有通塞。世固有利害,而利害有淺深。近而淺、貪而躁者,能知之、利害之。長而深,非聖智有所不能悉也。封建、郡縣,其事可見矣。借以巨室俔,之偃豬,有十囩;之籍,其月舉亦博矣,其課辨亦劇矣,必委能囩,率之将、卒之傥,來十鉗奴之為利乎?抑何如推囩之願民而甲之邪?其忠主、仁民、經略,久近固不同邪?知此,則封建、郡縣可得而議矣。
予嘗言之『彊幹弱流,天之之道也,封建之行也』,豈利一宗哉?其于民俗,尤所急焉者也。是以先王世雖極治,猶且漼然,莫敢或後,況亂世邪?聖人之憂患,莫非為亂世計邪?苟上有明辟,則封建而治。郡縣而治,上失其道,則封建者亂,郡縣者亡。封建,而民猶能存;郡縣,而四海累氣——事之深淺有間矣。而昧者乃謂封建聖人之所不得已,或又謂郡縣則主祚促而利于民,談何易邪?
請毋多言,而簡喻之:王者,奉天地、法至公者也。封建者,天下之公也;郡縣者,一人之私也。惟公也,故人皆得遂其私;惟私也,俱廢士民兵政,一切取苟且之術,豈直越肥之視秦瘠耶?又将剝之以自厚也,郡縣若此,而上之人猶欲冀俗之歸厚,是何異于秉梲而招狗?而栁鄉猶以為公天下之端,自秦始何不思之甚欤?聖人之所慮,固不在于彼也。
昔者鼂子請削七國,而七國反逮。夫主偃策行,而列侯之坐酎除者百有六,可謂罰非其罪矣。而汔亡叛其勢異也,惡戲自封建法廢而後世不見成康之俗,君無世臣,民無常主,無惑乎?道之卑也,國家承平,百年之間,民物阜毓,波夷夏海,實超轶乎三代。唯世變、風移之事,視之有愧,則封建不行之所緻也。茲豈陋儒、俗吏之所知哉?
日者漢唐雖稍封建,然而因陋就簡,不稽古紀綱,法制一無或備,是顧得言封建邪?茲其所以曆世紛紛,傽偟救弊之不暇者,豈封建之咎哉?制之失其道也,予觀神農之治天下、甄四海、建諸侯,處賢以便勢,胥用而平民;近者國地廣而遠彌小負海,有十裡之侯;若二十裡者,以大制上,猶榦役指由中下,外如水建瓴,是故上下得以相安,而人皆惡死,然後知賈顔之谟蓋亦善而未盡。聖人之經國立法,其慮世防患可謂至矣。三代之所以長久,此其效焉。故曰三代之末尚有仁義,六代之季盡矣。不然,揚子雲識下于柳宗元,而王仲淹豈見卑于李百藥乎?彼宋祁興遞救之言尤為可切厥哂,不出齒笑也。
路史卷十三
後紀四
禅通紀
炎帝紀下
炎帝柱,神農子也。七歲有聖德,佐神農氏。曆谸原銘百藥,爰惎其人比梩,定利芟芨及寒垈土,時雨至,則挾創乂以從事于疇,殖百疏、區百谷、别其遫,深耕聖作以興歲。天均時而地均财,于是神農之功廣,而天下殷赈矣。任公而不物,任法而不數。守其餘以制其啬,故其人不佻不病,民亾事,審時而權宜,是以老幼安裡而無謝生之心。滣西蕩河源、東澹海,滣南耀丹垠、北汔幽虛,莫不來享、咨來茹,亦曰列山氏。五帝以來稷之。
說
炎帝慶甲,帝柱之伯也。自帝慶甲至帝臨,書、傳蔑記,不得其攷。
事固不可以概論,有顯然之是,而世以為非;有皭然之非,而世以為是者。神農有天下,傳七十世而書、傳止存八葉,年眇記落,固無足惑,然運曆諸書複侜張、争詭,其為政之日,而世交引以為是。真诰有炎慶甲,而國語烈山氏有子曰『柱二者記并』,無有以今内簡炎氏為世以十抴者,亦七首于二帝。然自是至帝臨汔,亦無紀。夫古之有天下,最長世者,無神農若也。故屍子曰『神農七十世有天下』,豈每世賢哉?牧民易也。呂覧亦曰『神農七十世有天下』,豈不足信如後世之書耶?屍子之言記為孔子,然世猶以為非宜乎?士之不攷古也。
炎帝臨
通系外紀以帝臨為臨魁,非也。夫帝臨在帝承前,而帝魁乃在帝承之後。蓋自異代世本書言夙沙民叛以歸帝魁,則非臨也。惟諸曆紀炎帝八世,故臨與帝魁遞為存廢,或合臨魁以為一,複有不知神農嘗有後代者,則又以帝魁為即神農,而更以神農為魁傀氏。嘻儒之無特操如此,夫彼又烏知黃帝之元孫帝魁哉?
