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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湯液經法圖》》2

從《補中益氣湯加減方證圖》分析病症、方義:則是病為脾土五行中之木、土大虛并水弱,而金則亢,強克脾土五行之水、火、土及木,緻因脾虛而口幹多飲、多尿,惡心嘔吐之“燥”症。黃芪為君:黃芪為火中土為母,扶助“土(我)體”之虛土。太子參、制半夏、橘皮、炙甘草為臣:太子參為木中土、制半夏為木中土、橘皮為木中木,承被克水“體”制之“土體”中之土、水;炙甘草為土中木,補扶“土(我)體”之虛木,經雲:“承乃制,制則生化”矣。當歸、白術為佐:當歸為水中木、白術為水中土,被克腎水反侮“土(我)體”之金、水,使亢者、虛者收斂。升麻、柴胡為使:升麻為火中土、柴胡為金中木,以少量之“母”土、“子”木引路,扶助“土(我)體”大虛之土、木。此為脾虛夾實綜合之症,治以補木壯土益水以制燥金之方藥。

無聞居士戲言之:

以方解圖者無中生有,以圖讀方者有亦是無;

有無大小憑機緣巧合,青紅皂白侯同道評說。

HKC0207先生所言之五瀉方:瀉肝湯治驚“煩”不甯,瀉心湯治心下“痞”滿,瀉脾湯治腹中“滞”脹,瀉腎湯治心中“悸”動不安,而瀉肺湯治胸中“煩”滿,之“煩”字該如何解釋?

感謝先生提示,使吾重新檢視所填補的“痙”字是否為最合适?是否即為先生所言之“悸”字?還有其它更符合原著的字否?有鑒于此,緻吾重讀細讀《輔行訣》與《傷寒論》,對兩書所論述之病症再行仔細推敲,并重與家弟論證,力求所缺之字填補準确。

《經法圖》圈外之五“症治”遺缺一字,造成此醫古籍之缺憾。而《經法圖》作為解釋“湯液經法”的工具,作為解釋“湯液經法”組方法則的結構模型,五“症治”如同五個模塊,缺一模塊就會嚴重影響該結構模型的正确使用。

無聞居士反複研讀《輔行訣》與《傷寒論》,經從另一角度去思考、去探索、去分析、去推敲此五字所要表述的到底是什麼?終于明白此五“字”的原始含義是什麼,它所要表述的是什麼?

陶弘景在《輔行訣》之大小補瀉湯方證對五髒虛實病症的表述中,用的最多的字是“煩”、“燥”、“痞”、“滿”、“滞”、“驚”、“悸”、“恐”、“怒”、“悲”等字(張仲景之《傷寒論》中對方證所述雷同,如太陽病,脈促胸“滿”者,桂枝去芍藥湯主之;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大“煩”渴不解,劢洪大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發汗後,腹脹“滿”者,厚樸生姜半夏甘草人參湯主之;亦如:煩躁、虛煩、燥屎、心下痞、心下悸等),其中“驚”、“恐”、“怒”、“悲”等為“七情”病症用字,那麼剩下的“煩”、“燥”、“痞”、“滿”、“滞”、“悸”六字表示的什麼?是“病象”!是病症所産生的“病象”!無聞居士至此方明白:

《經法圖》是以“病象”平判斷“病症”進而“處方配藥”的,中華醫藥先哲把“病象”放入“《湯液經法圖》象”中,用以表達病症與方藥之間之關系,《經法圖》即是方症結構圖是也。

誠如先生所言,“悸”,作為病象,也在此六字之内。但“悸”真的是病象嗎?查《新華字典》:“悸,因害怕而心跳:悸栗(心驚肉跳),驚悸。”而隋·巢元芳之《諸病源侯論·風氣諸侯》曰:“診其脈,動而弱者,驚(驚)悸也。動則為驚(驚),弱者為悸。”因此,筆者認為,悸與驚同,“驚悸”二字同義,驚即悸,悸即驚,悸應歸于“七情”病症用字,而不應歸納在“病象”中。如是,則剩餘的“煩”、“燥”、“痞”、“滿”、“滞”五字即是五“症治”所用“病象”之用字!如是,則所缺的字為“滿”!經筆者把此字補入“大小補肺、瀉腎湯”醫方中進行驗證,應該無誤。

現把“滿”字補入有關聯的“小補肺湯”與“小瀉腎湯”二醫方中,順便把二方證圖貼出,以征先生之意,便于吾之糾錯也。

治汗出口渴,少氣不足息,胸中痛,脈虛者方:

麥門冬【土中金】五味子【金中金】旋覆花【火中火】(各三兩,一方作牡丹皮,當從)細辛【木中金】(一兩)

上四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每服一升,日三服。若胸中煩熱者,去細辛,加海蛤【火中水】一分。若悶痛者,加細辛一分。咳痰不出,脈結者,倍旋覆花為二【六】兩;若眩冒者,去細辛,加澤瀉一分;咳而吐血者,倍麥門冬為二【六】兩;若煩渴者,去細辛,加粳米半升;涎多者,仍用細辛,加半夏半升,洗。

解析:

肺虛則鼻息不利,胸中(悶閉而滿——筆者加)痛,其病象曰“滿”,必少氣不能報息,耳聾咽幹。《說文》曰:“滿,盈溢也,從水,聲”。

肺虛則鼻息不利,胸中痛,少氣,不能報息,耳聾,咽幹,方用補肺湯。

“肺虛,則汗出口渴,少氣不足息,胸中痛”是病。

肺病用金體,是病為肺金五行中之金大虛,強克肝木五行中之木。“小補肺湯”方中麥門冬為土中金,五味子為金中金,旋覆花為火中火,細辛為木中金。以“金體”中之金補扶“金(本)體”之金;以“金體”之母“土體”之金補扶“金體”之金;以肝木“木體”之子“火體”中之火(木體之木生火體之火),承而制(化解酸金克辛木)之“金體”中之金;以“木體”之金反侮轉化“金體”之金所克。

肺虛“〈體〉之金大虛,強克肝木五行中之木”是病則用“小補肺湯”是方,旋覆花為君藥,麥門冬、細辛為臣藥,五味子為佐使,化辛除滿,治汗出口渴,少氣不足息,胸中痛。是方一君二臣一佐使,方證見(圖5—19)。

治小便赤少,少腹滿,時足胫腫者方:

茯苓【土中水】甘草【土中木】黃芩【水中木】(各三兩)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頓服。

解析:

腎實則腹滿,泾溲不利,面色正黑,其病象曰“滿”,必小便赤少,少腹滿,時足胫腫。《說文》曰:“滿,盈溢也,從水,聲”,腎實則腹滿,泾溲不利,面色正黑;方用瀉腎湯。

“腎實,則小便赤少,少腹滿,時足胫腫”是病。

腎病用水體,是病為腎水五行中之火亢太過,土亦亢,而木則虛,克心火五行中之金、水。“小瀉腎湯”方中茯苓為土中水,甘草為土中木,黃芩為水中木。以心火“火體”之子“土體”中之水、木(火體之金生土體之水、火體之水生土體之木),承而制(化解苦水克鹹火)之“水體”中之火、土;以“水體”中之木補扶“水(本)體”之木,方證見(圖5—21)。

腎實“〈體〉之火亢太過,土亦亢,而木則虛,克心火五行中之金、水”是病則用“小瀉腎湯”是方,茯苓為君藥,甘草為臣藥,黃芩為佐使,化鹹除滿,治小便赤少,少腹滿,時足胫腫。是方一君一臣一佐使。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謝先生之提示,使吾對《經法圖》有更深的理解。先生真吾師也,先生認真而又嚴謹之治學精神,吾自愧不如,吾當習而效之。

是“痙”是“悸”是“滿”,或是“□”它字,無聞居士翹首以待:

真亦假時假亦真,孰是孰非待君論。

pacious先生,謝先生之擡愛。“理論研究”≠“理論”,即使有“理論”,哪也是《湯液經法圖》之理論,也是先賢陶弘景《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之理論是也,筆者隻不過是作一點膚淺的研究罷了,哪敢将“理論”據為己有。

《經法圖》是用中醫辨證之五行(五髒)病症,以中藥之五行藥性來對症下藥,是以五行生克制化之關系,來論述“針對病象,判斷病症,處以方藥”之用藥法則總結。即《經法圖》是将病理、醫理、藥理一起歸總到五行之中,實行“統一規則與口徑”進行辨證施治。因此,筆者曾作如下總結:

