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俄羅斯人願意和俄羅斯合并嗎？ | 循迹曉講

◎循迹· 用文化給生活另一種可能

◎作者：方生

◎編輯：馬戲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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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俄是不是俄？

從曆史的角度看，兩個民族确實同根同源，從名字上看，白俄就比俄多了一個字，但這不代表白俄羅斯是俄羅斯的分支，或者是一個民族兩種不同的稱謂。

◎蘇聯解體前後對比

從文化起源和民族形成來看，白俄羅斯跟俄羅斯是來自同一個族群，并各自演化發展而形成的兩個民族。同時“白俄羅斯”與“俄羅斯”的翻譯上，中國采用兩種翻譯方式，按照中文翻譯習慣，除了部分主要國家，其餘的國名一般以音譯為主，“俄羅斯”就是音譯而來的。

“白俄羅斯”則有點特殊，混合了音譯和意譯，發音和含義得到了較好的結合。

在白俄羅斯的英文名稱是“Belarus”，直接音譯成中文應該是“别洛羅斯”（白色的羅斯）。自從清朝中後期開始，中國一直将該地區翻譯成“白俄羅斯”，乍一看，這個名稱很容易與“俄羅斯”混淆，或讓人認為是“俄羅斯”的一部分。

那麼白俄羅斯究竟“白”在何處？

白俄羅斯民族作為斯拉夫人的一支，發源自東歐平原，從公元前8世紀到公元7世紀，東歐平原先後引來了波斯人、希臘人、匈人等強者。在他們的驅趕下，部分斯拉夫人不得不向東方和南方遷移，逐漸形成東斯拉夫、西斯拉夫和南斯拉夫三種族群。

◎斯拉夫人分布圖 圖片來源：可汗學院，翻譯：明白知識

9世紀中期，東斯拉夫人形成南、北兩個部落聯盟，分别以北方的諾夫哥羅德和南方的基輔為中心。幾十年後，來自北歐的維京海盜登陸東歐，擊敗斯拉夫人，成為當地的統治者。

維京人的首領留裡克成為諾夫哥羅德的第一任王公，并給這個國家起名為“羅斯”，史書上将他們稱為留裡克王朝。

◎10-11世紀的基輔羅斯

公元882年，留裡克的接班人奧列格征服基輔，後世稱其為“基輔羅斯大公國”。所有東斯拉夫部落都處在這個公國的統治下，這是東斯拉夫人曆史上第一個國家。

當時東歐除了基輔羅斯以外，還有一串大大小小的公國，基輔羅斯并不是像古代中國一樣高度中央集權的大一統國家，而是由一大群封建領主王公組成的松散聯盟。今天大部分的白羅斯國土在當時都屬于基輔羅斯。

公元862年在白羅斯土地上建成了波洛茨克城堡，9－12世紀以該城堡為中心形成了波洛茨克公國。公元980年，基輔羅斯的統治者弗拉基米爾大公殺死了波洛茨克公國的統治者，并強娶了他的女兒，從而将基輔羅斯的統治（以及随後的東正教信仰）向北擴張到了白俄羅斯境内。

在11世紀中葉，基輔羅斯開始漸漸陷入分裂，境内藩鎮割據、邦國林立。統一的政權不複存在，有實力的封建領主紛紛自立互相征伐。不過，“羅斯”這個國号已經固定下來，其他民族也經常用“羅斯人”來稱呼東斯拉夫人。

◎拔都西征

1240年，基輔羅斯被成吉思汗的孫子拔都所率領的西征軍滅掉，大部分羅斯諸侯都被迫臣服于蒙古人的鐵蹄之下，隻有西南邊陲的波洛茨克公國偏安一隅，拒不接受蒙古人的統治。此時蒙古大軍經過長途奔襲已經師老兵疲，正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缟，因此波洛茨克公國得以在亂世容身。