炎帝承,帝臨息也。其政因民之仞,發虛土監賈區,儲偫廢舉,以符其詭。蓋五百而始收,于是貢胥之灋行焉。
說
炎帝魁。帝魁之立,祗修自動。質沙氏始叛,其大臣锢職而嘩誅,臨之以罪而弗服,其臣箕文諌之;不聽,殺之。三卿朝而亾禮,怒而拘焉。嘩而弗加,嘩卿貳,質沙之民自攻其主以歸。
說
炎帝朙,帝魁之子子也。明生直。
炎帝直,直生厘,是為帝值。
炎帝厘,厘生居,是為帝來。
說
炎帝居母曰聽訞,承桑氏之子也。炎帝居生節莖。
婦人之賢,亦有能世其聲者尤為不恒也。夫世固有賢母眷其孫子而願授其孫若姪終以閑有家者杞蕩二姬為子來逆原流益别惟其賢有以知之也。昔者神農取于承桑氏矣,至于炎居複納承桑氏。後稷取于有骀氏矣,至于泰王複納有骀氏,此其子孫繁衍盛大豈偶然耶?
夫婦,人倫之本也。魯自惠公而上,世取于宋桓公以降、世取于齊非一日矣。所謂必齊之姜、必宋之子。文姜何為哉?莊公世嫡,而猶制使必取其黨,抑果賢而合于禮耶?齊女待年,公齒晏矣,而且牽惑姜氏至年六六,不有内主,以陷不孝之域。惡呼婦賢而世其聲,誠為不恒有哉。
炎帝節莖,節莖生克及戯。
炎帝克。炎居生節莖,節莖生戯,戱生器。
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是故狐死首丘,魚肉之蟲集于地,而北行葬于北方,北首:三代之達禮也。予遊陵山、拜靈丘,徬徨重阜,觌玄盧潛闼之竄其間者,崔嵬隐約且二百,所以傳信之神農有天下七十世。若其妃後亞旅,則有之矣。方金戎犯,順初原之氓,隴穿焉。方中屍首,撮而腯黑,玄绡單衣,偃負穿中附旁,惟銅鼎劍玺,既取掩之,他日邑胥魁,或新室匄其鼎榮焉。燕合未既,而室燬鼎遂亾之,而棄劔鼎者,亦門滅。
嗟夫易墓非古也,太公之封營丘,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而文、武、周公猶反,玷畢族葬合兆,古之道也。是何魯人長府之事,予稽而切悲之。夫長府,昭公之所居也。公之二十五年,欲逐季氏居于長府,九月戊戌伐季氏,是故季氏惡公欲改為長府,故闵骞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以言長府?自爾又何必改作以自章其惡不韪哉?』此孔子之所以聞之、而發言必有中之語。蓋亦嘉其深,中季氏隐也。方昭公之出也,平子禱于炀宮,故九月立炀宮。由此觀之,則其欲改為長府意可知矣。定公之元年,公之喪至自幹侯戊辰,定公即位,季孫使役如阚公氏将溝焉,榮駕鵞曰:『吾欲為君謚,使子孫知之。』對曰:『生不能事死,又惡之以自旌将焉。』用之七月癸巳,葬公于墓道南。孔子為司寇也,乃溝而合之墓。夫阚者,魯群公墓之所在也。
周代冢人掌公墓地,必辨兆域而為之圖。先王中居,昭穆左右,凡諸侯以前,卿大夫以後,惟兵者不入兆域。季孫惡其君,乃溝絕其兆,使之不得上同先君。故孔子于是溝而合之,以反于義。族葬合兆,自天子達,由古然矣。何惑乎?炎墓之叢哉,或曰周公蓋附其亦不詳于禮者欤?
炎帝戱,戱生器及小。帝自慶甲以來疑年。
炎帝器,器生巨及伯陵、祝庸。
巨為黃帝師,胙土命氏而為封。巨夏有封,父封文侯,至周失國,有封氏、巨氏、巨氏、封父氏、富父氏。
伯陵為黃帝臣,封逢實,始于齊。同吳權之妻何女緣婦,孕三年,生三子,曰(即“呚”?)、曰鼓、曰延。
延始為。,後出臣堯。
鼓,兌頭而,與延同事。是始,樂風為編鐘。生靈恝,靈恝生氐人。有逢氏、蠭氏、呚氏、延氏、氐氏、齊氏。
祝庸為黃帝司徒,居于江水,生術嚣,兌頭方颠,是襲土壤,生條及勾龍。
條喜遠遊,歲終,死而為祖。
句龍為後土,能平九州,是以社祀。生及信,信生誇父,誇父以駛,臣丹朱。有句氏、句龍氏。
垂臣高辛、為堯、共工,不貴獨功,死葬不距之山。生噎鳴,是為伯夷,為虞心、呂且,功于水,封呂。生歲十二泰嶽,襲呂,餘列申許,堯代有許繇。
泰嶽生先龍,先龍生玄氐,玄氐乞姓。湯革夏伐氐,氐人來朝。其别為青、白、朒之三氐,後有羌氏(疑為“氐”字)、羌戎氐、楊氐、符氐、氐羌數十,白馬最大,非無弋後者。周初複泰嶽後于申,暨申伯入卿而楚蝕其壤,宣王開元,舅申伯于謝。後有宇氏、申氏、申叔氏、申鮮氏、謝氏、射氏、宇文氏、大野氏。