《經法圖》即是中醫方證結構圖。筆者認為,《經法圖》中已包含了病理、醫理、藥理在内。為傳揚是書是圖,筆者再把總結并補充後的“《湯液經法圖》功能”貼之于下:

《經法圖》是以“病象”平判斷“病症”進而“處方配藥”的,中華醫藥先哲把“病象”放入“《湯液經法圖》象”中,用以表達病症與方藥之間之關系,《經法圖》即是方症結構圖是也。

筆者在第八卷——“怎樣解讀《湯液經法圖》”标題中已有說明,此乃“以方解圖,以圖讀方”。在下在文中是“以藥推理”來“以方解圖,以圖讀方”的,因白沙遊子不是中醫生,隻是一名“中醫藥愛好者”,所做的是理論研究,不是搞臨床研究。

再者,《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之書名亦即是吾之研究目标:即隻解析“用中醫辨證之五行(五髒)病症,以中藥之五行藥性來對症下藥”之“用藥法則及要領”;即隻進行“破解和解析”《湯液經法圖》與《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而未做“《湯液經法圖》臨床應用”研究,如spacious先生有此想法,這是高擡筆者矣,筆者深為感激,隻不過筆者能力有限,心有餘而力不足,此項“《湯液經法圖》臨床應用研究”隻能有待高人了。

不過,在下堅信《經法圖》之功用,所以還是盡力而“明知不能為而強為之”。

再錄《金匮要略·髒腑經絡先後病脈證第一》之章節用以說明吾之解析。

“夫肝之病,補以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藥調之。酸入肝,焦苦入心,甘入脾。脾能傷腎,腎氣微弱,則水不行;水不行,則心火氣盛,則傷肺,則金氣不行,則肝氣盛。故實脾,則肝自愈。此治肝補脾之妙要也。肝虛則用此法,實則不在用之。”

解析:

“肝病用木體,肝虛用補法。(以下所用為《内經》五行五味配屬)補之以木,扶助以火,再用土緩之。此即“木體”中之木、土虛而火弱,強克脾土之土、水是病。方藥用:木中木,木中火,木中土以補扶“木(本)體”之木、火、土;“木子”火中火扶助“母體”之火;“木母”水中土,水中水扶助“子體”之土、水;以被克“土體”之子“金體”之金中金,金中木承而制(化解酸木克甘土)之“木體”中之木、土;并以被克“土體”之土中土,土中水反侮轉化酸木克甘土之木、土,使虛者收斂。”筆者認為,這既是藥方又是方義,這其中已含有“醫理”矣。《經法圖》是中醫方證結構圖,如同現代之數學“公式”,以筆者現在之水平,也隻能作此膚淺之解釋。

當然,先生言之有理,如:“夫肝之病,補以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藥調之。酸入肝,焦苦入心,甘入脾。脾能傷腎,腎氣微弱,則水不行;水不行,則心火氣盛,則傷肺,則金氣不行,則肝氣盛。故實脾,則肝自愈。此治肝補脾之妙要也。肝虛則用此法,實則不在用之。”這是醫者對病症之按語,亦即是對病症所施行之“醫理”,白沙遊子将為此作出努力,謝謝先生,謝謝。

筆者重申:謹以此文作引玉之磚,期望能對祖國醫藥事業的興旺發達起一點推波助瀾之作用,也冀能得到專家學者之批評指正,共同探讨,與時俱進。

卷後附言

《詞海》(1979年版縮印本)曰:“藥性——中藥學名詞。見《神農本草經》。指藥物的性味和功能,如四氣五味、升降浮沉等。”

無聞居士以為,中藥的藥性與藥味可分而述之,藥性為溫、熱、涼、寒、平五氣(為五氣之靜名),升、降、浮、沉四氣(為五氣之動勢)等,兩者合之即為雙溪無間醫者所謂之“中藥本草動力學”是也,而藥味則為酸、辛、苦、鹹、甘五味。

《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曰:“陶隐居雲:依《神農本草經》及《桐君采藥錄》,上中下三品之藥,凡三百六十五味,以應周天之度,四時八節之氣。商有聖相伊尹,撰《湯液經》三卷,為方,亦三百六十首:上品上藥,為服食補益方者百二十首;中品中藥,為療疾祛邪之方,亦百二十首;下品毒藥,為殺蟲辟邪之方,亦百二十首。凡共三百六十首也。實萬代醫家之規範,蒼生護命之大寶也。”

根據《神農本草經》之記載,中藥之品質按上、中、下三品劃分,按玉石部,草部,蟲獸部,果菜部,米谷部之分部,并亦有酸、辛、苦、鹹、甘五味之藥味分類。

廖育群在《中國傳統醫藥·藥物知識》(五洲傳播出版社2006年8月版)中雲:“到《隋史·經籍志》中,已著錄……〈神農本草經八卷〉項下的注釋中,便記有被列入這一體系的本草著作十八種;〈桐君藥錄三卷〉項下同樣記有從屬這一體系的各種藥錄、藥法、藥律、藥對、藥目、藥忌類著作”。無聞居士複曰:廖君此言可以證明吾之推測,《桐君采藥錄》與《神農本草經》兩書屬不同之體系是也。而且,從《輔行訣》卷中所載二十五味藥精之一的豆“豉”,《神農本草經》書中卻沒有收錄,如此關鍵的一味藥物,《本經》為何無記載,這隻能有一個解釋:《輔行訣》用藥所依據的“本草”是《桐君采藥錄》,與《神農本草經》屬不同之“本草”體系,這亦是兩書屬于不同體系之内證是也。由于前賢晉·皇甫谧在《針灸甲乙經·序》中曰:“伊尹以元聖之才,撰用神農以為湯液……景論廣伊尹湯液為十數卷,用之多驗。近代太醫令王叔和撰次仲景選論甚精,皆可施用”;而北宋·林億在《傷寒論序》中則更進一步雲:“夫《傷寒論》蓋祖述大聖人之意,諸家莫其倫拟……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農之經,得不謂祖述大聖人之意乎?”緻使後人無敢逾越“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農之經”之論斷。

據《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之說,兩者之共同點為,藥物按上、中、下三品劃分,按土石、草木、水(如井泉水、長流水、麻沸湯、甘瀾水等)、動物、煅燒石等分類,有溫、熱、涼、寒、平五氣之論說。而兩者之異在何處?已知《神農本草經》體系把藥味分為酸、辛、苦、鹹、甘五味,而由于《桐君采藥錄》已失傳,這一體系之特點已不得而知,但從《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書中二十五味藥精之五行屬性和《湯液經法圖》之記載,無聞居士推測,該體系是将藥物以五行屬性來劃分歸類的。由于《桐君采藥錄》之佚失,以五行屬性歸類藥性之法已無從考證,但從《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與《湯液經法圖》中可略窺其梗概。

無聞居士進而推測,《湯液經法圖》乃中藥藥(屬)性向藥味轉變之關系式、轉變過程之記錄,是兩者之間的“換算圖”表(如現代度量衡之改制——從分、錢、兩、斤換用克、千克之換算表)。中華醫藥典籍《桐君采藥錄》、《湯液經》與《神農本草經》和《黃帝内經》、《傷寒雜病論》成書時間的先後順序為:《桐君采藥錄》→《湯液經》→《神農本草經》→《黃帝内經》→《傷寒雜病論》。

無聞居士認為,對中藥藥(屬)性歸類,上古時代按上、中、下三品劃分,按土石、草木、水(如井泉水、長流水、麻沸湯、甘瀾水等)、動物、煅燒石等分類,中古時代演變提煉而成金、木、水、火、土五行,《桐君采藥錄》與《湯液經》大概就成書于該時期(東漢前);以後根據臨床實用進而演化補入酸、辛、苦、鹹、甘五味,《神農本草經》、《黃帝内經》是該時期(東漢)的著作。由于五行歸類法富涵哲理學問,原始意識濃厚,即該歸類法比較原始,加上《桐君采藥錄》的失傳,導緻該歸類法逐漸退出實際應用(曆史舞台),而五味分類法更适合臨床應用,所以,以五味分類法取代五行歸類法勢所必然。因此推測,《湯液經法圖》之成圖時間大約在“五行歸類法”之末,“五味分類法”之初兩者的交替時期,即《桐君采藥錄》、《湯液經》與《神農本草經》、《黃帝内經》成書時代之間,在圖中既有“五行”,又有“五味”,是對《湯液經》與《黃帝内經》兩書用藥關系之诠釋。《湯液經》按《桐君采藥錄》體系以藥物的五行屬性來組方遣藥(即所謂的湯液經法),而《黃帝内經》則按《神農本草經》體系以藥物之五味法來制方用藥的。惜矣哉!“湯液經法”也,幸矣哉!有華陽陶隐居之《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之傳世,幸矣哉白沙遊子得傳《商周乾坤圖》也。

