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嗎,我們17世紀時強大到與葡萄牙和大英帝國争奪海上影響力,19世紀的南亞巴基斯坦以及非洲坦桑尼亞都插上了我們的國旗”
當阿曼朋友聊到曾經的輝煌時,他眼中并沒有自豪,甚至連語氣都平淡如常:中東曆來是戰亂中心,隻有阿曼能獨善其身遠離戰争,尤其經曆1920-1967年的長期割裂後,阿曼人更是習慣低調,低調到與世無争、人畜無害的程度。
如果戴上半島各國的有色眼鏡來看,那阿曼應該是中東最奇怪、最低調的國家。
首先是沒有議會,蘇丹(國王)一手掌控外交、國防和财政等等大權;沒有憲法,由蘇丹起草并頒布《基本法》,2011年最後一次修改内容為“王位世襲制”。
其次是特殊的金融管控,要求外企必須與本土企業合作,即阿曼公民占股必須高于55%,加入世貿後雖然略有放寬,但外資公司仍需保留足夠的運作資金,同時要求所有外籍人員商業登記才能開設銀行賬戶。
第三點是無數半島居民羨慕的“無稅制”,1975年不再征收增值稅、個稅以及遺産、房産等稅費,對沙特、阿聯酋等七個GCC國家進口商品予以全額免稅,與民生有關的進口商品也大多全免,包括活畜、奶制品、種子、幼苗和糧食在内。
沒有議會又沒有司法獨立,代表阿曼近乎于“一人管理一國”,然而實際上,阿曼種種的“限制”問題還遠不止表面那麼簡單,諸如“無需搜查令即可強行破門”、“禁止任何形式的批判”、“禁止在國外結婚”以及“近乎苛刻的傳媒管控”等等,隻能算公開的常見現象。
阿曼朋友對此的回應也很有趣:如果你發現阿曼人聊天時說到“驢”,那就得多個心眼了,因為“驢”在阿曼代表不可直言的現象、人或物,偶爾也會自嘲是一頭沒有尊嚴、沒有自由的“驢”。
可是另一面,阿曼卻比其他阿拉伯國家更注重民生,再大的外企也必須有本地人的股份,再加上免除絕大部分稅收(物價不算高)、教育全免(小學到大學)、醫療全免(出生到死亡),以及結婚還有政府給的大紅包等等實打實的福利,讓阿曼人的生活質量實際比人均收入更高。
生活富足自然治安良好,也門行程的向導幾乎每分鐘都要叮囑一句,要麼别拍照,要麼走快點,而到了阿曼首都馬斯喀特,向導一路自顧自的唾沫橫飛卻從不在意我有什麼潛在危險。當我在一家金器店門口駐足時,店鋪老闆笑着打招呼:“随便拍,進來拍”,語氣低調又不乏友善,與近在咫尺的也門當真是天差地别。
在向導描述中,阿曼人對“和平共處”的意願十分強烈,由于中部是大片沙漠與荒原,阿曼人口與經濟發展隻能分隔在南北沿海地區,但數百年前一直相安無事,直至1920年阿曼因英國強取石油開采權才爆發分歧,最終拆解成“馬斯喀特蘇丹國”與“阿曼伊斯蘭教長國”,被嘲諷“傀儡代理人”的“馬斯喀特蘇丹國”就位于阿曼灣西岸。
1967年内戰結束,馬斯喀特成為正式首都,總面積3900平方公裡,人口172萬,約占阿曼總人口的三分之一,是阿曼人口與經濟中心城市,也是古代絲綢之路唯一途經阿拉伯半島的港口城市;而南面最大城市塞拉萊則以采礦和農牧漁為主,是阿曼外籍勞工的主要聚居區,以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和菲律賓籍為主。