呂侯為穆王司寇,訓夏贖刑,後曰甫。春秋初入于楚。有呂氏、旅氏、呂相氏、甫氏、共氏、龔氏、藥羅氏。商周之際,有呂渭,字子牙,敏而内、智而動。偶諸阏遊諸侯而不用,退居東海之濱,及棄于室,伏于茲泉,四友與居。文王見之,呂遯陳以釣道,遂成周業。是為太公望,師尚父,成王封之營陵,曰齊。十五世,小白伯于諸侯。又若世,而陳和移齊,鐘鼎寶玉七百餘年。後有丁牙、丘尚、左洴,國晏賓平,紀癸柴苑,慶賀掌厲,獻易氏。是年栾襄牽,青管柯析,其裔壬、角、望、紹、茶、駱、弦、旗、眀、靈、孝、彥,闾門栢亘威齊,蓋铎暢李。
及子旗、子雅、子尾、子襄、子囊、子剡、子功、子牽、子淵、子泉、子幹、子公、公齊旗、公牛、公牽、公翰,母知祭公仲長,諸兒士疆樂利。
齊季申鮮,将其雝門、東門、東宮、西宮、南史、邴意、獨孤、宇文、東北、西南、四郭、若左右,子因之氏,其以采者,丙氏、邴氏、艾氏、隰氏、高氏、劇氏、棠氏、高堂氏、檀氏、灌檀氏、禚氏、甗氏、崔氏、移氏、若氏、丁若氏、陸地氏、大陸氏、井氏、百裡氏、西乞氏、白乙氏、餘氏、餘丘氏、虵丘氏。若闾丘鉏、丘籍、丘鹹、丘梁、丘廪、丘蒲盧、盧蒲之氏。
宣氏子之孫,封汲,為汲氏。徯封于盧,為盧氏、徯氏、柴氏。其支于章者,為章氏、鄣氏、章仇氏、申章氏、赤章氏、赤張氏。先是武王得泰嶽後,文叔紹之,許靈公徙,葉悼公遷城父,曰焦夷,二十有四世,鄭滅之。有許氏、鄦氏、叔氏、亟氏、禮氏、容成氏、錫我氏、賈氏、止氏、焦氏、谯氏、嶽氏、文氏、苴氏、苴人氏。
小帝,少也,佚名。蓋為政日淺者,自慶甲來,俱兆茶陵。
魯僖公二十有四年,襄王出,居于鄭。文公三年,王子虎卒,求之于例,則皆曰:王臣。謂春秋所書王臣之卒者,三尹氏紀世卿之禍,劉眷存定難之功,而子虎之義不眀,見于天下,其所以言王臣,又自不得其說。左氏說者,既以為翟泉同盟之王人,而公谷氏且以為會葬之叔服。夫王臣之來,會葬同盟衆矣,何獨子虎而且指之惟叔服哉?此惑于左氏晉文公已定、襄王之說而臆之也。
王子虎,周之居守者也。春秋始書天王出居後,四年五月書公朝于王所。冬,天王狩于河陽,公朝于王所。文公八年,書天王崩,未嘗書入也。王猛居皇,敬王居翟泉,此圻内境而其入也。猶切書之天下之主也;鄭,他國也,亦既遠而戒矣,孰有入不書哉?納天子、定王室,是乃人臣之極勲,而顧蔑紀,何以春秋為?然則襄王未始入也,未始入,則何居狩鄭寄也?踐土之會,鄭地也,朝書王所,則猶在鄭矣。千金之家、三錢之府,不可一日虛也。文之八年,王之在外十三年矣。而君不立顧不猶居守者乎?然則居守非王子而誰與?由此觀之,虎之居守可知矣。王猛居皇王,猛入于王城,此以宜為王也。而其卒也,書王子猛未正乎其位也,未正其位而以王子猛書,則王子虎之書卒又可知矣。子虎書卒,益以信襄王之未入也,以王子大居守,厥任亦已重矣。任重者,其禮異。是故其卒必登于策,非王臣比也。烏乎!聖人之慮天下亦深,而示其後世也,亦至矣。西孛東狩,必三書而後已。
予既誦之而王之居外,亦三書,而後已出而不入,其事亦已明矣,而或且疑焉。至謂不能乎母而絕之日,何妄耶?雖然,後世學士将複其間,茲予之所深憂。而過計者,魯公居幹侯,猶王居鄭也。而于歲首,必書公在幹侯;比其沒也,必曰公薨于幹侯。以是例準,則凡年首必書天王在鄭;及其隕也,亦必書曰王崩于鄭;而且不有,則王其入矣。茲益不然也。之與以相去千裡,周公、魯公似矣而大殊也。鄭雖圻外,猶吾之鄭;而幹侯隸晉非吾境也,惟其不入,則明在鄭矣。又豈詳魯而略周哉?嗟乎!聖人不作聲,謂過情;諸侯而不謚,則見謂今王;天子而蒙出,則謂之少帝。魏收所述且至以少帝,目平陽事靡,憲章乃頻,于是小帝之謂,其亦孺帝之倅,為政無幾,如後世攜王、哀王之等者與。
炎帝參盧,是曰榆罔,居空桑。政束務乘人而其捖,于是諸侯攜,乃分正二卿。命蚩尤宇于小颢,以臨西方、司百工。德不能禦,蚩尤産亂,逐帝而居于涿鹿,頓戟一怒,并吞亾親。黃帝,時為有熊氏,實懋聖德,諸侯利賓之。參盧大懼,設于熊,黃帝乃暨力,牧神皇風後,鄧伯溫之徒及蚩尤氏轉戰,執蚩尤而誅之。于是四方之侯争辯者賓祭于熊,爰代炎輝,是為黃帝,乃封參盧于路,而崇炎帝之祀于陳。