可好景不長，也是在13世紀，條頓騎士團發動北方十字軍東征，波洛茨克作為東正教國家，在條頓騎士團眼裡是24k的異教徒，為了尋求庇護，波洛茨克公國跟立陶宛大公簽訂協議，自願加入立陶宛大公國。

話分兩頭，拔都在占領東歐後建立了金帳汗國，蒙古人在東歐主要采用以羅斯治羅斯的政策，封了一大批公國讓他們自行管理内部事務，其中就包括莫斯科公國。

16世紀，莫斯科公國悄然崛起，擺脫了蒙古人的統治，并在伊凡四世時期，進化為沙皇俄國。沙皇俄國一路向西擴張，這下連立陶宛應對他們都有些力不從心。為了對抗沙俄的擴張，立陶宛大公國在1569年跟波蘭合并，成立波蘭-立陶宛聯合王國。剛才提到的波洛茨克公國也成為聯合王國的一部分。

但波蘭人在新成立的聯合王國統治階層中占據絕對多數，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也轉移到了華沙。立陶宛-白俄羅斯的精英基本上被波蘭化了。

◎波蘭-立陶宛聯合王國

但波蘭立陶宛王國并沒有阻止沙皇擴張的野心，恩格斯曾說過：“俄國首先的和主要的貪求，就是把所有的俄羅斯部落統一到沙皇的政權之下。”革命導師這句話說得可是一點沒錯。

沙皇自稱“全俄羅斯君主”，一定要把白俄、烏克蘭納入自己的統治之下。從波蘭立陶宛王國成立開始，就一直在跟沙俄打的有來有回。18世紀後期，因為波蘭貴族内鬥太嚴重，國家開始成為大國刀俎上的魚肉。1772年到1795年，俄羅斯、普魯士和奧地利先後三次瓜分波蘭。

1772年俄羅斯帝國獲得白俄羅斯東部，1793年獲得白俄羅斯中部，1795年将剩下的白俄羅斯西部收入囊中。沙皇終于實現了“全俄羅斯君主”的夙願。

◎俄普奧三次瓜分波蘭

當年波洛茨克公國加入立陶宛的時候，國内并沒有多大反對情緒，這次輪到被俄國吞并的時候情況就完全不一樣。

那時候人文主義思想已經興起，從第一次瓜分波蘭起到俄羅斯十月革命，即1772—1917年，白俄羅斯受俄國統治達145年。雖然俄羅斯統治百年，但反而培養出了民族意識。

在19世紀沙皇俄國晚期，白俄羅斯、烏克蘭的一些知識分子、曆史學家和政治人物就在民族意識的驅動下，更強調自己與俄羅斯的差别而不是同源性，緻力于重構自己的民族叙事。

他們開始自稱“白俄羅斯人”，管這片土地叫“白俄羅斯”，意思是純潔的羅斯人。他們覺得沙俄那些人被蒙古人統治過，血統上已經不純潔了。這個白還有其他兩種說法，第一種是象征着獨立和自由。

因為在13世紀蒙古入侵之後，現在白羅斯地區由于地理位置靠西，因此沒有受到鞑靼人控制，與之相對應的，在鞑靼人的統治區域則被稱呼為“黑羅斯”。第二種說法是認為羅斯人其實和中國一樣，也有用顔色代表地理區域的習慣。在羅斯人傳統中，白色代表的是西部，而藍色代表南部，黑色代表北部，紅色代表東部。現在俄羅斯的三色國旗，其實也正是出自于此。

面對白俄羅斯的民族獨立運動，俄國的做法是血腥鎮壓，在俄羅斯看來，白俄羅斯不是另外一個國家，而是自古附屬于俄國的土地：白俄羅斯人和俄羅斯人都淵源于斯拉夫族，白俄羅斯語是在俄語的基礎上形成的，俄羅斯文化是白俄羅斯文化的根基。

