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私鹽－青幫與紅幫－紅幫之生财（1）

六二、紅幫之生财

（甲）販私鹽

鹽稅一項，向為吾國歲入之大宗，故所訂販私罪，獨于鹽為特嚴。無如自盛等組織春保山以後，四方小醜，如蟻附膻，僅屬于不海一隅者，紅幫人數已不下數萬衆。沿海一帶，幾成為一純粹之幫匪世界。特是人數雖增，而生活用度，亦随之以俱增。蓋各幫匪，身無恒産，故以搶盜各端，公然列入幫規之内，不啻目為一種營業。然而此等不法之事，究難藉以持久。

盛春山、保三輩遂召集各匪，孰籌補救之策，督帶小船若幹艘，每艘輪派船主一名，值事弟兄數名，各各随帶家夥，分頭至各産鹽區販買私鹽，運至無鹽之處銷售，如此懋遷有無，必得大獲厚利。每月每組但須販鹽一次，餘利已足供數月之糧。而況遇有生意，尚可順便帶做一二（即搶也）。實為一舉兩得雲。盛等聞斯妙策，如夢初覺，保三撫掌而言曰：“從前本幫販私，未獲厚利，正坐枝枝節節之病。今後必須謀定後動，乃收效果。茲姑先派專司販鹽者一人總理其事，以專責成而策進行。”議既定，遂指派内八堂大爺丁某為鹽務總理，全權處置販鹽事務。又經丁某公派組目十二人，以老三充之，專管一組之事。每組又派船目三十人，以老六充之，處理一船之事。其以三十小船為一組，每船又派老九六人，專司出外販鹽或遇風頭，即行執槍拒捕。自是而後，僅春保山一幫，販鹽者已有十二組之多，分向各處，往來販運。及其開船出發，至産鹽區域時，例須全組同行，不得分散，應進應止，均聽組目之指揮。各該組三十小船中，兩船例不載貨，船身亦稍大，艙内滿裝槍支彈藥刀劍等諸般武器，以備不虞。組目亦即駐此二船之一，并高插春保山旗幟多面，飄揚于船梢，及将抵産鹽區域，各鹽船暫泊于小港内，而船中各匪，則皆力出鞘而彈實槍矣。抵埠後，乃由組目老三與當地曬鹽主戶，論定價格，銀貨兩交，即于半夜時分，密令各船，駛至駁鹽處所，趕将包裝竣。天未明時，各船已相繼出港，一路仍由組目督帶而行。設或半路遇警，則亦由組目下令停船，指揮作戰。設或幸而獲勝，則返山報告後，此次之鹽利盈餘，例須提出大半，獎給全組弟兄，以鼓其下次走砂之勇氣，敗則無論矣。此為私鹽販進之一幕。

迨私鹽安然販至山頭後，即由鹽務總理，分派某組運至某等處私售，此中秘史，頗為奇詭。私鹽入之初，其到一縣也，亦殊有一定之程序，非即貿然販入也。因官鹽局中，既有緝私船隻，分駐于各要口，更有飛劃營等，遇有私鹽過境，亦有随時拿捉之權。故鹽匪雖兇橫，亦不肯貿然從事也。其程序，例如彼之目的地為甲縣，彼等乃将各船泊于乙縣境内，先令組目一人或老九數人，前赴甲縣探聽消息，誰為飛劃隊長，誰為緝私頭目，以若幹黃白物，一一與之接洽，兩造預先約定私鹽進港日期，及經過路線。隊長、頭目即将賄金，攜之返營，分劈各兵士。設販私鹽欲經孜子醜兩路者，必須預将緝私船隻，移泊寅卯兩路内；販私船欲泊辰巳二浜者，則先避駐于午未兩漲泾中，務令官私兩船，如參商之永不會面。此為雙方勾串之不二法門。至各該販私船，則俟接洽安妥協，由組目令知進港日期，以及所路線後，即照預定日期，于夕陽西下時，尾啣前進，其首導之船隻，船首刀槍劍戟，滿列兩旁，艙中更有多人，手持實彈槍支，設聞響信，立即開槍，以示抵制。其後各鹽船随之而進，每船首亦皆有執槍者二人，各船之後，則殿以組目所坐之大船，插有春保山旗幟兩面，更有多人，執槍鹄立，以防不測，并備有号筒一對，遇警時，即以之吹号傳令，應進應退，或戰或止，皆由此傳達。迨既至目的地，乃将各船暫收于小港之内，鹽包上面均蘆席，以避外人耳目。然此等掩耳盜鈴之手段，不過為緝私營艄留體面，在彼等固視為正當貿易也。明目張膽，轉船包送，或雇夫挑扛，聲震街市，居民見之，均相顧而言曰：私鹽來矣。私鹽來矣，亦皆毫不為怪。且更有可異者，即四方鄉民見鹽匪之來，反皆歡迎地無既，推其原因，則以日常所食之官鹽，價格較諸私鹽昂貴達三分之一以上，鄉民莫不飲泣而吞聲，及聞有賤價之鹽來，事關生計，固無怪其歡迎也。以是各該鹽匪，上既有軍營之庇護，下又得農民之歡心，宜其堂皇販運，視法紀如無物矣。至各該鹽船到埠以後，一應零蕩分銷，自有當地無賴為之轉動，其目的有從中攫取不正當之利潤，是以私鹽一到，類皆不胫而走，不患無銷售地也。且何處可銷若幹包，何處可賣若幹船，均系預先約定，無煩臨時兜覽。大約一組之鹽，至多運銷四五碼頭，必能如數售馨。不半而空船回山，滿載金錢以去矣。然幫匪有此厚利，初無一失一矢之折，自無怪販私之徒之日多一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