嶽美中在《嶽美中醫論醫話集》中雲:“《傷寒》、《金匮》,察證候不言病理,出方劑不言藥性,從客觀以立論,投藥石以祛疾。其質樸之實驗學術,實逼近科學之堂奧,真祛疾之利器。”并指出“益堅信中醫之奧妙原不在宋元以後。”嶽美中先生一言中的,自東漢以降,中醫藥古籍之組方已不言(五行)藥(屬)性,且偏重于臨床,而中藥學已處于從屬地位,中藥也就喪失其靈魂——五行屬性,緻使《湯液經方》遺存——《傷寒雜病論》之組方法則無從破解,中醫藥之奧妙無法從理論上予以诠釋矣。

白沙遊子言:為何與中藥同時産生的中醫則不同,在臨床症治中一直保留了五行(屬性)學說?此乃重醫輕藥之故也,此乃古今中醫藥界以《本經》、《内經》體系為經典之故也。自《桐君采藥錄》失傳,存世之中藥古籍自漢·《神農本草經》至唐·《千金翼方》至明·《本草綱目》至清·《本草備要》等書中,已不見中藥藥(屬)性“五行歸類法”之蛛絲馬迹矣。

惟清代中期以降編撰的中藥書籍中有“五行歸類法”之零星記載,如《藥性通考》、《本草從新》等。現摘錄《本草從新》(清·吳儀洛輯,曲京峰、窦欽鴻點校。天津科學技術出版社2003年5月版)有關條文如下:

2、P39頁,香薷辛散皮膚之蒸熱,溫解心腹之凝結,屬金而主肺。

蠍甘、辛,有毒。色青屬木。

以及《藥性通考》(清·太醫院著,李順保校注、褚玄仁審訂。學苑出版社2006年10月版)中:

2、P286頁,桔梗味苦辛,氣平,無毒。色白,屬金,入肺氣分。

5、P353頁,葶苈味辛苦,大寒。屬火,性急,大能下氣等等,就不一一舉例了。

藥(屬)性“五行歸類法”自東漢至清代前期曆經一千數百年間,除《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外,中藥本草類書籍中已不見其蹤,而在清朝中後期之藥書中突然出現,據《本草從新·序》中言:“餘先世藏書最夥,凡有意于民用者,購之尤亟。以故歧黃家言,亦多海内希見之本……是盡發所藏而精繹之……曰《本草從新》”

不知吳氏從何“希見之本”中輯出?或是為其自悟?抑或另有出處?令人費解也,今列之以存疑(筆者推測,此可能是從道教丹道醫藥中傳出,其代表人物有張機、陶宏景、陳抟、張三豐、傅山等,其傳世之寶即是史書記載而又無載之《龍圖》——《商周乾坤圖》,亦即舉世以為失傳的陳希夷之《易龍圖》,斯圖乃“易圖”之祖是也。有關易《龍圖》之詳情,筆者另撰有“《商周乾坤圖》應用系列之一·《【易龍圖序】析解——陳抟著作及其學術思想研究》”一文)。

關于《輔行訣髒腑用藥法要》之真僞,白沙遊子相信,諸君觀此文後自有明斷。

白沙遊子無聞居士再言:

《湯液經法圖》乃破解《湯液經》經方之鑰匙,

《商周乾坤圖》乃破解《湯液經法圖》之鑰匙,

白沙遊子無聞居士撰于無聞書齋

二OO七年8月9日21時36分重訂于浙江金華白沙之東,婺江之南。

案:本文為未成之草稿,或有不合實際之處,拜大家務必不要留手,重罵下來即可,這樣我也才有一個反省訂正的機會。謝謝大家。

在中醫的學習之路上,不隻一次聽見老前輩對學習者的提醒:「要明白一味藥的藥性、藥理、效用,若走上西方化學的『成分分析』這條路,就完蛋了。

那麼,一味藥的藥性,自然就該照中國傳統的看法:性味如何,歸于某經……等論述了?這,就一般學中醫的同好而言,是對的。但,如果是對于學「經方」也就是學《傷寒雜病論》的學習者而言,光以《本草備要·藥性總義篇》的理論作基礎,而詳熟該書中的諸般藥性,恕我撂下一句惡毒一點的風涼話:你對《傷寒雜病論》的理解,就會是「時方醫」的領域,想不通的,就認為那是錯字、錯簡,而與「經方派」的出手工夫有所出入。

時方派的本草學,和經方派的本草學,有着根本上不同的「認識觀」,而講難聽一點,經方派之所以會堕落成今日的時方派,「本草理論」的改變,亦是其中最重要的幾個因素之一。

即使去中國醫藥學院,也會聽到那裡的學生在說:「我們系的某某大教授說啊,光學《本草備要》是不夠的啦,學藥理還是要研習《神農本草經》才行!」講得是得意洋洋,但是《神農本草經》的功夫,終究還是練不成。

因為,他們所學的本草學認識觀,絕大多是西方研究的「有效成分」,那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垃圾;而少數幾個有志之士,專心研究中國本草學,曉得「桂枝解肌、麻黃散寒」,曉得「以皮行皮,以枝行肢」、「清氣出上竅,濁味出下竅」了……那仍是「時方藥理學」,對經方中使用的「古典藥理學」隻沾上一點邊兒。

所以不夠。

這篇文章,便是講一些不正經的雜談,就當做與諸同道閑聊,來說說什麼是經方中曆然可見、而時方派蒙然未知的藥理、藥性。讓初學的同好可以稍稍分辨其中的不同,而在學習的過程中有理路可循。

但是,雖然說是「和初學的同道」聊聊,如果有讀者是還未讀過《傷寒雜病論》的,JT還是覺得可以不用看,怕會徒增混亂。

JT的論點,大部份來自于清末唐容川的《本草問答》和鄒潤安的《本經疏證》,許多好朋友們對這兩本書想必并不陌生。

中醫分為經方派、時方派,這,不但中國人曉得,日本人也曉得。經方派在日本叫作「古方派」,而時方派在日本叫作「後世方派」,意思一樣。

而不論是在中國還是日本,也都曉得,經方派和時方派的「分水嶺」是什麼──那就是所謂的「金元四大家」。

「金元四大家」雖然齊名并稱,其實他們的生卒年是頗有差距的,并不是同生同死。而比他們更早出名的一位,相傳是李東垣之師的人,就是張元素,也就是張潔古(易水先生,易老)。而,張潔古做了一件「功德蓋世,罪惡滔天」的事情,造成了經方派從此變成時方派。而那件事情,就是現在學傳統中醫的人耳熟能詳的「歸經理論」──某某藥入某髒某腑、哪一條或哪幾件經。

歸經理論是錯的嗎?不能算錯,很多時候是很有道理的,臨床上也大大有用,尤其是示人一條明徑,使人更能掌握用藥一事,對學習中醫者而言,是甚有助益的。

但,它是對的嗎?也并不全對。因為,它大大地「窄化」了一味藥的藥性。

同樣是用中藥,以「《神農本草經》、張仲景(或《湯液經法》的作者)所知道的藥理學」創出來的方叫作「經方」,漢朝到唐宋,都還算是經方的時代。而以「歸經理論」創出來的方,就叫「時方」,其中對每一味藥的看法,都和經方是很不同的。

最古的《神農本草經》,其中提到的藥性隻有「性.味」,也就是「什麼味道」、「溫涼寒熱如何」,而五色入五髒的概念,則是「稍微提及」,例入「五色靈芝各入哪一髒」,不是通盤性的認同。

