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淨”其意為淨土宗的教義最簡單,可以概括為:信、願、行。修學不必通達佛經,廣研教乘,也不定要靜坐專修,尋常堅守持戒誦經,行住坐卧皆可稱念“南無阿彌陀佛”,時時廣行衆善以作助行,隻要信願具足,心神一處,一心念佛,始終不怠,臨命終時,就可往生淨土,即便犯五逆惡罪,若命終時能至心稱念阿彌陀佛名号十聲,命終亦能下品下生至西方極樂淨土。相比其他宗派,淨土宗簡單易行,三根普被,大衆均可修持。由于法門簡便,其它宗法學者,也多兼修此法,以淨土為歸,因而使淨土法門在内陸得到廣泛的流行。
淨土宗祖庭有兩地分别是廬山東林寺和西安香積寺,其創始人分别為慧遠(遠公,334-416)和善導大師(613-681),一為東晉人,一是隋唐人,用心分辨查證,慧遠大師應是開山鼻祖,東林寺建成于東晉太元十一年(386年)。而使淨土形成系統仍是善導大師願力,是中國淨土宗的實際創立者,為世界各國淨土宗信徒共同認可的祖師。
魏晉南北朝是時道澆漓,天下闆蕩,民衆苦不聊生時期。佛門豈又度外,東晉378年慧遠告别師傅道安,随“衣冠南渡”世家大族、缙紳官宦一起裹挾,渡黃河逾長江,輾轉來到柴桑匡廬腳下,結廬蔔居,息心斂影,靜修弘法。從此浔陽周遭,長江兩岸,佛燈高擎,荷蓮飄香,湯去三面,黎民百姓心生光明,啟迪心智,就有了信仰、崇拜和敬畏,在未知和迷惘中生出寄托和守望,樸素的生存之路便有了些許滋味和慰藉。
東林寺位于長江南岸,廬山之陰,南面正對廬山香爐、天地諸峰,北倚靈竹山,西北有香谷,東南有烏龍潭。寺前明堂開闊,香爐峰呈趨拜之勢,千年紫煙不斷,虎溪具眷戀之情,萬載常流。山不甚高,為廬山之外廓,寺前臨溪,入門為虎溪橋。古木蔥茏,梵音缭繞,人間淨境,靈秀廬山。
缁白僧俗珠壁相輔,淨土宗這枝佛國妙香,在娑婆世界根深葉茂、福田遠播。此後,廬山之下傳出了陶淵明、慧遠和陸修靜儒釋道“虎溪三笑”至今萦繞不去谑笑,蘇東坡遊東、西林寺“題西林壁”千古佳話。
曆史上,與東林寺結緣的名流高士不乏其人,如佛陀跋陀羅尊者、智者大師、鑒真大師、李世民、劉遺民、謝靈運、陶淵明、孟浩然、韓愈、白居易、柳公權、王安石、蘇東坡、李白、陸遊、杜甫、杜牧、杜荀鶴、劉長卿、王昌齡、李邕、王陽明、黃庭堅、周敦頤、嶽飛、範成大、朱熹、康有為等等。寺内文物甚多,從東晉遠公與西域經師譯經駐錫的譯經台,到清末康有為題刻的《柳公權殘碑記》,時間跨度千餘年,每一處古迹都寄寓着一段曆史典故,其豐厚的文化底蘊,對中國傳統文化也産生了至為深遠的影響。
唐大書法家柳公權曾寫下“流泉匝寺”四字,盛贊此寺之妙。寺内建築恢弘,兼之布局合理,負陰抱陽,松竹密植,石徑苔合。
4月18日早,麗日晴空,朝陽金輝。7:30用過酒店豐盛早宴,上車趕往18千米外東林、西琳寺。
乘座車輛泊好,從側門進入東林寺(山門正在重建。停車、入門均不收費,贊!)。
入得東林佛刹,第一座佛迹就是覺賢(跋陀羅尊者)塔園。這位與佛祖同梓(迦毗羅衛國)高僧,是當時唯一與鸠摩羅什齊名大師,早年來廬山與慧遠共同談經論道,翻譯佛經,71歲圓寂。翠林幽境中的有一座石質窣堵坡,墓前《跋陀羅尊者傳》碑第九條:尊者不忘慧遠大師知遇之恩,遺囑骨灰安放廬山東林寺,并建舍利塔供養。