馬斯喀特的标志性建築是“蘇丹卡布斯大清真寺”,建于1992年,曆時6年由30萬噸砂岩建成,大殿則以木結構為主,總占地面積約41.6萬平方米,是全球第三大清真寺,可同時容納2萬人,也是全球唯一一個單設女性祈禱室的清真寺。
雖然阿曼穆斯林相對世俗,但清真寺仍然戒律繁瑣,非穆斯林隻能在周五早上9點至12點之間參觀,還有男子需長袖長褲、女子佩戴頭巾、10歲以下兒童禁入、不得進食、不得使用手機等要求。
作為阿曼文化象征之一,這座清真寺以藝術珍品的标準來修建,正殿穹頂裝有價值千萬美元的施華洛世奇水晶燈,由60萬顆水晶和1122個帶調光系統的鹵素燈泡組成,整體高達14米,重達8.5噸,四面牆體另有34盞小型水晶燈,将主殿照耀如白晝。更令人驚奇的是,正殿地面居然是一整張4343平米的伊朗地毯,由600多名伊朗女工耗時50個月才手工織成,總重量達21噸。
與高大上的清真寺比起來,我更喜歡去街區感受阿曼生活氣息,尤其是号稱阿拉伯最古老集市之一的穆特拉集市,售賣阿曼傳統紡織品、五金、香料和珠寶古董等等。
在這裡能找到阿曼最古老的“婚禮箱”,傳說已傳承21代人;有近代英國人帶來的拉索式火槍;有仿古卻精美至極的鋁制鍍金餐具、茶具,也有阿曼傳統飾件、佩刀、糖果等等。遊人雖然不多,但讨價還價的聲音不絕于耳,向導說阿曼商人不善于講價,多數時候會出于善意而妥協,隻是降價空間十分有限。
如果說城市建設和天際線,那迪拜、利雅得等阿拉伯城市毫無疑問比阿曼要壯觀的多,但要說奇特景觀阿曼卻絲毫不讓,說默默無聞卻奇景多多一點都不為過,例如東北部的阿拉伯大峽谷,從首都出發約4個小時就能抵達傑貝爾高原,繞過“太陽山”即可進入沙漠腹地,沿途群山峻嶺無數,傳說是阿拉伯神話中的“諸神家園”,至今仍完整保存有700多年前的沙漠灌溉系統。
繼續往前就是半島四大沙漠之一、全球最大流動沙漠--魯蔔哈利沙漠,總面積約65萬平方公裡,分别由沙特、阿聯酋、也門和阿曼共有,也是半島唯一一個四國共有的動物保護區,生活有野生駱駝1.2萬多頭,還有二十多種蛇、沙鼠、沙蜥等等野生動物。
按照向導的說法,阿曼與沙特交界處的沙漠無人區就連貝都音人都無法穿越,主要原因是日常溫度基本維持在55℃以上,再加上300多米高的沙丘經常變換形态等原因,使得這片區域至今仍被列為“禁地”。
盡管魯蔔哈利沙漠是無人區,但科學家仍然在沙漠深處找到了儲量可觀的石油、天然氣和地下水,主要集中于北部的雅布林綠洲區域(靠近也門的瓦迪哈紮爾平原),也就是《古蘭經》記載的“厄魯姆文明”,傳說這個文明沒有留下可供溯源的痕迹,卻創造了諸多難以置信的奇觀,例如被英國殖民者命名為“星沙丘”的特殊地質現象。
現代地質學家認為,這種特殊形狀的沙丘是因為沙漠地質構造不同,在200萬年前巨型氣旋帶來大量降雨等相互作用下,逐步形成不同質量的沙子而堆砌成星狀。這個說法雖然勉強解釋了成因,卻無法诠釋更深層次的謎題,例如絕大多數“星沙丘”地下,為什麼普遍有洞穴、沼澤、隕石,甚至是石油和天然氣的存在呢?