而其後,魏晉的《名醫别錄》,唐代的《新修本草》、《日華子本草》、《海藥本草》、寇宗奭《本草衍義》,或是宋朝具代表性的《證類》、《大觀》二本草……諸多書籍,大都隻是順着《神農本草經》之後補入新發現的「效能」,卻未曾對「本草理論」作更多的理論分析。(在張元素作大系統的歸納之前,入經藥的論述,可散見于:漢·《神農本草經》大棗:助十二經。魏晉.《名醫别録》甘草:通經脈。唐·《食療本草》胡桃:通經脈、乳腐:益十二經脈、綠豆:行十二經脈。唐·《海藥本草》阿勒勃:通經絡。宋·《本草圖經》瞿麥:通心經、蘇葉:通心經。世紀末《史載之方》某方:宜行其腎經、清涼之藥:解利肺經。宋.《本草衍義》天竹黃:涼心經、桑白皮:治小腸熱。宋·《本事方》真珠母:入肝經。……等。至于引經藥之記載則如下:《神農本草經》菌桂:為諸藥先聘通使。《名醫别録》桂:宣導百藥、白附子:行藥勢、酒:行藥勢。5-6世紀《雷公炮炙論》綠蛇:令引藥。唐·《食性本草》薄荷:能引諸藥入榮衛、酒:引石藥氣入四肢。《本草衍義》澤瀉:引接桂附等歸就腎經。《本事方》椒:引歸經、粥:引風濕之藥徑入脾經。宋·《楊氏家蔵方》酒:引藥入經絡。──尚未有整體性之論述。)

到了張潔古,他對古代的方劑做了一番整理,發現到「太陽病病到太陽、陽明之間時,會用到『葛根』這味藥……,于是就以此歸納出了一句話:「葛根是陽明引經藥,如果感冒太早用了,反而會引邪入陽明!」同樣,對于柴胡,後人也看做是少陽引經藥,說它會「引邪入少陽」(明.李中梓),而至于桂枝,因為有帖「桂枝湯」是治「太陽病」的第一主方,于是「桂枝」的歸經也就變成是「太陽經藥」了。石膏,他也說是「大寒之藥,不可輕用」。

這,有沒有錯?從某個角度來說,複方「桂枝湯」的确是「會」作用在太陽經,而單味藥的柴胡、葛根和少陽、陽明二經也有着密不可分的相關性。可是問題就在于:「不隻如此而已!」後世的學者,因此就随随便便把某味藥找幾條經随意歸類,做學問是簡單化不少,可是卻變成「見樹不見林」,迷失了那一味藥真正的本性。

可是,因為這種「時方藥理學」方便好用又好記,而張潔古先生又的的确确是一位醫術甚高明的醫者,于是緊跟在他之後成名的「金元四大家」,也自然納入了張潔古的這個系統,而有了相當好的成就,比如說李東垣自創的「補中益氣湯」或是修改了宋朝陳自明《婦人良方》中的龍膽瀉肝湯而成了「去男人下陰臊臭」專方的「東垣龍膽瀉肝湯」,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也堪稱「偉大之方」。

可是,歸經理論,卻是一套「反映了一部分真理卻不等于真理」的不完全的理論。潔古本人、金元四大家都是苦讀《内經》起家的,偏得還不太多,但愈用到後來,纰漏愈大,新創的方劑效果愈來愈差,「一劑知,二劑已」變成了今日的「你回去吃半個月再來看看有沒有好,如果沒好我們再換藥試試!」

到了後來,當然有人覺得好象事情不對頭了,想要扳回如崩牆倒壁般的中醫「末法」劣化狀況,明朝不少醫家都在重注《神農本草經》,想要從這個大根頭去重新尋回些什麼。當然也都是小有成就,但效果并不明顯。

明朝那一位「把之前有的理論、藥性全都收錄」而編成《本草綱目》而被倪海廈先生痛批的李時珍,其實不是中藥學劣化的源頭。源頭在張元素。光是他以降的幾句「葛根引邪入陽明」,「柴胡引邪入少陽」,「石膏大寒不可輕用」就把經方中這三味藥封印了八百年。明明沒有這麼一回事兒的,太陽初感,證齊全了,就可以用葛根湯;傅青主也用柴胡湯小制其方治傷風初感而很有效,并不會因此引邪入裡,石膏更隻是「涼」而已,不用八錢到四兩甚至一斤,很難顯出藥性。可是張元素之後,人人都跟着這麼說嘛,絕大部份的醫者,小心翼翼地就都「盡量不要用《傷寒》、《金匮》方」了。

直到清朝,事情才有了轉機。如果以醫術而論,陳修園、徐靈胎等人,因為臨床功力夠,其著作《神農本草經讀》或《神農本草經百種錄》都有卓然不群之見,但那是臨床上的強而讓他們得以重新明辨了曆代本草的得失,并不是真正在本草理論上有所革新。

本草理論在清代得以翻身,主要的功勞,其實起自「儒家」。

清代的儒家,對四書五經有了很大的「革命活動」,原因是因為他們覺得古經典的注疏,絕大部分都被宋朝的朱熹壟斷了,朱熹亂改原文,後代也隻好照單全收;朱熹說某句如何如何解,後代也不好意思說不是。可是,總覺得有問題。

但,離先秦時代那麼遙遠了,連同一個中文字的字義都古今不同了,要如何平反才是?于是清代的儒者想出了一個辦法:「用同時代的文獻,做平行比對!」比如說《論語》中的某個字,朱熹說是這個意思,可是先秦時代的《莊子》、《列子》、《左傳》、《詩經》、《尚書》等等其他書中出現這個字時,卻都不是朱熹說的那個意思,于是他們就曉得:那是朱熹弄錯了,那個字應當是某某意思才對。比如說「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的「習」字,先秦當時是「實踐」之意才對(即使是現在的日文中也是『學到上手、會用』的意思,唐代傳去的字義還在),「學到的常常能用在生活中,很快樂。」如照朱熹的說法,學了就一直溫習,就會快樂了嗎?正常人類怎會有這麼一回事兒呢?

這麼一種做學問的方法,一種新創的格物訓诂之學(日本人也很愛用這一套),影響了中國少數幾位由儒而醫的醫家,而其中有一系的傳承,是:明.盧之頤《本草乘雅半偈》→清.劉若金《本草述》→清末·鄒澍《本經疏證》→清末.周岩《本草思辨錄》。

鄒澍在《本經疏證》以及周岩《本草思辨錄》用了「平行比對」的方式來注解《神農本草經》。而他比對所用的範本,就是中國醫學史上唯一的一本「隻要『證』合,藥投下去,一定會好」,總有效率達到「神的絕對領域」的《傷寒雜病論》(用其他的書也不行,因為有時有效有時沒效,未到『絕對領域』,比對會出錯)。

他用「減法」來檢證每一味藥的藥性,比如說,《傷寒論》中某一個湯劑比另一個湯劑隻多了白芍三兩,而這兩個湯劑所治的主證卻大不相同,于是,去推敲這兩個主證之間病機的差異,就可以得到「這三兩白芍在此處是做什麼用的」之結論。而某幾十個方用生甘草,某幾十個方用炙甘草,慢慢減來減去,就推敲出了甘草生用炙用的藥性之别

這樣一點一點的「相減」,仿佛在玩「數獨遊戲」,漸漸摸索出一味藥藥性的不同層次……結果,說也奇怪!減出的一句一句,竟恰恰就符合了《神農本草經》那一句一句如天書般令人百思不得解的主治,于是,「三贲」(讀死人不賠命的三本難書)之一的《本草經》之謎,就和《傷寒雜病論》的絕對領域之謎,在二者相互的幫助下,一齊漸漸地被解開了!

如果有些藥味在《傷寒雜病論》中沒有足夠的出現次數可以相減,鄒澍就會去找次一級,卻也趨近于「絕對領域」的孫藥王《千金方》、《千金翼方》等書,再去配合《傷寒雜病論》,一味一味相減,做分析……種苦工,光聽也會知道有多可怕,可是竟然有人做到了,這真的是學問家的龜毛功夫,一般開業醫生是沒時間也沒興趣這麼做的。

而另一位年代比鄒澍稍晚幾年的,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唐容川氏了。容川的理論,其《中西醫彙通醫書五種》中《本草問答》本身就闡釋得非常完整,他的理學家思考所攀升到的本草學造詣,實堪與潤安先生的《本經疏證》相互輝映,其金木藥性相反、水火藥性相反之論點,與敦煌出土的《輔行訣》竟然是相通的。

中醫的大秘密「古典藥理學」,終于在清朝的最後,得以重見天日。所以,生在民國時代而學中醫的我們,可以說是很幸福的。

至于「時方藥理學」呢?果真是害人之物嗎?有時,我也覺得很難論斷,或許該說是「看個人」或「有沒有正确的理論與之配合」吧……一說張元素另有秘傳,都學會了就會超強,也就是說,張元素如今傳下的東西,就是一本被撕去後半本内容的九陰真經,所以時方家才會多半練成銅屍鐵屍的等級?