路,露也,潞,是後繁于河之北東,商周别為赤白之狄。狄曆咎,臯落九州之戎。有隗氏、狄氏、落氏、臯落氏、戎氏、戎子氏、袁胡氏、斛律氏、觧批氏、烏護氏、纥骨氏、壹利吐氏、異其斥氏。回纥高車十二族,其衍也。潞子嬰兒甲氏,籲姜路之餘,晉滅之,後有潞氏、路氏、路中氏、露氏、甲氏、榆氏。伊列舟駱淳戲怡,向州、薄甘、隋紀,皆姜國也。禹有天下,封怡以紹列山,是為默台。
成湯之初,析之離支,是為孤竹。西伯之興有允及緻老矣,而歸俌之。未至,西伯薨,武急伐商,叩谏不及義,棄周祿北之,止陽上,俾摩子難之,逮聞淑媛之言,遂薇終焉,是為伯夷、叔齊。先是齊嫡而夷長,父初欲立夷,不可,初薨,夷齊偕巽去之北海之濱于是憑立。故孔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又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嗟乎!适世暴亂而道不行,能亾(通“亡”)怨乎?忘天下之不善,去之海濱,放于義以俟其清,則其怨亦希矣。一巽而獲其親、安其弟、美其身,求仁得仁,夫又何怨之有?憑世其國,定王之十一年,辭于齊。有竹氏、笁氏、孤竹氏、孤氏、墨氏、墨台氏、默怡氏、怡氏、台氏。
伊耆之國,堯之母家,下及湯代,有伊摯,以本味進,為之左相,是為保衡伊尹。尹豐上而兌下,偻黑下聲,鈎深本草,妙達湯液。有伊秩氏、耆氏、伊耆氏、尹氏、伊祈氏、阿氏、衡伯氏、衡氏。
紀侯以道事齊,不得,免,乃大去,而俾季奉入于齊。有紀氏、郱氏、裂氏、嶲氏、鄣氏。淳于不複,有淳氏、淳于氏、于氏。甘夏滅之,州杞滅之,舟骀薄,至周尤在列頼,則楚滅之矣。後各以國令氏。姜之泒,又有列氏、厲氏、麗氏、巫氏、神氏、靈氏、農氏、誇氏、節氏、烈氏、藥氏、山氏、鄒氏、屠氏。戎子遁朔野,有葛烏,釋世長鮮卑,又以俟斤、俟汾、渝汾、嗣汾、俟畿為氏。俟汾者,藥也,則又為宇文氏、宇氏、普氏、俟豆氏、庫莫奚氏、費乜頭氏、阿會氏、莫賀弗氏、李氏。
蚩尤傳附
阪泉氏蚩尤,姜姓,炎帝之裔也。兄弟八十人,蚩尤首、虎、八肱、八趾,好兵而喜亂,隳黨崇讐、惽欲亾(“猒”?),惟作五虐之刑,延于平民,罔不寇賊,鸱義奸宄,敚攘矯,發葛盧雝,狐之金啟九冶,作兵刑劍撥,劍撥作而歲之,諸侯相者二十一。
帝榆罔立,諸侯攜,胥伐虐弱,乃分正二卿。命蚩尤宇于小颢,以臨西方、司百工。德不能馭,蚩尤産亂,出羊水、登九淖,以伐空桑。逐帝而居于涿鹿,興封禅,号炎帝。興,乃驅罔兩興雲霧、祈風雨,以肆志于諸侯。頓戟一怒,并吞亡親。
九隅亾,遺文亾,所立智士寒心參盧,于是與諸侯委命于有熊氏,有熊于是暨力牧神皇,厲兵稱旅順殺氣,以振兵法。文昌而命将熊、罴、貔、貅以為前行,雕、鶡、鴈、鸇以為旗幟,士既成矣,逮蚩尤。逆筮之,巫鹹曰:『果哉。』而有咎。乃率風後、鄧伯溫之徒及尤嘬兵涿鹿之山,三年九戰而城不下,問之五胥,乃設五旗、五軍,具四面攻之。三日而後得志,傳戰執尤,于中冀而誅之,爰謂之解矣。甲兵釋怒,用大政順天,思叙紀于太常,用名之曰『絕辔之野』,身首異處,以故後代聖人着其像于尊彜,以為貪戒,由其威械,故貊焉。後有蚩氏。
貪必敗,虐必敗,淫奢必敗,不忠必敗,賊必敗,而昏懦不與焉。方夫事之渙也,常若有利、有不利,族而觀之,固未有不敗者。吾行年四十,有所閱載籍數十百千萬卷,所見所聞若所傳聞衆矣。自黃帝以來,貪如蚩尤、如龔工、如蜀王,盜跖虐如桀纣、如秦皇、如高緯、劉,儀衛崇台榭,而誇子女窮日蔔夜。上不思所以紹其業,下不思有以保其樂。庸夫妄卒觑其儀衛之都,輿服之姣也。于是盡盡然,群起其後,以篡奪之,而事始擾矣。易曰:『負且乘緻冠至。』子曰:『負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盜斯奪之矣。』上嫚下暴,盜斯伐之矣。夫盜之處,心非有經世之具也,非有為仁之方也,跳梁跋戶,亦不過祈飽,圖自肆于一日而已。故其所觊曾未轉盼,而禍敗已随之矣。
嗚呼!為善作德必有餘慶,為惡作僞必有餘殃——此天之定理也。蚩尤天之戾氣也,其威力與天通矣,徒以貪殘且猶不免于戮,而況其降者乎?然則貪淫賊虐不忠狂(“觖”?)之徒,顧何規于後而猶嚣嚣以犯于惡不韪、自棄于人類也耶?