2009年,聯合國地質研究團隊确認部分“星沙丘”地下4000米有大量流動水,這些未解之謎被阿拉伯電視台稱為“星沙丘下的秘密世界”,認為魯蔔哈利沙漠曾經有人類城市存在過。
除此之外,馬斯喀特東南郊還有個至今未确定成因的自然現象,1983年,一名美國登山愛好者在海拔1380米的塞爾瑪高原碳酸鹽岩層中,偶然發現一條40米深的地下通道,原以為是戰時地下工事,探查後才知道是個天然洞穴,且頂部洞口共有5個,洞内長310、寬225米,圓頂天花闆距離洞底120米,容積約400萬立方米。
1985年系統調查時,這座洞穴被列為全球第二大天然洞穴(僅次于越南Doong洞穴),但截至2018年時已被排到20多名後,卻依然不影響這座天然洞穴的研究價值。
進入洞穴要經過當地旅遊部門的審批,且必須接受3個小時的迫降培訓才能通過電機和專用繩抵達洞内,最長可停留時間不超過5個小時。由于我們抵達已錯過當天報名時間,隻能先住在山腳下的瑪吉斯村等待第二天安排。
接待我們的村民說,洞穴被當地人稱為“瑪加利斯”,即土著語“精靈家園”的意思,雖然美國人自稱最早發現,但當地人早就知道了洞穴的存在,隻是出于對神話記載的畏懼而不敢進入,就連牧羊人也會特意避開洞穴所在區域。
地質學家認為洞穴的成因有兩個可能,一是闆塊碰撞引起火山噴發,岩漿與空氣接觸形成巨大的氣泡,被岩漿迅速覆蓋而形成天然空洞,另一種猜測是不同年代的火山岩漿一層層堆疊成塞爾瑪高原,在地震作用下,某個時期的岩漿層因質地更脆而坍塌,導緻碳酸鹽岩層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
2003年,“精靈家園”被《美國國家地理》以“全球最美洞穴”為名收錄,此後迎來遊客爆發期,但2008年阿曼旅遊部卻宣布,2007-2008年的7.5萬名遊客中,有1/3是以違規方式下到洞底,部分極限愛好者将其用作定點跳傘、纜索速降等行為,導緻三處洞口出現岩石粉化、洞口擴張等現象。
最值得推薦的地方是馬西拉島,位于阿曼東岸19公裡處,總面積約649平方公裡,是中東半島僅有的曾被荒廢200多年的海島。
但實際上,馬西拉島曾經是印度洋重要的貿易和漁獲中轉站之一,15世紀因絕佳地理位置逐漸發展成阿曼最大的造船中心,但随着半島内陸紡織業和埃及造船業的興起,馬西拉島似乎一夜之間就淪為“孤兒”,商人離開海島尋找商機,島民也因水源和物資匮乏等因素逐漸搬離,直至19世紀末才有部分阿拉伯人躲避戰争而來到島上,如今常住人口約1.2萬,是阿曼面積最小、人口最少的19個行省之一。
前往馬西拉島隻能通過西北海岸的瑪斯拉罕碼頭,島上機場多數時候都是阿曼空軍使用,隻有重大節假日前後才會開放民航。值得一提的是,瑪斯拉罕港口有兩種船票,一種是旅遊觀光船票,票面價格為20裡亞爾(約330元人民币),另一種是貨輪船票,票面價格僅3.5裡亞爾(約60元),實際體驗并無多大差異,且貨輪直達漁港,上岸就是物美價廉的海鮮批發市場,買點魚蝦蟹直接帶到旅館自己煮也可以。
島上民風淳樸,多數島民以捕魚和放牧為生,喜歡吃海鮮和羊肉的遊客可千萬别錯過,離了阿曼馬西拉島,中東半島還真不容易找到性價比這麼高的“海鮮勝地”。
海岸邊的老漁民說:馬西拉島物價低是因為政府補貼,通過貨輪轉運來的任何物資都必須維持與内陸同等價格,再加上阿曼限制本國肉魚出口量,導緻漁民捕魚/牧羊越多,價格反而越低。
島上有三大美食:羊肉香料拌飯、辣椒豆腐魚、烤魚餅,拌飯是古時候漁民的主要口糧,羊肉粒烘幹脫水可保存數月,食用時加入香料拌飯即可,通常用來給遠行的親友踐行;辣椒豆腐魚的做法傳承于埃及菜系,将魚肉剁碎拌入辣椒熬煮至糊狀,再加入炸豆腐塊即可出鍋,是島民最家常的吃法。
烤魚餅則是招待貴賓的美食之一,制作過程冗長費神,先将煮熟的活魚肉撕成條狀均勻壓進面餅中,放入地下烤爐慢烤2-3個小時,取出撒上孜然、香料或蜂蜜等配料再回爐烘烤10分鐘,烤餅魚香四溢又不失酥脆口感,再搭上半隻烤雞和一小碗蔬菜丁,營養均衡且十分美味。
(下一站阿聯酋,一個由六個酋長國組成的神秘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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