有一位時方大家,他創的方劑,有效率幾乎可以與仲景比美。如果仲景可稱為「醫聖」的話,這個人大概可以被叫做「醫仙」了吧。這仙人就是與明朝皇室有着奇異的關聯性,文學醫學兩得美名的傅青主(傅山),他的《傅青主男女科》也是家庭常備好書,尤其是婦女病,自己在家翻書吃藥,比吃市面上一大堆中醫開的藥都好得更快。(其思想于清代陳士铎的著作中亦可窺見不少)。

傅青主以時方藥理學,加上五髒相傳補瀉的道理,去搭建他臻于颠峰的醫術,依此事實,如果換成今日,恽子愉前輩的「看西醫檢驗報告、透視片」來開中藥,彭弈竣先生的「不開經方」、皮沙士先生的「平易之方」卻也都其效如神,其事實也就并不值得奇怪,可以放下門戶之見而都虛心歎服了。

真的是「看個人」。

和人論醫,有時會被反問一句:「既然你說經方派的方子這麼有效,那為什麼還會處在完全的弱勢呢?怎麼可能醫生不曉得要用經方呢?

這當然有許許多多的原因啦……比說,「如果」如今是一個「經方盛行」的時代,若有醫生開藥吃壞人,保證可以被告翻。因為拿《傷寒雜病論》來一對,就會曉得他哪裡診斷錯誤,沒處可逃的。

可是,如今的中醫是「百家橫行」,于是乎曾在西醫衛生署管事的JT的爸爸也曾笑說:「中醫醫壞了怎麼告?除非是他開砒霜!」真的,毫無标準可言的,為了自身好存在,經方派還是消滅算了。這是略舉一例。

不過,在本文中,我想專注在「本草學」領域的一個大因素。

一個人解釋事物的标準,會影響到他看待事物價值的結果。

如今的「經方不盛行」,在「本草學」而言的原因,就是「醫生變成諾貝爾文學獎評審」!

什麼叫做「諾貝爾文學獎評審」?

就是,他們隻會自己所熟悉的那一兩種語文,任何外文作品卻要英譯了才能送審,你我們所熟悉的中文著作中,覺得好看得不得了的小說,或是動人得不得了的詩,哪一樣翻成英語、德語還能維持它原來的文學力道的?不可能,中國人的單音節字所形成的聲律美,譯成外語就沒了,于是,你譯得再好,也是功力折損一大截。泰戈爾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詩集,還是他自己苦苦英譯再請葉慈幫他改錯字的哩!

所以,外語作品得文學獎的,什麼川端康成、什麼高行健,他們的作品,都是「蠻具有适合英譯的特質」之作,卻絕非該國家本國人最受感動之作。本國人看了,還是打瞌睡的人多些。

而這件事情,拿到中醫的世界來看:就會變成這樣──考檢考、特考也好,上醫學院科班出身也好,《傷寒雜病論》,也就是《傷寒》、《金匮》二書是一定會讀的。可是,為什麼讀了,而在學習過程中自己試吃,給家人吃吃,也算是在臨床了,卻不會察覺出《傷寒雜病論》真的比《溫病條辨》之類的其他書更正确、更有用?

這不也是個「謎」?

其實,也不是謎。

如果你拿起今日的《傷寒雜病論》的标準本子,也就是《禦纂醫宗金鑒.仲景全書并注》來讀一讀,再拿起其他必讀之書《本草備要》、《醫方集解》、《溫病條辨》來讀一讀。因為你是第一次讀嘛,不懂的地方,也就看一看它們的注解,參考參考其他書所論的方義、藥性……然後,你就會覺得:《傷寒雜病論》這本書,真的是沒什麼了不起!什麼号稱「萬方之祖」的「桂枝湯」,不也就和「參蘇飲」差不多?浪得虛名,難怪後來被九味羌活湯和川芎茶調散篡掉!

這種「覺得差不多嘛」的感覺,就是我覺得最慘烈的一種感覺。因為在《醫宗金鑒》和《醫方集解》中注解桂枝湯方的注文,這種「将古書翻譯給你聽的語言」,就是那套一面倒、完全站在時方派角度解釋事物的「時方藥理學」!

你用那套阿貓阿狗的語言來看經方派的原典,結局就是那些阿貓阿狗會得到********!

那套「解釋系統」本身就是一種偏見和侮辱。

重審桂枝湯.前言

找一首經方來看看吧。

「桂枝湯」如何?

「名曰桂枝湯者,君以桂枝也。桂枝辛溫,辛能發散,溫通衛陽。芍藥酸寒,酸能收斂,寒走陰營。桂枝君芍藥,是于發汗中寓斂汗之旨;芍藥臣桂枝,是于和營中有調衛之功。生姜之辛,佐桂枝以解表;大棗之甘,佐芍藥以和中。甘草甘平,有安内攘外之能,用以調和中氣,即以調和表裡,且以調和諸藥;以桂芍之相須,姜棗之相得,借甘草之調和,陽表陰裡,氣衛血營,并行而不悖,是剛柔相濟以相和也。而精義在服後須臾,啜稀粥以助藥力。蓋谷氣内充,不但易為釀汗,更使已入之邪,不能稍留,将來之邪,不得複入也。

「此足太陽藥也。仲景以發汗為重,解肌為輕。中風不可大汗,汗過則反動營血,雖有表邪,隻可解肌,故桂枝湯少和之也。《經》曰:『風淫所勝,平以辛涼,佐以苦甘,以甘緩之,以酸收之。』桂枝辛甘發散為陽;臣以芍藥之酸收,佐以甘草之甘平,不令走洩陰氣也。姜辛溫能散(散寒止嘔),棗甘溫能和。此不專于發散,引以行脾之津液而和營衛者也。麻黃湯專于發散,故不用姜、棗,而津液得通矣。」

這是《醫宗金鑒》和《醫方集解》的說法。

學傳統中醫的人,誰也覺得有道理。

但是,以經方藥理的學習而言,這樣,還差得太多。

現在讓JT來當個導遊,請讀者諸君忘掉物理化學,擱下「有效成分」,進入「氣功」與「巫術」這兩門「科學」的領域,來再看一次桂、芍、草、姜、棗這五味藥……看和時方醫家所見到的有沒有不同?

(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岔個題,講些别的事,故事才能繼續往下走……

中場休息的岔題:病毒究竟是什麼?

我個人覺得:「科學」是一種慢慢「發現真理」的過程;在仲景《傷寒論》的時代,我們把病毒看做是一種「邪氣」(中國人的「氣」這個字就很有意思;「氣」被中國人當做是「未知存在」的檔案匣,凡是在該時點還不能确認的存在物,就被歸于「氣」類之中,等到科學漸漸發現它的存在了,就一一脫離「氣」這個檔案匣中,例如:空氣、電氣……,而到後來,電子顯微鏡發現了這種能通過陶瓷過濾器的微小「○?物」(介于生物與非生物之間的一組基因)。于是,也就「順便」發現了病毒的機制:一組基因,進到人的細胞内,對細胞下一些亂七八糟的指令,或許也因此破壞了生物的機能,但至少達成了它自身的目的:複制它本身。

病毒這種東西,可往形而下走一步,也可以往形而上退一步:

往形而下走,就是人類仿制它的生命形态而創造出的「電腦病毒」──一串指令──會令電腦為它複制、傳衍這組指令。

而形而上的,日本人的家常話叫做「煩惱」,中國人稱之為「執念」──某些念頭在人心中不斷勾起人去重複動同樣的念頭,而對這個人的人生造成或大或小的破壞……種沒意義的,具有自我保存、自我擴張之意圖的,「無限耗能回圈」。

這種結構的存在物,它的本體,究竟是一種「唯物」的存在,還是在它背後,還存在着一種可稱為「邪念」的東西在操控着?好比說,電腦病毒之所以能存在,是因為有設計它的人的「惡念」在創造它。

