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台大專學校,凡研究中國文化者,莫不知有馬一浮其人及其著述。”這話我是相信的,因為當代新儒學的領軍人物如徐複觀杜維明諸人的著述中,都能看到非常清晰的承繼自馬一浮的思想淵源。但我在複旦讀書的時候,似乎沒怎麼常聽到大家提起這位“一代儒宗”,不知是否是我孤陋所緻。按說上海離杭州不足兩小時的距離,馬先生晚年蟄居西湖,遠比身處廣州的陳寅恪要近得多,影響也該更深,但我就學複旦的年代,正是舉國上下士林猛烈炒作陳先生的時代,而馬先生近在咫尺,竟始終寂然。
這也是我們的時代特色吧。昨天跟朋友吃飯,席間談到王國維,我說,王國維這樣的人如果活在當下,未必會有如此盛名吧,什麼樣的時代,才能拱出什麼樣的人物尊為大師,王國維這樣固執己見不從流俗的人,既不肯服膺政府,又不會申報國家社科基金,如果生活在今天,恐怕早就被踩到十三億人頭裡認不出來了。幸虧他活在前面那個時代,他怎麼可能在今天出名?
馬一浮就更不可能。他幾乎沒有任何學曆和文憑,沒有任何大學或研究院的入學記錄,他是天才型的人物,李叔同譽之為“生而知之”者。他懂七國語言文字,早年譯介多種西方資料;精研元曲,能自制新篇;習佛探義,與湯用彤并稱“南馬北湯”;講傳儒學,與梁漱溟、熊十力并稱“三聖”。此外,雖然我不是學古代文學的,但以我讀古體詩的感受來說,近代人寫古體詩,多半味同嚼蠟,馬一浮的詩是少見的精品,什麼“秦皇漢武略輸文采”之類,放在他的作品旁邊一比,就是一段一段的木頭橛子。
問題是,如果活在當下,誰認他?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