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是中國食文化飛躍式發展的一個朝代,雖然說跟現在比那還是烹饪的史前時代,但是相對于之前的歲月,周朝在餐飲方面具有裡程碑意義。
要說這之前的吃食,基本上就是抓來動物,殺了然後烤或者煮,也有生吃的。植物基本上就是生吃或者煮煮,放點兒鹽就是無上的美味了。即便是咱們說的伊尹的天鵝羹,無非就是食材高端,烹饪方法也是有點兒糟踐東西。
到了周朝,無論是食材的種類還是烹調的手段較之前代,都極大豐富了。從食材上來說,由于周朝重視農業,農作物的種類很多,産量也不低。咱們都知道的“五谷”這個概念就是從這會兒有的,分别是稷、黍、麥、菽、麻 ,前四種是小米、黏米、白面、豆子,是吃的,後面一種是做衣物的原料。還有“五菜”:葵、藿、薤、蔥、韭,這裡面除了後面的蔥和韭菜以外,前三樣在現在的餐桌上看到的不多了,屬于野菜了,最多吃個新鮮,沒人拿它當主要的食材了。還有就是“五畜”:牛、羊、豬、犬、雞,可見畜牧業也很發達了,可以攝入的肉食也比原來多了,當然普通百姓肉食總量還很少,這是上下五千年的常态,我們一直是以素食為主的民族,隻有個别非常富裕的朝代例外。還有“五果”:棗、李、栗、杏、桃,我們現在吃的水果和蔬菜,絕大多數都是從外面引進的,這五種是中國土生土長的果子。
除了食材以外,調味品也豐富起來,原來能在上面放點兒鹽就算不錯了,周朝時出現了“五味”:醋、酒、饴蜜、姜、鹽,饴蜜應該就是現在說的蜜汁,我原來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家烤雞店的蜜汁烤雞令我記憶猶新,這五種調味品就能讓食物具備酸甜鹹辣這些口味。還有就是主食,這會兒米飯、粥和點心都已經出現了,當然,點心比較初級,想吃芙蓉糕、喇嘛糕、油炸桧子、炸元宵還得等兩千多年。
在烹調方法方面,周朝也有了飛躍。除了傳統的烤和煮之外,出現了蒸、紅燒、烘焙、煨湯這些烹調手段,有了這些手段,再對付熊掌、天鵝、乳豬、大鼋等美味,這才算對得起這些高檔食材。
要說周朝吃的最好的,那肯定是周天子。《周禮》記載:“凡王之饋,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品百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甕。”就是說周天子每頓飯要用六種主食,六種牲畜的肉,六種飲品,普通菜品一百二十樣,高檔菜品八種,調料一百二十甕。估計這一百二十甕就是說的種類多,不是一次全都給用完,否則天子得齁死。您看,周天子吃飯的規模比大清國西佛爺也不相上下。
再看看這些具體的食材:六種主食是米飯、黃米飯、面食、高粱米飯、小米,還有茭白,不知道茭白怎麼會成為主食的,不過我看一些資料,這玩意在唐朝以前确實是作為糧食作物的。六種肉食是牛肉、羊肉、豬肉、狗肉、鵝肉和魚肉,您注意,這裡面沒有雞肉,但是狗肉赫然在列,也就是說當時的中國人崇尚吃狗是超過吃雞的,這個可能讓一些愛狗人士不舒服,但是食用狗肉确實在中國曆史悠久。再來看六種飲品:水、豆漿、甜酒、水酒、酸梅湯和稀粥。
那一百二十都菜品實在是沒有記載,咱們就聊聊那八種高檔食材,也就是所謂的“八珍”。
八珍的概念在中國也是流傳甚廣,中國人喜歡使用“八”這個數字。現在我們還經常吃一道菜,叫做八珍豆腐。當然,這個八珍的檔次就低一些了。八珍檔次最高的應該是大清國,分為山八珍、海八珍、禽八珍和草八珍,各有八樣最高檔的食材。相比之下,周天子的八珍還是low了一點兒,不過在當時算是最考究的了。
這八珍分别是淳熬、淳毋、炮豚、炮牂、搗珍、漬、熬、肝肯。其中淳熬和淳毋都是蓋澆飯,也就是在米飯上撒上肉末,再澆上湯汁。各位,要這麼看,這道菜挺普通的,我們現在十幾塊錢就能吃一份。但是您别忘了,那是三千年前,能做出這個來就非常不容易了。另外,這兩珍的區别就在于:淳熬是大米蓋澆飯,淳毋是小米蓋澆飯。現在基本看不見小米蓋澆飯了,您要有興趣可以回家做一個試試,看看好不好吃。
八珍當中的炮豚和炮牂這兩道菜做法也是一樣的,都是把整個的牲口殺完了以後開膛,去掉内髒,填滿棗兒,再用葦子包裹上,再在外面塗滿泥,在火裡面燒。您看着眼熟嗎?叫花雞就是這麼做的,隻不過炮豚是用豬,炮牂是用羊,可以說是叫花豬和叫花羊。而且這兩道菜燒完之後還有後續工序,就是取出來晾涼,把泥弄下去,再用米粉裹住,放在一個鍋裡,鍋裡盛滿了油,再把這個鍋放在一個更大的鍋裡,大鍋裡面都是水,然後在大鍋下面用火蒸,得蒸三天三夜才能吃。
搗珍這個做法比較奇特,就是把牛羊,包括一些野味,獐狍野鹿之類的,用它們的裡脊肉,拿棒子捶打,把肉裡的筋打出來去除,然後蒸熟。
漬就是刺身,也就是生吃,隻不過生吃的是牛羊肉,切成薄片,要放在酒裡泡一夜,蘸料主要是肉醬、醋和梅子醬。
熬的前期做法和搗珍一樣,把肉裡的筋打出來,撒上調料,做成肉幹。後面可以切成肉末煎着吃,也可以直接把肉幹打松了就吃。感覺那會兒做飯總是跟河邊洗衣服有異曲同工之妙。
肝肯這個又跟狗有關,專指烤狗肝,一邊烤一邊抹調料,跟現在吃燒烤差不太多。
這八珍現在看來真沒什麼高貴的,老百姓家裡想吃都能做到,沒有獐狍野鹿,牛羊肉也行。但還是那句話,這是三千年前,做出這些東西很不簡單了。您非要在這時候吃龍蝦,那沒地方給您弄去。而且您注意沒有,這裡面河鮮海鮮幾乎沒有,這個主要是受制于當時的保鮮條件。周朝的都城在西安,從海邊把海鮮運來,早都爛成湯兒了。
八珍之外,給周天子做飯的廚師也開始有了明确的分工,已經區分出了墩兒上的和案上的,還區分了做菜的和擺盤的,很講究了。
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