是形而上,還是形而下?這是一個尚待深思的問題。

先來跳開一下,談談另外兩種東西的存在。

比如說宇宙好了,最近科學家計算出了「暗物質」的存在,我們這個有形可觀測的宇宙,隻占了真正「宇宙總存在量」的百分之四,隻有百分之四而已!宇宙的其他大部分,都是未在三次元世界具現化的更高次元(形而上)的存在。我們所知的物質世界,隻是「真正的宇宙」浮上海面的一小片投影而已。

最高級的科學家不得不承認此事實,而最低級的迷信者亦信鬼拜神。似乎在中間的一般人,也就不必硬要否定「看不到的世界」的存在了。

另外一樣,同時具有「形而上」和「形而下」雙重存在的證明物,就是「人體」了。

人的身上有「經脈」,循行于人體的表面,用「穴檢儀(傅爾電針)」之類的機械來測量人類體表的電流量,會發現某兩點之間的電阻特别小,把這些電子循行較易的點連接起來,就畫出了幾乎完全等同于古書的「經脈」圖形。也有人去檢查「經脈」那個區塊的肉體,也會發現經脈上下的肉體細胞乃至于骨細胞,其排列會形成某種方向性(參見《人體使用手冊》);可是,要因此就倒果為因地說:「那些低電阻的路徑是那些排列造成的」卻不行。因為,隻要人一死,全身經脈就消失了,測不出來了。簡單來說,就是:人體的肉身,是不具有任何經脈得以存在的憑據的。

正如同宇宙背後有「暗物質」也就是天外之天,人類亦有可稱之為「靈魂」之「身外之身」的存在。而經絡,就是長在靈魂上的「靈體的器官」,它和肉體的諸髒器有極密切的關系,卻不是「就完全等于」肉體的髒器。

這一點,也就是「物心不二」(佛教語是叫「色心不二」)的觀念,是中醫哲學所特有,西方心理學也承認,而西醫卻尚無能實踐的觀念。

光是用電阻測量、或能量照相的「科學」方式,就會發現人一「生氣」,就立刻會共鳴到肝經上,而對該經絡的能量和物質化的「肝髒」部分造成壞影響。哪裡有病,哪一經的能量就會測得出怪怪的地方,中國人說「膽為中正之官,決斷出焉」,你要說「膽這個小球球怎麼會管到人體的決定權?」但膽經不對勁時,被膽經挾在中間的人腦下視丘,就真的也跟着變成有點瘋瘋的,而不能決定要發燒還是要降溫……

再回題。

當「病毒」這個東西侵襲人體的時候,西方的醫學會以微觀的方式「看到」細胞在被病毒指使着去不幹正經事而去造病毒。這是一個層面,不錯,它存在。

但是,除此之外,在物質之外,病毒是有「本體」的,它的「本體」是存在于看不見的世界的,而且和「病毒的肉身」也就是電子顯微鏡看到的病毒是「分離」的。

這一點,「病毒」和「細菌」不同,細菌确确實實是一種小「植物」,靈魂不會脫體作亂。就算它有毒,它也不太會去「矯」它的存在環境,環境允許它生長就亂長,環境不允許,來了抗體或抗生素,它就死。并不比雜草更兇猛。

可是病毒不一樣。它「霸道的支配意志」會顯現在人體的侵占上。而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西藥能殺滅病毒。因為病毒混入了寄主細胞核,等于是變成寄主的一部分,要殺就連寄主一起殺,藥到命除病也除,死人是不會感冒的。

和病毒最像的東西,于人體,就是癌症了。有幾種皮膚癌或子宮癌,西醫也說那是病毒感染而細胞變質,惡化成癌細胞。

而倪海廈醫師也說:「百病皆因風始,癌症醫到後來,變成感冒,感冒能當場解決,癌症就會好,不能解決,癌症就會回來。」(風氣即勾芒氣,唯勾芒氣其結構會形成不斷複制自己的碎形圖。詳論于本文下篇再述。)

如果給西醫聽到,一定覺得有人要發狂了。但其實這事情并沒有那麼深奧。

有這麼一個西醫的實驗:

一般而言,我們會認為癌症是「癌細胞吞掉好細胞」,想當然爾。不過,這個實驗是:把癌細胞和好細胞之間隔着一片玻璃片(還是水晶片?有出處那本書我弄丢了,一直沒再買回來),不讓它們真的接觸,可是,隔在彼端的好細胞,還是漸漸會被「帶壞」而變成癌細胞。也就是所謂的「基因」,根本就可以因為磁場之類的「形而上」之力,而像錄錄音帶一般「轉錄」過去。

癌細胞是「物質」,沒錯。但「癌症」也是一股「能量」,而且是有意志力的能量,這是第一點。

而這一類的「能量/物質」,進入人體,又是如何運作呢?

以病毒為例,它的傳導,可以是從能量,也可以從是物質……

曾經有機會遇到台灣地位崇高的西醫崔玖教授,JT問了一句話:「崔教授,您覺得病毒是能量還是物質?」崔教授馬上正色道:「當然是能量!是一種『訊息』,不是物質!」

崔教授會這麼說,是因為她有一次發俗稱「蛇纏身」的「帶狀疱疹」,那是一種病毒感染,西醫認為是「沿着神經節」傳染的病。可是崔玖教授自身發過帶狀疱疹的經驗卻是:紅疹在身上「畫下了小腸經的圖形」!人家是神經和經絡的大行家,當然就會曉得:「那不是神經節!」JT的幹哥哥也有一天晚上在家發蛇纏身,從後腰繞向前面,剛好是中國人奇經八脈中的「帶脈」(如果從上背向下斜繞是神經,平繞是帶脈),而家裡沒有藥,我幹爹就叫他吃「小建中湯」頂一頂,說也好玩:那條紅線,就又循原路縮回去了!

不過,JT的西醫朋友,卻也跟JT說:他在西醫院看到的,真的有人是沿着「神經節」長的。那,由此看來,病毒果然是一種物質了。

也就是說:病毒這個東西,真的是存在于「跨兩個次元」的暧昧領域的:有能量、靈的部分;也有物質、DNA的部分。

從另一個角度而言也是這樣,有人感冒,幫他切個脈,如果當時我們的體力不是很好,馬上就會把他的病氣吸進來,不要幾分鐘他的證狀我也全套統統有,開給對方的藥第一包得扣下來給自己吃……有潛伏期什麼的,直接就過來了。這是「靈氣」的病毒。

有些比較厲害的病毒,從「氣」傳的能力就比較差,比如說要防愛滋病,竟然一層保險套就可以擋下來。而像SARS,隻要帶原者沒發高燒,就算你在他前面玩,沾到他噴出來的飛沫,或給他把把脈,也沒事。而腦炎,西醫自己也說了,感染到的人隻有十萬分之七會發病……

病毒就是這麼一種奇怪的存在。

但是,當它感染到人體,發病了……那「靈魂」的部分,卻都幾乎都是依附在人體有電流循行的部分──經絡或是神經──而它磁場影響的範圍,則以「邪氣」的存在方式進攻人體的部分。

用古書的例子簡單來說,就是「太陽病」的「頭痛、項強」,那是病毒依附在太陽經所造成的經病;可是全身性的「惡風」或「惡寒」,病機學說所謂的「風傷衛、寒傷營」的狀态,則是它的觸手「邪氣」的影響範圍。至于實際上一粒一粒的「病毒」在哪裡有幾隻的問題,古方派或時方派中醫根本不需要管它。

因為就大通則而言,隻要把它的「靈」和「物」之間的「邪氣」部分消滅,憑依在經脈上的本體(靈)就會被趕跑,物質化的「病毒」也會一下子都消失。于是乎,初感用桂枝湯、麻黃湯發發汗,把邪氣逼出去,感冒二十分鐘就好了,細胞中的病毒到哪去了哩?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正由于病毒有這樣的存在方式和消滅它的方式,「本草藥理學」的研究,就不能不正視每一味藥作用在「氣」的層面其功效。

隻說「有效成分」,那是執着在「物」的層面;但隻去分析它的能量、波動,那又太唯「心」論了。可是,「心」、「物」二元論本來就是西方人做學問的辦法,他們會覺得:你如果不把心、物區隔開,靈療、藥療混在一起,變因太多,沒辦法「科學而客觀地觀察」。