于是在白俄土地上強制推行俄羅斯文化。力圖使白俄羅斯成為“名副其實的俄羅斯邊區”。

◎《布列斯特條約》割讓的領土

1918年3月，蘇俄為了集中力量解決國内危機，爽快的在白俄羅斯簽署了《布列斯特和約》，條約規定放棄沙俄對波蘭、立陶宛、庫爾蘭、利夫蘭和愛斯特蘭的管轄與主權。1918年3月，在德軍的支持下，親德的白俄羅斯全體會議執行委員會在德占區宣布成立白俄羅斯人民共和國。白俄羅斯共和國完全是在德軍的刺刀下維持存在的，一旦德國一戰失敗，該共和國滅亡就指日可待了。

果不其然，1918年11月，德國戰敗。1919年1月5日，蘇俄進軍白俄羅斯，推翻了該共和國。共和國隻能跑到加拿大建立流亡政府，一直到今天這個政府依然存在，但規模很小，整個議會就剩幾個行将就木的老頭子，等這幾個老頭都駕鶴西去，流亡政府也就該自動解散了。

去年白俄民衆遊行要求總統盧卡申科下台，舉過一款紅白相間的旗幟，這面旗就是白俄人民共和國的國旗。

◎白俄民衆真是Big膽兒

1920年，蘇俄擴張之心不死，大舉向西部發動進攻，其中第一個目标即為波蘭。萬幸波蘭擋住了蘇俄的攻勢，波蘭人第二次拯救歐洲，1921年3月正式簽訂和約。條約規定将西白羅斯、西烏克蘭和立陶宛部分地區劃歸波蘭。

于是，在蘇德、蘇波關系中從此出現了“西烏克蘭和西白俄羅斯問題”。直至1939年，德國和蘇聯瓜分波蘭，蘇聯重新占領問題區域，被循迹打假多次的布列斯特要塞即在問題地區（關于布列斯特要塞，詳情參見：），現歸白俄羅斯管轄。

白俄被蘇軍占領後，幾年後又作為加盟國之一成為蘇聯的一部分，平心而論在蘇聯時代白俄的待遇要比沙俄時代好得多。因為名義上它屬于加盟共和國，跟俄羅斯一個地位，實際上它屬于友好力量、統戰對象，是僅次于俄羅斯的二等公民，比高加索三國、中亞五國、波羅的海三國強多了，而且聯合國他們還有單獨的席位。

當然伴随這種地位出現的，還有累累白骨，他們因為慈父的關心過度而過早死亡。

◎蘇聯治下的白俄羅斯民衆

1937年10月29日，蘇聯在明斯克處決了幾十名白羅斯作家、詩人和知識分子，幾乎消滅了整個蘇聯占領下東白羅斯的文化精英階層。據統計，從1917-1953年，有超過六十萬白羅斯人成為蘇聯治下的犧牲品。

在蘇聯時期俄、白俄、烏三國關系都比較和睦，自打91年蘇聯解體，三國圍繞着正統性開始了一次追根溯源。三國均認為自己是羅斯人的嫡系。

俄羅斯就不用說了，因為他最強大所以他說了算；烏克蘭的理由是當年那國家叫基輔羅斯，首都在基輔，我現在的首都也在基輔，等于繼承了先輩的遺産，所以我是嫡系，前段時間還要改名叫羅斯-烏克蘭，将東烏克蘭的沖突拟命名為“羅俄戰争”；白俄也有話說，自古以來這片土地上的人從來沒變過宗教信仰，烏克蘭被穆斯林和信天主教的波蘭人統治過，已經摻了雜質，俄羅斯被信薩滿教的蒙古人征服了好幾百年，屬于全是雜質，所以白俄羅斯才最能代表羅斯人。

三位各說各有理，已經成了一筆糊塗賬。不過對于白俄和烏克蘭來說，争正統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實目的是别把話語權交給俄羅斯，下次俄羅斯侵略自己領土的時候别用“自古以來”作幌子，這才是最關鍵的。

正如2018年白俄羅斯的“換名風波”後，一位白俄留學生曾這樣留言：“原俄語名不改就行，怎麼譯我不關心。但我們不是俄羅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