在寺院和覺賢喇嘛塔西北面,穿過“果一公塔院”,在遍布花盆碉欄玉砌中是果一大師靈塔。果一上人是位僧臘、坐臘各50年,1994年73世歲時示寂,一生為中興東林香火嘔心瀝血,啟建48米東林大佛是其終生夙願的高僧大德。再西進,從“佛手樟”與“晉遠公祖師塔”、“深山道遠”碑中走過,眼前是一幢赭色髹壁三間平房,門額上題“遠公塔院”。正房中是一不多見的底部六面石台,上部用鵝卵石嵌壓成半圓荔枝皮狀的墳冢。面前的介紹牌上說的是416年遠公坐化,後人建塔供奉。 寺院西南是“香光講壇”、“大念佛堂”與正南山門均在修葺裝點。山門後身廣場偏東側,是啧啧稱羨的“東晉古樟”或稱“虎溪樟”,一說此樹1500個春秋,掐指仍是南北朝蕭梁時期,二說1700個寒暑,推算當在東晉末年。傍依古樟,枝柯虬曲,葉繁柳茂;盤桓環繞,疤節密布,樹皮皲裂。“蠹節莓苔老,燒痕霹靂新。”靜聽,樹杪風來有聲,凝注,綠葉日照婆娑。“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寓目過天竺式“青蓮塔”,且繞行遠公親植白色荷花的“白蓮池”,便面對黃色琉璃瓦覆頂五開間“天王殿”,左右兩側是三層六角綠色琉璃瓦鐘鼓樓亭。由天王殿側門進入,正面是東林寺的大雄寶殿即“神運殿”,殿中供奉的是“三世佛”。
我拱身而過,穿過右面石橋穹窿,眼見的是東牆邊的“六朝松”。據傳此松為遠公親莳。自東晉而越劉宋、蕭齊、蕭梁、陳、南宋、明至民國1600多載,其實何止江東六朝。此株頗具靈性,與東林祖庭興衰枯榮相依,而今仍是本固枝繁,勃勃生機。
與六朝松相伴有一石欄相圍的矩形觀池,名曰“出木池”。話說當年慧遠大師締葺篷竂時,為如何建修精舍而躊躇愁眉時,某夜忽夢神人告知:“此處幽靜,足以栖佛”,是夜雷雨大作,狂風拔樹,翌日該地夷為平地,池中湧出良木,故此建寺有材有址。故有“出木池”得名,大雄寶殿也得福蔭又稱神運殿。“出木池”身後的“遠公堂”當是後世弟子檀主們祭拜慧遠山人之所。“遠公堂”之東隔着一道院牆是“白蓮舊社”,西面是“藏經樓。”“聰明泉”位置在“藏經樓”後方。有載:東晉名将殷仲堪拜見慧遠大師,二人臨溪面山,踞于山林翠竹下,聽泉談《易》。殷将軍博學多才,崇論闳議,如泉水滔滔汩汩,慧遠大德欣喜之餘,随歎:君侯聰明,若斯泉矣!皮日休贊曰:一勺如瓊液,将愚拟望賢。欲知心不變,還似飲貪泉。“聰明泉”由此揚名今昔。我本愚拙,也用旁邊的瓢勺,舀取牛飲,既解渴又治昧。
“聰明泉”之右又有“菩薩泉。”其名取義想來當然有故事,可惜沒能找到出處定名的記載,徒留歎息。接着,拾級攀緣上山台階遊觀“文佛塔”,沿途上見過多位老少居士信衆,滿臉莊重嚴謹,笃行三步叩拜禮儀,且行且鞠,那份居心那份虔誠,仿佛把心中那份難言的期許祈望都附着于飄渺香火和儀軌之中,此為,不談對身體的磨折和損耗,不知能否博取佛祖的恩澤與賜福。反念一想,也許人有了這份期盼或信仰,就能把塵世間的紛紛擾擾、徬徨、失意滌除幹淨,讓人沉靜、暢達,有了追求和指望,倘若如此佛祖功德無量,善莫大焉!