純就西方式的研究,「物」的「有效成分」存在否?當然是存在的,比如說黃連、黃蘗中提煉出的「小蘗堿」,單用來止痢也很有效。可是「常山」的有效成分,卻是提煉出來了也沒效,一定要連植物煮下去才行;瓜蒂散亦然(化學研究說「瓜蒂散」催吐的成分在「甜瓜素」,可是把這個成分注射到血管,人不會吐,于是他們就以「此成分乃刺激食道方起作用」作為定案──殊不知百年前日本經方家森立之嫌此藥太難吃,于是制成藥丸來使用。根本不沾食道,一樣是吐得一塌糊塗。)。或許,倪海廈先生所說的:「黃砂糖不傷身,精制的白砂糖就會傷。」、「天然的食品不補到癌症,合成的營養補充劑會補到癌症」等等事情,也和「形」「氣」的問題有些關系。精煉太多次所留下的成分,或是化學合成的成分,比較不帶有「靈氣」,也就是「另一個層次的生命能」,沒有靈魂的,「死掉」的營養,活人的身體認不出它,同屬于「死氣/陰實」(人的癌症,西醫稱做「Cancer」,也就是十二星壓中的螃蟹座。螃蟹座那個天空的地方,有一團灰沉沉的星雲帶,中國天文叫它做「居屍氣」,也就是「存在于屍體裡面的死氣、陰氣」,是一種「生命能量的缺席狀态」。──當然,這隻是一個巧合。西醫給癌症取名為螃蟹是因為覺得乳癌向外擴張的靜脈樣子很像螃蟹腳的緣故。/所謂陰實,即為有其物質的部分,卻無活人該有的生命能「陽」充實其中的組織)的癌細胞,卻物以類聚,大大方方地接收它了。這幾十年,愛斯基摩人開始吃精制糖之後,糖尿病患者亦暴增四倍。

而,同樣是西方人在研究的「同類療法」和「花波療法」呢?他們這種「喜歡凡事要清清楚楚」,内外不可相及的性格,就要删除掉「物」的層面來做研究。比如說同類療法,把一小撮砷放到水裡面,再把那水沖淡100倍,然後重複此動作,如此重複很多次,100的負n次方這樣下來,水裡的砷的平均濃度連一個分子也沒有了,但那種「被砷加持過的,保有砷的波動的能量水」,卻可以拿來治砷中毒。而花波(台灣俗稱『花精療法』,但為避免和『精油』類的東西搞混,在此依JT老爸的建議,稱之為『波』。)也是,在太陽光下,用水去撷取花朵的波動,沖淡10的n次方倍,再拿來治病。可是,「同類」和「花波」這兩種「唯心去物」的醫療産品,以臨床療效而論,會發現它用來做心理谘商「調理情緒」的效果,遠遠勝過「治肉身的病痛」。本島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崔玖教授用「花波」、「同類」二法治療愛滋病患者,二十幾個病人,沒有一個發病,沒一個死,原本個性晦暗的也變開朗了,病毒指數節節下降,可是,完全轉陰性的,沒有。治都治到靈魂上去了,缺乏對肉身的作用點。趨近于《内經》「移精變氣」的「祝由」之法。

走極端的二者,都有其力量上的限制。

而中醫的藥理學……,不隻藥理,根本在哲學上,就不是「心物」二元相對論,而是「心、氣、物」三層統一論,練功的人會曉得「精氣神」三寶,說白話就是「體、氣、心」,這三樣東西,雖然處在不同的次元,卻是可以互相轉換、不斷交流的。(「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合道」三階段修煉,丹道家稱之為「三花聚頂」)「煉精化氣」是把肉體的「質」轉化成能量介體的「氣」,「煉氣化神」是把「氣」能轉化成「靈」能,而「煉神還虛」的「合道」狀态,則是脫去一個靈魂「自我執着」的殼子,而變成宇宙法則(道)的一部分……

中醫的領域,不是直接針對修行,而是把「病人」拉拔成「平人」的狀态,不要被病苦拖住,這樣才能夠往「真人」的方向去進步、修行。所以敦煌遺書中的《湯液經法》才又被叫做《輔行訣》。

但,中醫既然會動到「氣」的層面,「心」和「物」的層面,就一定會被牽涉到。說中醫的很多理論需要去「悟」的,和這也大有幹系。同樣在說「寒」或「熱」,這是在說物質層面的「溫度」?還是「氣」的層面的能量感知?這是不一定的,因為我們三次元世界的人,所有形容的字彙,很難脫出五感的感受範疇,于是隻好借用五感範疇的字彙去陳述形而上的東西,甚至是拿來作為借喻的「象征符号」。像是中醫所說的「心」,很多時候指的都是靈魂的思考中樞,而不是西醫所認識的「心髒」;而西醫所說的心髒,在很多疾病的印證之下,和它相合的中醫名詞,常常是「心包絡」而不是「心」。像倪海廈先生用厥陰經藥「烏梅丸」去掉包住「心髒」的濕痰,那個「心髒」如果以十二經論,對應到的就會是手厥陰心包,而非手少陰心。

又比如說,唐容川說「命門」的功用是「小小火去煮滾一大鍋水」,有人拿到中研院去發表,馬上就會被圍剿:「人體沒有這個東西!」可是臨床上有所深研的中醫學習者,一定就會曉得:唐容川講的是真的──隻是說的不是物質世界的存在。

中國人之所以叫「中」國,就是因為這個國家的人很曉得「不偏」的道理,很知道如何消除二元對立的難題,而且很實際,曉得「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最重要的是這套理論能「現在就」治得好病,而不是在唯心或唯物的層面兜圈圈,等兜完都死幾億人了。

重審桂枝湯.正文

現在,讓我們再來看一看一般所言的「萬方之祖」,「桂枝湯」,也就是敦煌遺卷《輔行訣》中的「小陽旦湯」。

首先,這個病「太陽中風」是怎麼得的呢?一般而言,會得「桂枝湯證」的人,常常是身體不很強健的人。也就是「腠理比較虛疏」的人,當他受到風寒的時候,他皮膚的抵禦力不很好,風一吹,就像「吹绉一池春水」那樣,風氣的振波就透進皮膚,浸入肌肉裡面去複制它自己了。

而人體中運行的「氣」,在這裡可以大分為兩種,一種是保衛你的「衛氣」,一種是滋養你的「營(榮)氣」,而「營行脈中,衛行脈外」。這裡的「脈」指的不是經絡,而是血管。血管中伴随着血液一起流動的生命能,叫營氣;而血管外的肌腠、組織之間的生命能叫衛氣。而無論是營氣或是衛氣,都來自于兩路大本源:一路是吸收食物的精華而傳布至全身的脾胃之氣,一路是經過命門之火灌注能量而具有生命能的,「足太陽膀胱經」中的「寒水」之氣。

一般分辨桂枝湯證和麻黃湯證的二分法,就是說桂枝湯證是「風傷衛」,而麻黃湯證是「寒傷營」。風氣是克土氣的(風=木,木克土),所以直接會欺負在肌肉上(肌肉屬脾土),侵入人的「衛分」(「分」在這裡是「份位」,也就是範疇、領域的意思。),而「麻黃湯證」的寒氣是沉實凝重的,所以竄入人體時它不會像風氣一樣一大片松松地來,而是像針尖一樣刺穿進來,或者直接穿入「營分」,或者直接「同氣相求」,附着于屬性同屬于水、屬腎的「骨節」之中。

簡單來說,桂枝湯證就是風邪(五邪的屬性,容待下一章再論及)傳入了人體的衛氣之中,也就是大約波及皮腠和肌肉的範圍,而還沒有穿透進血管、骨節的一種狀态。因為衛氣被攪亂了,已經不很強的衛氣變得更弱,表陽虛,所以汗流得出來,不會像麻黃湯證那樣汗被束住。而因為肌肉中已有了風邪混入,一再吹到風,身體就覺得「屋漏偏逢連夜雨」,感到很不爽快,也就是「惡風」。(這和麻黃湯證寒邪被束在裡面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麻黃湯證的「惡寒」不隻是怕受到寒,而是根本就覺得全身發冷,即使燒到39度半也要裹大棉被,而且骨節很痛,不像桂枝湯證僅是或許會有的肌肉酸痛而已。

