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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醫道之卌三:辯證和算卦

學中醫愛說的一句話就是西醫辨病,中醫辨證,言外之意,中醫似乎顯得更高深一點。其實,病本身是一種客觀存在,辨病也好,辨證也罷,無所謂優劣,隻不過是兩種認識疾病的不同方法罷了。 拿感冒來舉例: 西醫認為感冒是鼻腔、咽或喉部急性炎症的總稱,主要是病毒,少數是細菌引起。 中醫認為感冒是感受風邪或時行疫毒,引起肺衛功能失調的一種外感病證。 兩者相較,我們不得不承認西醫的認識更接近事物的所謂“本質”,借助顯微鏡的加持,在對病原體認識這個問題上,西醫無疑是領先的。 雖然中國古人有很多天才的猜想,現在證明很接近事物的“本質”,但是猜想畢竟是猜想,如果硬說風邪或疫毒就是古人早就發現病毒或細菌的證明,那就有些強詞奪理。 按理說,風邪或疫毒是一種假想出來的東西,和真實的事物相差十萬八千裡,用這種假想的東西來指導治療,怎麼可能會有療效呢?
問題是,中醫用這種假想的東西來指導治療,偏偏就有療效——這就讓很多人大惑不解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答案其實就是阿偉哥反反複複強調的一個概念——類象
使用“類象”作為一種認識工具,是中國古人天才的發明創造,當然也是限于客觀條件下的無奈之舉——在沒有現代科技可以借助的情況下,隻能通過觀察外在和宏觀的表象,達到了解和認識事物内部和微觀規律的目的。這種“以外揣内”和“見微知著”的方法,古人稱為“取類比象”,是指導古人進行各種實踐活動的工具。所謂“一落葉而知秋”,蘊含的就是這個道理。 “取類比象”并不是中醫的發明,它的源頭在《易經》當中,隻不過在中醫當中,被推廣應用,發揚廣大而已。 “取類比象”的思維過程是這樣的:
事物—表象—意象—類象 事物和表象,兩者都屬于客觀存在;意象和類象,兩者都屬于主觀創造。 舉例來說,天是一個客觀存在,當古人仰觀天象的時候,他們感知到的是“天”的種種“表象”——高、大、上、動;這些表象反映到人的大腦中,就産生了至高無上、包覆萬物、剛健有力、運動不息等“意象”;将同樣擁有這類“意象”特征的事物歸納到一起,用一個符号來代表,這就是“類象”-乾卦。

乾為天、為圜、為君、為父、為玉、為金、為寒、為冰、為大赤、為良馬、為瘠馬、為駁馬、為木果。

這是《易傳》中羅列的乾卦代表的事物,其中乾卦是類象符号,天、圓、君、父、玉等等,這些都是具有乾卦類象特征的事物。

和乾卦平級的類象符号還有七個,分别是坤、坎、離、艮、兌、震、巽,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八卦”。

在古人看來,天地萬物雖然不可勝數,但是用八卦足以代表。這種思路,和“五行”系統頗為類似,隻是五行是五分法,而八卦是八分法而已。

有的朋友可能會說了,古人費勁巴力地搞出這麼一套符号系統幹什麼呢?既然是一種符号,我不用“乾坎艮震”,或者“金木水火”,用ABCD行不行?

這個,還真不行。

因為ABCD隻是單純的符号,而“乾坎艮震”,或者“金木水火”,是具有特定意義的類象系統,而且按照一定規律進行排列,它們就具有了各自的時空屬性。

通過具有時空屬性和特定意義的類象符号的組合和推演,可以模拟客觀事物的運動變化,從而達到認識其運動規律的目的。

上面這段話有點抽象,讓我們舉例說明。

當代的易學大家張延生曾在香山公園辦過一期“全國易經研習班”。時值秋季,課間休息時,一個中年學員蹲在柿子樹下抽煙,一個柿子從樹上掉下來,正砸到他的後腰上,正巧讓張延生看見了。對于一個精通易蔔的人來說,萬物皆象,動則生卦。于是,便走過來說:

“你們單位的一把手要下台了吧?”