“文佛塔”又名上方塔,六面七級,姿态雄偉。成因是晉代初,西域佛跋陀羅尊者自其國持舍利五粒埋瘗于此。在東林寺上方,故曰上方塔,而遠公墓,在東林寺下方,又名下方塔。
佛塔最初是供奉或收藏佛骨、佛像、佛經、僧人遺體等的高聳型點式建築。14世紀以後,佛塔逐漸世俗化,後來也有安放出家人圓寂後的遺體的。其實都是修行的地方,見到塔就會想到大師前輩,就會增進信教之人潛心功力,這就是修行。
文佛塔北首的“譯經台”是跋陀羅尊者當年遊化匡廬譯經之地。遙遙千年,彈指之間,睹物思人,平添一股幽情。“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生,隻為途中與你相見。”倉央嘉措《那一世》描述了一個浪漫多情青澀喇嘛心中無奈的菩提之路。這天我就在西琳寺佛塔前目睹了一隊30多人的操鳥語的南方信士團在轉千佛塔。他們的那種潛心、誠笃、物我兩忘的定力和專注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不知信人們默念、冀盼與心中的人夢中相聚還是祈望、憧憬那西方極樂淨土,抑或兼而有之。
西林寺1989年前稱西林寺,1989年覺海法師更名西琳寺。昔為比丘寺,今為比丘尼庵。其實,西琳寺是一座具有1640年悠久曆史,比東林寺建寺還早17年,是廬山佛教之始的曆史名寺。據江西佛教史:東晉時先有竺昙在廬山西北香爐峰下結茅,寂後慧永繼之。慧永是竺昙早期的徒弟,後又是道安的弟子.慧遠的師兄。376年江洲刺史陶範(陶侃之子)為慧永建寺,名曰西林寺。慧永建西林石塔,3丈高。我想此仍是千佛塔的前身今世吧。
今兒所見的西琳寺是1989年底覺海法師帶回從美國、台灣籌措的巨額資金1600餘萬元(此款全為覺海法師家人變賣家産和兒女們的積蓄),修複千佛塔、新建慧永塔、大雄寶殿、左右寮房、山門、天王殿、阿彌陀佛殿、地藏殿、觀音殿、藏經樓,三聖殿、僧舍樓、五觀堂、沙彌樓、念佛堂、玉佛殿、伽藍殿、大客堂、大齋堂、放生池、接待室、膳廳、廣場、塑裝金佛像48尊,千佛塔供奉佛像1080尊。
看過王水照、崔銘《蘇轼傳》。1084年應是公曆7月14,即蘇轼探訪石鐘山前,遊過東林寺的第二天,東坡先生在東林寺長老常總和尚相伴下遊覽了西琳寺,相談甚歡時,見有一面素牆,頓時興起,操觚染翰吮墨而就,把在廬山半個多月的所觀勝概和着心中油然而生的妙想附注于筆端。詩雲“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大氣磅礴,力透紙背,在更仆難數題詠廬山詩詞中,《題西林壁》我以為最是顯要。佛國香風,仙山妙境借這則名篇,将西琳寺聲名傳遍長江兩岸。
西林寺小巧緊湊,秀麗嚴謹,場面上建築規制上自不能與東林寺壯闊與鋪排比肩,也沒有東林寺信徒盈門香火旺盛。持戒不在廟深,心誠當能悟道。
今兒個的《題西林壁》由庵主覺海法師在一扇綠色照壁上握管落墨。金鈎鐵劃,遊龍走鳳,全然想像不到是位曾經是飽讀儒書的名商閨秀所書。另一勒石上的《題西林壁》就不知是那位高人書家所撰了。
東林、西琳一趟,行過、見過,沐浴佛輝,當轉化為啟悟、正覺,潛化于行,冥化于心,滋養豐富人生,福蔭光耀塵途。
時近午晌11時,收拾情緒,攜着佛典,打道回府。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