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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 荔枝紅

蟬,終于又噪了起來。剛才停止叫的時候,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打擾了它,讓它驟然而止。我總以為單隻的蟬叫為鳴,群蟬一放聲,那是整片整片的噪響,好象什麼隐秘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在騷動,欲意噴薄而出的感覺。

每年六月,風一撥一撥地吹過後,蟬就放聲地唱起來,這時,南方的荔枝林也開始忍不住地紅了起來,紅得熱乎乎的。滿山遍野像抹上了一片片的紅雲,緩緩地在流動着,說它流動是因為風在搖它。遠遠望去,誤以為是紅霞滿天。那片紅在眼裡滿是詩情畫意,讓人驟然想到一個詞:成熟。

蟬的樣子是怎樣的,我倒是沒有見過。似乎羞于在人前唱歌,它便選擇了躲在樹上,藏得太隐秘。我隻是聽見它唱,到處都是它的聲音。據說能唱的是雄蟬,我是好奇,不知道它的高音是怎麼練出來的。那蟬蛻倒是中藥裡見過的,微透明的琥珀色。藥書裡常常這樣解道:疏解風熱,透疹止癢,明目退翳等等,不過,我記得小時候吃多了荔枝,咽喉腫疼,母親到藥鋪裡抓了幾包藥,我就看見了蟬蛻,在我的印象裡那是蟬不小心遺落的外衣,很舍不得拿去做藥煎了,便央求母親留下給我。

其實我是盼蟬鳴的,那是荔枝熟的季節。蟬的聲音和荔枝的紅色,似乎一點不沾邊。不過,我總在猜測,那些一個個青碧的澀荔枝,“纏”在樹上,聽懂了聲聲深情,終于忘情地噴射出火熱的情欲,卻自個又羞得滿臉通紅。

那年,我們去那馬鎮的附近摘荔枝。那是一個出邕城往南幾十公裡處的地方。附近有一條那馬溪,水很清澈,水的中央零星的分布着一些礁石。那馬溪繞着山包靜靜的流着。小路在山包中延伸,隻見兩邊的灌木叢把這路斷斷續續地掩映起來,看不見盡頭。耳朵裡不時聽到“知了-----知了”的聲音。

荔枝園很大,鋪滿了幾個山包。荔枝樹的樹冠很綠很美,巨大地撐開,盡情地舒展着。當空的驕陽,也隻能徘徊在樹的頂端,陽光也隻能從樹縫裡溜一點點下來。用一把傘來形容這樹冠我還是嫌傘略單薄了些。

園子裡潮濕無風,荔枝才能這樣蓬勃地膨脹着,飽滿着,一簇簇,紅紅地懸吊在枝頭,沉澱澱地把樹都壓彎了,有的樹枝甚至壓低得快接近地面了。

我很少看見這種波瀾壯闊地“紅”,紅得濃郁,緊緊地像粘在碧綠的樹上扯不開。我沒有想到連樹都有那樣被點綴地滿足感。那種壯觀你可以随意去想象。我甚至感到驚訝得不得了,一時之間呆了起來。

六月的園子裡是很悶熱的,蟬聲此起彼伏。忽然傳來一陣陣“咯咯咯”的笑聲,一下就壓住了蟬聲。原來,村子裡的許多女孩在摘荔枝。

那些女孩在蟬聲裡笑着摘荔枝,時不時的在樹隙裡看見她們紅樸樸的臉。香汗淋漓,衣服緊貼在她們苗條豐腴的身上。荔枝一把把掉到她們的懷裡,如一捧紅雲,映得臉上欲發地好看起來。我看見那個長發的女孩,偶爾回頭一笑,竟帶着三分醉意七分柔情。

那唐朝的故事又一次在我心底裡泛起。

很奇怪,我一走進園子裡,蟬聲倒是截然而止沒聲響了。我走過之處,蟬聲又在我身後響起。許是我驚動了它們,心裡便有些歉意。

園子的荔枝,主人是讓你随意吃的,要想帶點荔枝回去,再另外用稱子來稱過,交錢。在園子裡吃荔枝,真個叫盡興。逍遙地坐在綠樹上,一面剝一面看摘荔枝的女孩。整個園子裡隻聽到她們快樂地笑聲。

南方的女人喜歡吃荔枝。邕城的許多街頭巷尾有賣荔枝的攤點,一把陽傘下一部三輪車,荔枝就裝在車上。一個紙牌上寫着:“10元3斤”,常常看見她們站在陽傘下,在“知了——知了”蟬聲裡,兩隻小手漫不經心地剝着荔枝,随着绛紗色的荔枝皮的脫落,露出瑩白如冰雪的瓤肉,那小指微微地翹起,拈着荔枝,送進小嘴裡,美滋滋地嘟囔着的,那荔枝的漿液濃濃蜜蜜地滲透到南方女人的肌膚裡,南方女人的肌膚便水靈靈,兩隻眸子也如荔枝核,晶亮晶亮的。那麼撩人地滿足。難怪南方的女子總是那樣曼妙多姿,皮膚彈性十足,原來都得益于吸了靈氣的荔枝。

邕城每年夏天的這個時候,幾乎每條街都有蟬在唱。天空飄浮着荔枝淡淡的香味,變得很甜蜜。真個說是“滿城荔香蟬喚來”也不為過。

荔枝的美味,盡得無數人的深愛。嶺南的百姓不須說是有了口福。連海南著名文人丘浚在《詠荔枝》中也忍不住贊歎:“世間珍果更無加,玉雪肌膚罩绛紗。一種天然美滋味,可憐生處是天涯。”隻是這種說法是自個帶了懷才不遇的感歎。事實是荔枝即使遠離帝王千萬裡,也被知道而貢入宮中。我喜歡白居易形容荔枝的那種形态:“瓤肉瑩白如冰雪,漿液甘酸如醴酪”。在北方的他是被貶到當時人們視為荒蠻之地的嶺南,才首次品嘗到了嶺南特産荔枝的。想到這裡,唐朝的那位貴妃,也隻因是極度思念了這天堂遺落人間的仙果,才有了“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傳說。

愛極了荔枝的女人,總是那樣豐腴、白皙、明淨。

我吃荔枝是挑着品種吃。我不喜歡吃那種肉質松軟地“妃子笑”,也不喜歡吃雖甜卻粘的“糯米糍”,更不喜歡吃早熟的“三月紅”,我嫌它沒有曬夠陽光也沒有吸足雨水。多年來我卻偏愛喜歡吃核小如黃豆般的脆甜中微酸的“靈山香荔”,而且最喜剛摘出來還帶着綠葉的,那是一種新鮮清甜蜜香的享受。

吃荔枝就一定是要新鮮。過了一日豔紅的荔枝就變得灰黑了,然後如傳說的那樣二日香變,三日味變,四五日後就色香味盡去不能再吃的了。

這時我行走在這個熱辣辣的夏天裡,手上拎着一袋荔枝。我擡頭看了看天空,我看見陽光很飽滿。

荔枝剝去了皮,是一種新生。我忽然想起蟬蛻的過程,靜靜地垂直面對樹幹,背後漸漸綻開一條縫。蟬蛻去了是另一種新生,是另一隻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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