帝柱
老子曰:民不畏死,奈之何以死懼之。刑法以治盜賊,法令滋章,盜賊多有,何者?民窮則不畏死,法令奚施焉。今有二舟,一實而一虛,相薄于中流,虗者恃其無傷也,盛闘而俱覆焉。今天下剽掠者,莫非虛舟也?而法令奚施焉,是以先王之時,民以裡居田以井授,翹農抑末,所以處之者至矣。兇年饑歲為之荒政,以聚之散利,薄征、緩刑、弛力,使之家給人足,豈複有盛鬬之患哉?剝之象曰:『君子以厚下安宅。』必厚下者,固所以安其宅;下不厚,則宅不安者,剝之道也。孔子嘗言:『刻竅太至,必有不肖之心應之。』昔者大安歸,賦雜調十五石,盜賊起,文成将與除之。毛法仁以為郡國資用,去之弗可賴。帝不惑,卒遂蠲削,曰:『使地利無窮,農力不匮,百姓有餘,吾誰而與不足?』于是賦調輕清,而民複厚。開皇之間,曾未幾何常賦益輕,而藏府以益積。是知哀公有年饑不足之問,而有子有盍徹之對,為見遠矣。于時之人猶以為異,蓋不知百姓既足,君是以足;百姓既足,天下尚何更得虛舟之有。
帝承
非利仁之事,前日未起,不可從我,始寓人以徇,而有殱良之慘,二十收一而有率扉之苛。殲良而後輕殺,臣民之怨深;率扉而後委棄,山海之命易。古人有言:『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塗車刍靈自昔有之,而必曰無後者,為其象人而用之也。其曰『無後者』,甚疾之辭也。
損下益上,損上益下,此天墬之定理也。生老病死,此人之定數。人萌财晦,此天墬之定數也。川竭谷虛,夷淵實固,未有利于此而不害于彼者,黃食澤乳豈能益人之數哉?伐其壽以強其欲而已。予悲其欲則暫強,而壽則誾摍矣。用其二而民有,用其三而父子離。正恐其不待于二離,不必于三也。人而言曰:『吾能生财斂,不及民而用度,足夫誰欺?』昔者楚靈為章華之台,伍舉諌曰:『君民者,将民之與處,民實瘠矣,君安得肥?』唐明皇既以韓休為相,而無一朝之驩,或請去之,帝曰:『吾雖苦瘠,天下肥矣。』故孔子曰:『未有子富而父貧者。』知夫此,則知損益之道矣。予既玩易而妄論夫财矣,今又于帝柱、帝承而再三者,誠以民事之為重矣。春秋書初稅畮用田賦,皆重其首為民害爾,帝柱之裔則大矣。而帝承之伷世不得而聞之,茲予之所甚惑也。
帝魁
夫勢之去未有不先敗其本者也。國之将亡,必出将亾之事。人之将死,必形将死之為。昔武王之說詩曰:支支之言,曰天之所支,不可壞也。而其所壞,亦不可支也。支壞壞支,其名曰逆。天有不亾乎?箕文之于質沙,支壞也;質沙之于箕文,壞支也。是以箕文見殺質沙,卒亾其能免。夫子華子曰:『厚而不博,敬守一事,正性是喜,而務成一。能盡,能既成,四夷乃平。』惟彼天符不周而周,此神農之所以長,堯舜之所以章也。堯曰:『若何而為?日月之所燭。』舜曰:『若何而服?四荒之外。』禹曰:『若何而治理?青北九陽,奇怪之所際。』是以重塞之主,無有存國,固有道之主,因而不為責,而不诏,以不知為道,以奈何為寶。鄧析名言堯置諌鼓、舜立謗木、湯有總街之诽、武有儆戒之鼗——四君之勤如是。至于栗睦氏,殺東裡子,夙沙君僇箕文,桀誅關龍逢,纣刳比幹——四主之嫉賢如仇。是以賢愚之較九地之下,而重天之上也。由此語之,自敗自成豈有難見者哉?特其寐已久矣。
帝直帝厘
有其善喪厥善,無為無作,此古聖之治也。非特無為惡,亦無為善;非惟無作弊,亦無作法。寒而衣,饑而食,誰能易之?是故帝者之為世或傳焉、或禅焉,何容心于間哉?知善其治而已矣。炎帝有天下七十世,何乃于禹而德衰哉?仁義者,教世之不可後而衰亂者,先王之所不能免者也。抑為之善後焉,爾托人以府庫,弗能任,其弗竊也。托人以封疆,弗能任,其弗叛也。先王躬仁義以善天下之俗,是故俗城而竊者莫之蓋也,叛者莫之興也。言無咎,則雖有百萬之智,不足以勝天下之衆矣。是以先王惟不私其後世之子孫,如欲私其後世之子孫、而不由先王之道,未有能之者也。炎耶,禹耶,曷德之衰?
