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壽 貓石芭蕉圖
導讀
繪畫上可見之處易“偷”,不可見處難學。
畫面出現平薄,其原因之一是黑色不渾化。能不能渾化,關鍵在于用筆蘸墨、汲水、調色以及筆頭着紙的方法是否準确。對于大塊墨色處,尤當着意研究。
潘天壽 指墨《紅荷》
繪畫上可見之處易“偷”,不可見處難學。
畫面出現平薄,其原因之一是黑色不渾化。能不能渾化,關鍵在于用筆蘸墨、汲水、調色以及筆頭着紙的方法是否準确。對于大塊墨色處,尤當着意研究。
潘天壽 訪荷浪踏翻
照着對象寫生往往得不到藝術處理,因為自然界沒有交代藝術手法。然而曆代留存的遺産,積累了非常多的藝術處理手法,應該接受他們的經驗。
但是光是臨摹隻能在老本子中搬,這是“四王”一路的缺點。我們接受自然的真氣,其中主要的目的,是以作者的感受來判斷,再以藝術手法來表現作者所感受到的印象。
潘天壽 露氣
對于構圖的形式,有時可以作為一個畫家的特有形式存在于世上。這個特有形式,對于這個畫家來說是個創新,可是對後來模仿的人來說卻是一種常套或老套。
潘天壽 夕陽山外山
作畫不可落套,這是對某一個層次上提出來的要求。對于初學者,倒要落到套子中去,而且要注意落到幾種套子裡去。隻有熟悉掌握幾種套子,方能取長補短,融會貫通而别出心裁。隻學一種套子是不夠的,而且以後也難以從其中跳出來。
潘天壽 貓石芭蕉圖 上世紀50年代
設色、指墨 237.5×120cm
一個人的客觀條件會起很大作用,有些人則在“窮而後工”的情況下得到了發展。石濤、八大若非失路王孫,恐亦不過膏粱文繡,金鞍遊蕩而已。縱使會畫幾筆,亦決不會像我們今天所看到的那個樣子。
潘天壽 寫李青蓮海榴世所稀詩意
為什麼我們有時候看到一些畫,從具體技法上講很不錯,而整個格調大不類也。因為格調隻能體察于象外,臨去秋波,出于純潔,露于自然,無意于媚,而有百媚自生。
搔首弄姿,求人一顧,或扮鬼臉引人注目,其本意何在非吾所知,人有“藝丐”之譏,或即指此,而前面所講格調二字,于此可曉一二矣。
“少成若天性,習慣成自然。”習慣這股力量确實是很大的,搞書畫的人在筆頭上,也常會有某種習慣,使你不知不覺被它牽着走。
如果是好的習慣,可以成為優勢,如果是不好的習慣,那就糟了,以後想要加以克服就較困難,所以學習者當慎其初也。
潘天壽 松鷹 1948年作
畫大寫意之水墨畫,如書家之寫大字,執筆宜稍高,運筆須懸腕,利用全身之體力、臂力、腕力,才能得寫意之氣勢與物體之神态。
做工細繪畫之執筆、運筆與小正楷同。
潘天壽 花鳥
畫事用筆,不外點、線、面三者,然線實由點連接而成,面亦由點擴大而得,所謂積點成線,擴點成面是也。苦瓜和尚雲:“畫法立立于一畫”。一畫者,一筆也。
即萬有之筆,始于一筆也,蓋吾國繪畫,以線為基礎,故畫法以一畫為始也,然而點卻系最原始之一筆,因線與面實由點擴積而得也。故點為一畫一面之母。
潘天壽 墨竹圖 水墨紙本 鏡心
畫事起于一點,雖體積細小,須慎重考慮,嚴肅下筆,使在畫面上增一點不得,少一點不得,乃佳。
作點作線,大筆要圓渾沉着,細筆要純實輕快,故大筆筆頭宜于短胖,如羊毫之“玉荀”是也,細筆筆頭宜于尖瘦,如兔毫中之“衣紋”、“葉筋”筆是也。
苦瓜和尚極善用點。有風雪晴雨四時得宜點,有正反陰陽襯貼點,有夾水夾墨一氣混雜點,有含苞、藻絲、纓絡、連牽點,有空空闊闊幹燥無味點,有有墨無墨飛白如煙點,有如膠似漆邋遢透明點,以及沒天沒地當頭陽面點,有千岩萬壑明淨一點,詳矣。
然尚有點上積點法,未曾道及,恐系遺漏耳。點上積點之法,可約為三種:一、醒目點,二、糊塗點,三.錯雜紛亂點。此三種點法,工于積墨者,自能知之。
潘天壽 戰地黃花分外香
吾國繪畫,每以筆線為骨架,故以線為骨,骨須有骨氣,骨之氣也。以此為表達對象内心生氣動力之基礎。故愛賓雲:骨氣形似,皆本乎立意,而歸于用筆。
筆不能離墨,離墨則無筆。墨不能離筆,離筆則無墨。故筆在才能墨在,墨在才能筆在。蓋筆墨兩者相依則為用,相離則俱毀。
老鹫 潘天壽紀念館藏品
執筆以撥镫法為量妥,指實掌虛,由肩而臂,由臂而腕,由腕而指,由指而運于筆鋒,則全身之力,可由筆鋒而達于紙矣。運筆要點與點相連,畫與畫(劃)相連。點與點連得密些。即為積點成線,積點成面之理。點與點連得疏些,整整斜斜,缤紛曆亂,遠近相應,疏密相顧,而求一氣。
線與線連得密些。即成為線上相接之長線或線線相碰之密線。線與線離得疏些,如下棋落子,聲東擊西。不相幹而相幹,縱橫錯雜,完成整體。使畫面上之點點線線,一氣呵成,全面之氣勢節奏無不在其中矣。
氣勢節奏在其中,而氣韻也自然成矣。畫中兩線相接,不在線接而在氣接,換言之即兩線不接之接。兩線相讓,須在讓而不讓,不讓而讓,古人書法中常有擔夫争道之喻,可以休會。
潘天壽 花鳥畫
用筆須在凝練中求暢快,暢快中求凝練,此可與書法中屋漏痕、折钗股,二語互相參證。
濕筆取韻,枯筆取勢,然太濕則無筆,太枯則無墨;筆有誤筆,墨有誤墨,其至趣不在天才工力間。
作線最忌信筆,信筆者即随筆滑去之筆也。既無所謂落筆,亦無所謂收筆,自然不會理解,無垂不縮,無往不複之意趣。
與之言:“入木三分”,“積點求線之理,可謂對癡之說夢矣。以顫筆作書畫。雖非鄭重純實之語,然勝于信筆多矣。執筆須平直,筆鋒須圓尖,以圓鋒直下,着于紙面上,所成之線與點,即是圓筆中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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