“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柿子告訴我的,而且你們單位一把手就在現在這個點下台。”

“越說越對了,我們學校并到一個工廠裡去了,改為一所搞中級培訓的技術學校,校長由工廠方面出,那個新的校長比我們校長資格老,經驗水平各方面也強一截。我來北京參加這個班的時候,上級已經打過招呼了,學校裡正在醞釀。佑計也就是這幾天宣布新校長土任,我們原來那個校長離任,另作安排。”

“您是怎麼算出來的了,我既沒請你占卦,也沒見你起卦,就憑一個落地的柿子,怎麼能推到那兒去呢?”

“這事用不着起卦,善易者不蔔嘛。柿子是什麼形狀的?圓的,乾為圓,是乾卦的事。乾又為官。圓形的柿子掉下來,從哪兒掉下來,從高處掉下來。震為動,乾卦、震卦兩卦合為一卦,判斷出第一把手下台。為麼說你們單位第一把手下台?因為柿子砸到你腰上。哪邊腰上?我看見了,砸在右腰上,這是兌卦的問題,加上時辰一變卦,推出城市偏西南的單位和東南的單位合作,導緻西南單位的一把手在這個時辰正式宣布下台。”

我想,不要說文中的那個人,就是讀到這段文字的人也會驚掉下巴,如果這不是編造的故事的話,這完全不符合“科學”啊!

沒錯!就是不符合“科學”,易蔔本來就是玄學。

這裡面涉及到我們以前講的三個概念:類象、感應和神。

柿子—圓—乾卦—領導

下落—動—震卦—下台

柿子下落,領導下台,看似風牛馬不相及的兩種事物,因為具有相似的表象,也就具有了相同的類象。具有了相同的類象,也就具有了感應的可能,我們也就能夠由此及彼,通過可見的事物表象,推知未知事物的運動規律。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缺少不了的參與。萬事萬物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的運動變化,面對無窮無盡的“象”,以何物為應,取何象為卦,全在于神。當然,這屬于玄之又玄的内容,我們就不拓展開來讨論了。

這種思維和實踐過程,《易經》稱為“觀物取象”和“觀象制器”,中醫稱為“取類比象”和“辨證論治”。

由此可見,易蔔算卦和辨證論治确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中醫辨證之所以沒有被打上“玄學”或“迷信”标簽的原因,就在于辨證中所采用的“症候”,看上去似乎是客觀的,和病症本身有直接的因果關系。

不過細想起來,似乎也不盡然。比如:脈象與疾病就沒有直接的因果關系,因為不同的疾病可能出現相同的脈象,而相同的疾病也可能出現不同的脈象。換言之,脈象與疾病無關,隻是和“證”直接挂鈎。而帶有極大主觀性的“脈診”,更像占蔔師馭神取卦的過程。

而将氣候變化、地理環境等時空因素加入辨證所采納的因素當中,更是跳出了“病”和“症”的束縛,直接将人體放到了天地這個大環境中,以天地為“症”,以萬物為“候”,這個程度,差不多就到了《内經》所謂的“上工”的水準了。

附錄:葉天士《臨症指南醫案》一例:

某妪,今年風木司天,春夏陽升之候,兼因平昔怒勞憂思,以緻五志氣火交并于上,肝膽内風鼓動盤旋。上盛則下虛,故足膝無力。肝木内風壯火,乘襲胃土,胃主肌肉,脈絡應肢,繞出環口,故唇舌麻木,肢節如痿,固為中厥之萌。

觀葉天士辨證,以“五運六氣”立論,将天地的運氣流轉作為主要的考量因素,将所謂的“五運六氣”和某個老太太的病情關聯在一起,私下以為,與算卦無異,與從柿子下落到領導下台沒有什麼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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