路史卷十四
後紀五
疏仡紀
黃帝紀上
黃帝,有熊氏,姓公孫,名荼,一曰軒,軒之字曰玄律。小典氏之子,黃精之君也。母吳樞,曰符葆。秘電繞鬥軒而震,二十有四月而生帝子壽丘,故名曰軒。
生而紫炁充房,身逾九尺,函挺朶,修髯花瘤,河目隆颡,曰角龍顔。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慧、齊長、敦敏,知幽明、死生之故。
少典氏沒後,軒嗣立成,為姬姓。并謀兼智明,法天明,以使民心一,四國順之,于是開國于熊。炎帝氏衰,蚩尤惟始作亂,赫其火燀,以逐帝,帝弗能征。乃帥諸侯責于後,爰暨風後、刀牧神皇之徒,較其徒旅以曷小颢,而弭火災,得一奉宸。乃臨盛水,錄龜符,納三宮、五意之機,受八門、九江之要,衍握奇以為式,故五旗、五麾、六毒、而制其陣。年三十七戮蚩尤于中冀,于是炎帝諸侯鹹進委命,乃即帝位,都彭城。
王承填而土行,故色尚黃,而天下号之黃帝。自有熊啟胙,故又曰有熊氏。其即位也,适有雲瑞,因以雲紀,百官師長俱以雲名。乃立四輔、三公、六卿、三少,二十有四官,凡百二十官有秩,以之共理。而視四民,命知命、紏俗、天老錄教。刀牧準斥,鵊冶決法,五聖道級,闚紀補阙,地典州絡,七輔得而天墬治,神明至。
十有五年,帝喜天下之戴己,乃養正命,娛耳目,昏然五情惑,于是放萬機、舍宮寝,而肆志于昆台。方明執輿,昌參乘,張若謵朋,前馬昆阍,滑稽後車。風後柏常從,負書劍,發轫紫宮之中,涉洹沙而陰浦,陟王屋而受丹經,登空桐而問廣成,封東山而奉中華,君策大面而禮寗生,入金谷而咨涓子心,訪大恢于具茨。即神牧于相成,陞鴻隄,受神芝于黃蓋,遂盍群神大明之虗,而投玉策于锺陰,自是愛民而不戰。
四帝共起而謀之,邊城日警,介冑不釋,帝乃焦然歎曰:『朕之過淫矣。君危于上者,民不安于下;主失其國者,其臣再嫁。厥病之由,非養冠耶。今處民萌之上,而四盜起叠震于師,何以哉?』乃正四軍,即茔壘滅四帝,而有天下。謂『國雖大好。戰必亾;天下雖平,忘戰必危。』矢以仁義,擾以信禮,故投之死地而後生。知彼知己,故亡敵于天下。是以兵為衛内行,刀鐻外用,水火天目,臨四維而巡行,句陣并氣而決戰。傍行天下,未嘗甯居先之德正,而後之以威刑,必不譓者。從而征之示意,麾之所拟,而敵開戶身,五十二戰而天下大服焉。
乃達四面廣能賢,稽功務法,秉數乘(疑為“剛”字),而都于陳。師于大填,學于封巨、赤誦,複岐下見岐伯,引載而歸,訪于治道。于是申命封胡以為丞,鬼容蓲為相,刀牧為将,而周昌輔之,大山稽為司徒,庸光為司馬,恒先為司空。建九法、七相,翌而下服度,猶且蛩蛩,常若僃盜,豫若天令,令人知禁。風後善乎,伏羲之道,以為當天而配上台。
桓常審乎地利,以為常平,于是地獻草木,乃述耕種之利。奢比辨乎東,以為土師,而平春種角谷,論賢列爵,勸耕饁,禁伐厲。庸光辨乎南,以為司徒,而正夏種芒谷,脩馳戒僇,發宿臧靜,居農以戒力,以宛夏功,種房谷以應戊己之方。大封辨乎西,以為司馬,玩巽禽種,遂谷收谷,薦祖組甲,厲兵戒什伍以從事。後土辨乎北,以之李行,冬斷罪,種稜谷,劋箭伐木,乃勞農,始獵殺。
帝處中央,而政四國、分八節以紀農功。命天中建皇極,乃下教曰:『聲,禁重;色,禁重;香味,禁重;室,禁重;國亡。』教市亡淫貨,地亡圹土,官亡濫士,邑亡遊民,山不童,澤不涸,是緻正道。是則官有常職,民有常業,父子不背恩,兄弟不去義,夫婦不廢情,鳥獸草木不失其長,而鳏寡孤獨各有養也。于是立貨币,以制國用。
問于柏高曰:『吾欲陶天下為一家,有道乎?』對曰:『請乂其苋而時之,吾謹逃其爪牙,則可矣。』曰:『若言,可得聞乎?』曰:『上有丹矸者,下有黃銀;上有慈石者,下有銅金;上有陵石,下有赤銅、青金;上有代赭,下有鹽鐵;。上有蔥,下有銀沙——此山之見榮也。至于艾而時之,則貨币于是乎成。乃山林、破曾薮、楚萊沛,以制金刀,立五币,設九棘之利,而為輕重之法』曰:『自言能司馬,不能者,鼓;自言能治裡,不能者,社;自言能為官,不能官者,劓以為門。』故人亡有奸能誣祿,而至于君者,相任夤為官,重門撃柝不能者,亦随之以法。所謂李法教,而後殺,故法設而亡用。緻五法而布之天下,故财用。自是作而刀棘,由此顯矣。
河龍圖發,洛龜書威,于是正乾坤、分離坎、倚象衍,數以成一,代之宜。謂土為祥,乃重坤以為首,所謂歸藏易也,故又曰歸藏氏。受河圖,得其五要,乃設靈台,立五官,以叙五事。
命臾蓲占星、鬬苞、授規正,日月星辰之象分,星次象應著名,始終相驗,于是乎有星官之書。浮箭為泉,孔壺為漏,以攷中星。
命羲和占日、珥,旺适纓紐,抱負闗啟亾浮;尚儀占月,繩九道之側匿,紏五精之留疾;車區占風道,八風以通乎二十四隷,首定數,以率其羨、要其會而律,度量衡由是成焉。
伶倫造律,采解谿之篁,斷篁間三寸九分,為黃鐘之宮,曰『含少』,制十有二筩;以之阮隃之下,聽鳳之鳴以定其雌;乃作玉律,以應候氣;薦之宗廟,察治忽;以知三軍之消息;以正名百物;明民共财,而定氏族。氏定而系之姓庶。姓别于上,而戚殚于下,婚姻不可以通,所以崇倫類、遠禽獸也。
撓正甲子、探五行之情,而定之納音;風後釋之,以緻其用,而三命行矣。察三辰于上,迹祻福于下,經緯曆數,然後天步有常,而不倍命。
容成作蓋天,綜六術以定氣象。
問于鬼(疑為“臾”字)蓲,曰:『上下周紀,其有數乎?』對曰:『天以六節,地以五制。周天氣者,六期為僃。終地氣者,五歲為周。五六合者,歲三十七百二十,氣為一紀六十歲。千四百四十氣為一周,太過不及,斯以見矣。』乃因五量,治五氣,起消息,察發斂,以作調曆。歲紀甲寅,日紀甲子,立正爻以配氣,至重爻以抵日,而時節定。是歲己酉,朔旦南至,而獲神策、得寶鼎。
冕侯問于鬼容蓲,容蓲對曰:『是謂得天之紀,終而複始。』
爰興封禅,迎日推策,造六十神曆,積邪分以至閏,配甲子而設蔀,歲七十六以為紀,紀二十而蔀,首定之,原名握先,率二十而冬至,複朔。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而策定,然後時惠而辰從。于是始有天地、神民、事物之官,各司其序,俾不相亂。民是以能有忠信,神是以能有明德,民神異業敬而不渎。故神降之嘉生,本次分,範十有二鏡,六乳,四獸,變異得以占焉。受祥金,隐耀神锺。九乳神光玉聲于赤城,乃本陰陽、審風聲
命榮猨鑄十二鐘以協月,筩以诏英韶,調政之緩急。分五聲以正五鐘,令其五鐘以定五音。伶倫造聲以諧八音,五音調以立天時,八音交以正人位,人天調而天地之美生矣
命大容作承雲之樂,是為雲門。大卷着之椌楬,以道其龢。中陽之月、乙卯之辰,日在奎,而奏之弛張,合施動靜麗節。是故翕純皦繹聲而聽嚴,五降之後而不彈矣。今曰鹹池。
乃廣宮室、壯堂,高棟深宇以避風雨。作合宮、建銮殿,以祀上帝。接萬靈以采民言,四阿反坫,褈亢褈即,庫台設,移旋楹複格,内階幽陛,提唐山廧樀幹,惟工斲其材而砻之。
乃命甯封為陶正,赤将為木正,以利器用。
命揮作蓋弓,夷牟造矢,以僃四方。
岐伯作鼓吹、铙角、靈鞞、神钲,以揚德建武,厲士風敵而威天下,重門撃柝,僃不速客。
命邑夷法鬥之周旋魁,方标直以攜龍角,為帝車大辂,故曲其輈紹大帝之衛。于是崇牙交旂羽,搊櫑劍華蓋,屬車副乘記裡,司馬以僃道哄。
命馬師皇為牧正。
臣胲服之禦全矣。
法乾坤以正衣裳,制衮冕、設斧黻,深衣大帶、扉(疑為“屦”字)赤舄、玄衣纁裳、紸纩贅旒,以規眎聽之逸。房觀翬翟、草木之花,染為文章,以朙上下之衰。褘衣褕展以為内服,故于是有衮龍之頌。端璧瑞以奉天,委珩牙以嫮武,是以衣裳所在,而兇惡不起。謂附于身者,必誠于心。乃飾棺衾以送死,封從表木以當大事,創侲。郁律說青鳥、記白澤以除民害,而民宜之。于是吉兇、喪葬靡不備也。
乃命沮誦作雲書,孔甲為史執,青纂記言,動惟實。
天下已治,百令具舉,猶且卹然。神花橤形,茹用作戒,于丹書曰:『施舍在心,平不幸,乃弗聞。』禍福在所密,存亾在所用,下匿其私用試其上,上操度量以割其下。上下一日百戰,故作巾幾之銘曰:『毋弇弱,毋俷德,毋違同,毋敖禮,毋謀非德,毋犯非義。』又着瑞書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兇。凡事不彊,則枉不敬。則不正枉者,滅廢敬者萬世。』
乃命史甲作戒盤盂、笾豆、奁鏡、劍履、輿席、巾杖、戶牖、弓矛,一着銘詩以彌縫,其阙惟口,起兵惟動,得吝。
乃為金人,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夙夕念治,瞿然自克,是以功高業廣,而亾逋事。』于是親事法宮,觀八極,而建五常。謂人之生,負陰而抱陽,食味而被色,寒暑蕩之外,喜怒攻之内,夭昏兇劄,君民代有。乃上窮下際,察五氣、立五運、洞性命、紀陰陽,極咨于歧、雷,而内經作。謹候其時,着之玉版,以藏靈蘭之室,演倉谷、推賊曹。
命俞跗、岐伯、雷公察明堂,究息脈,謹候其時,則可萬全。
命巫彭、桐君處方、盄餌、湔澣、刺治,而人得以盡年。
命西陵氏勸蠶稼月,大火而浴種,夫人副褘而躬桑。乃獻絲,遂稱織維之功。因之廣織,以給郊廟之服。祀天圓丘,牲玉取蒼;祀地于方澤,牲玉取黃。築壇除墠,設醪醴,制蘭蒲,列圭玉而薦之。七登之牀,十絕之帳,奏函夾之宮,以緻之而乎壽宮。立五祀,作其祝嘏,鹹以數薦,而山川之典禮為多。
命共鼓化狐作舟車,以濟不通。
命竪亥通道路、正裡候。
命風後方割萬裡,畫埜分疆,得小大之國萬區,而神靈之封隐焉。
命匠營國,國中九經九緯,五置而有市。市有館,而竢朝聘之需。置左右大監,監于萬國,侯牧交獻,而朝聘之事僃。茄豊違命,于是刑而放之,而萬國服。
經土設井以塞争端,立步制畮以防不足。八家以為井,井設其中,而收之于邑,故十利得。辨九地,立什一,存亾相守,有無相權,是以情性可得,而親生産,可得而均分之,于井計之,于州因所利而勸之。是以地着而數詳,置法而不變,俾民得以安其法,是以不使而成,不扈而止,筞天命而治天下,故天報眉壽,德澤深後世。故子孫皆以有土黃祚,衍于天下,于今未忘也。
自即位百年,履地戴天,循機提象,不就物、不違害、不善求、不緣道,法中宿而要缪乎。太祖之下,職道義、經天墬、别雌雄、等貴賤,不使不仁者加乎天下,故用武勝殘,而百姓以濟。紀人倫、叙萬物,以信與仁為天下先,是故法令明,而上下無尤(原文為“尤”,依據上下文,疑為“憂”字。)。不章功、不揚名、隐真人之道,以從天墬之固然,故物無忿敓之心,而仁亡争傾之患。耕父推畔,道不拾遺,狗彘吐菽粟,而城郭不閟人,保命而不夭,歲時熟而亡兇,天墬休,通五行期化,故風雨時節,而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蓂莢屈轶,紫房頳莖,史不廢書,海不揚波,山不愛寶,翠黃伏樎,茲白戀皂,焦明嚾阿,而龍麟擾于階,除日虹螾,禺蛄牛蟻,黃神黃爵,白澤解廌,府亾虛日。是以九瀛仰化,諸北貢職,楊裘、秬鬯、貫胸、長股,莫不來庭而依朔。
乃撫萬靈,度四方乘龍,而四巡東薄海禅凡,西逾隴欵笄屯,南入江内涉熊湘,北屆渤碣,南臨玄扈。乃開東苑祓(原文“”字),中宮诏群神,授見者齊心服形,以先焉。作清角樂,大合而之,鳴鶴翺翔,鳳皇蔽日,于是合符于釜山,以觀其會。采首山之銅,鑄三鼎于荊山之陽,以象泰乙,能輕能重,能渎能行,存亾是谂,吉兇可知,虎豹百物為之眡火參(疑為“罏”字)。
八月既望,鼎成,死焉,葬上郡陽周之橋山。其臣左徹感思,取衣冠、幾杖而廟像之,率諸侯而朝焉,七年,而立子。年百十有七,或雲三百。宰予以問于孔子,子曰:『人賴其利百年,用其教百年,威其神百年,曰三百年也。』
立後、三妃,以存靈憲;彤史小臣,以僃内官,以教天下之内治。子二十五别姓者,十二祈酉,滕、箴、任、苟、、結、儇、依及二紀也,餘循姬姓。元妃西陵氏,曰儽祖(現一般作“嫘祖”),生昌意、玄嚣、龍苗。昌意就德,遜居若水,有子三人,長曰幹荒,次安,季悃。
幹荒生帝颛顼,是為高陽氏。安處西土,後曰安息,漢來複者,為安氏、延李氏。悃遷北土,後為黨項之辟,為拓跋氏拓拔之說不一,詳餘論。
至郁律二子,長沙莫雄,次什翼犍,初王于代,七子。其七窟咄生魏帝道武,始都洛,為元氏。十五世,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