而風邪打過了皮膚這一關,肺主皮毛,當然也會被帶到,所以有時也會流鼻水、打噴嚏,但不會變成像麻黃系湯證那種「拟似肺炎」的症狀(細菌感染的典型肺炎,白血球會增高,純病毒的不會,所以叫「非典型」肺炎。這種病早就發生不知多少次了,隻是前兩年被西醫糾出來,冠上SARS之名,鬧得滿球風雨。)

風氣侵入肌肉,脾胃主肌肉,這兩者是相通的,會互傳,所以同樣那種風寒之氣也會壓在脾胃上面,寒氣會讓胃寒,會反胃;而風氣即是木氣,風氣壓在脾胃上,剛好其能量狀态同于《金匮》五髒傳病所說的「肝(陽)虛則克脾土」,也就是肝乘脾的狀态,這也會使人反胃。隻是五髒的肝乘脾是把到弦脈,而外感受風,身體的抵抗力想往外推,所以呈現「浮脈」,又因為推出浮脈的「衛氣」已經被風邪拖住了,所以浮脈也不會很強,軟軟的。換而言之,姜佐景所編的《經方實驗錄》說「桂枝湯證」是「腸胃系感冒」,而麻黃湯證是肺系感冒,其實也是有道理的。因為,就他們的臨床經驗,吃「冰淇淋」一樣可能導緻「桂枝湯證」,從脾胃這裡傳到肌肉的也會變成桂枝湯證。

以上是用白話大概帶了一下《傷寒雜病論》中「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為中風。」,「太陽中風,陽浮而陰弱,陽浮者熱自發,陰弱者汗自出,啬啬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發燒不發燒不一定,看其人當時抵抗力的狀态),鼻鳴(據日本森立之的考證,鼻鳴即「打噴嚏」)幹嘔者,桂枝湯主之。」二條,不過,還有一樣東西,在囊括了桂枝、麻黃二證的「太陽病總綱」:「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之中,還有項痛,脖子、後腦勺僵硬的症狀,那又是什麼呢?

「中風」的桂枝湯證,常常是會頭痛(大約是太陽穴一帶)的,後頸僵也是常有的,而這些,為什麼聽起來和前面「風邪傳入肌肉」好象有點「風馬牛不相及」呢?這要講,就有點玄了。

感冒是一種「病毒性疾病」,前章也說了,病毒的本體是一種「邪靈」般的存在,它伴随着風氣進入人體,但它本身不等于風氣。風氣攻人的「氣」,病毒攻人的靈魂,而靈魂上的系統,就是「經絡」。當然,我們也可以這樣想:因為營衛之氣是發自于脾胃和太陽經寒水氣,所以一旦營衛受邪,必定會共鳴在脾胃和太陽經上。而反作用在太陽經上的那一部分,就是病毒本體(形而上的本體)的進攻路線。人身的太陽經,四條幹道走在督脈兩側,輸送被命門火充過能量的水精之氣(這時原本的寒水之氣,灌過元氣之後,已可算是「暖」水之氣了)來引導全身的水分布和水循環,過夾脊,上頭頂,再像下雨一樣潤澤全身,而後腦勺的「風池」、「風府」諸穴,正是人體的一大罩門,病毒可以直接從那裡鑽到人的膀胱經上。在營衛受風受寒的同時,也就是病毒憑依上太陽經的時候。營衛受邪,拖住太陽經的正常運作,水精之氣上不來,從頸到頭的神經就會「幹掉」(「幹掉」是一種象征的講法,大約是在說氫離子不夠,電流傳導不良),于是,就會後腦勺僵、頭上氣不通而痛了。

而,這些症狀,卻是發在「太陽經」的路線上,看到這種種的證據,我們就可以判斷病毒是侵入太陽經了,所以總稱之為「太陽病」。病毒對人體所造成的破壞,正好等同于今日電腦病毒對電腦系統亂下的指令一樣,它會握有一定的「權柄」去亂搞人體的「寒水氣」所及的系統,所以劉力紅的《思考中醫》也講:太陽篇的好多證和方,都關系到人體的「水」的分配!

那麼,現在人體受到病毒的幹涉,而機能混亂了。桂枝湯又能如何拆解這個局面呢?

桂枝湯的五味藥:桂枝、芍藥、炙甘草、生姜、大棗,我們來一味一味地看:

肉桂樹這種植物,中國古代叫它做「梫」樹,因為它具有一種「侵」的力量。在肉桂樹的周圍幾公尺的範圍,是長不出其他雜木的,「風氣=木氣」會被它淨空、排除。

而這力量有多強呢?中國人也做過實驗:把肉桂木做個小木樁,釘到其他樹上,那棵「被害樹」第二天就死掉了。它可以把木氣打到魂飛魄散,無法再留存于樹中支撐那棵樹的生命力。

那,這種「侵」的磁場,是正義的,還是邪惡的呢?我們來借一個西洋傳說來看看:

肉桂樹(cinnamon)在西方還有一個别名,叫「JudasTree」(猶大樹),傳說中背叛耶稣的猶大就是在肉桂樹下上吊的。一個人,被鬼迷了心竅,做了壞事,好死不死走到這棵樹下,他身上的邪靈被這棵樹的磁場趕走了,于是就良心發現,上吊自殺了。肉桂樹「侵」力的傳說,在西方人的集體潛意識中,似乎也留下了痕迹。

而肉桂、桂枝的藥性是辛甘溫熱的,質地是油潤肥厚的,這種樹的木頭亦是鮮豔的橙色,它的氣味嗅起來……比說加了肉桂粉的卡布基諾咖啡……人一種很開心、熱情、不很理性的、情感洋溢的調子………些調性,正好就像人的「心髒」。所以,桂枝在入了脾胃以後,它的能量會先「同氣相求」,而往「心髒」歸并。(《傷寒論》治心陽虛亦是以桂枝、甘草二味藥組成的「桂枝甘草湯」),而因為我們取的是它的樹枝嫩尖,照中醫的理論,一樣藥物入了人體,它靈魂的記憶,會使它的能量想跑回它原來的位置,于是,和心髒結合後,桂枝藥性就會沿着動脈往人的四肢末梢沖去(如果小建中湯隻是要治心悸,就不必用桂枝,像《湯液經法》就是用桂心的),而沖入脈管中的能量,自然就成為人體「營氣」的一部分,其「侵」力令尚未侵入營分的風邪無法進入營分,這種預防的措施,也是仲景「治未病」的一種思考。其實,即使寒邪鑽入了營分,桂枝辛熱的藥性也可以驅趕它,所以麻黃湯也需要加桂枝這一味藥在營分中鎮壓,才能用麻黃開汗孔,再把它送出去。

桂枝,還有一個層面的藥性,在論桂枝湯時不必提到,但和一些其他的方子有關系的,就是它「通陽」的特殊功用。所謂的「通陽」,就是把人體中隔絕四散的陽氣,再重新打通貫、串起來。這,如果請讀者想象前述桂枝的能量沿着脈管飛奔出去的畫面,應該是不難理解。也因為這樣,在《神農本草經》中,說到桂枝,會說它「治吐吸」。

所謂「吐吸」,就是一個人呼吸的時候,會感到自己的呼吸很淺,好象才才吸進一口氣,就馬上要呼出來了。這件事的運用,又可以就「病理」和「心理」兩個層面來說:

西方心理學也曉得,人的肉體并不隻是肉體,它同時也是和心靈有相關性的。當一個人有情緒壓抑時,就會把一部分的能量封死在肉體的某一部分,而讓那一塊肉體變得緊緊的、死死的、失去彈性。所以這樣累積的壓力大了,人就會覺得身體這裡僵那裡緊。而在人可以主觀感覺到的,就是覺得自己「呼吸變淺了」。其實一個人的呼吸,就純解剖而言,也就是肺中空氣一出一入而已,無所謂深淺。可是,如果一個人身上沒有壓抑的情緒,他一吸氣,全身的肉都是活生生有感覺的,所以會覺得全身都随着呼吸在流動,莊子說:「真人之息以踵,衆人之息以喉」,如果不論練内功練通了,真的氣會通到腳底的那種典型範例,在此也是頗具象征意義的。如果是有壓抑的人,因為他有很多肉都僵死、麻木了,所以他本人感覺到的呼吸一定會比較「淺」。桂枝系的補藥,像桂枝龍牡湯、小建中湯之類的,多吃、常吃,如果是情緒有壓抑的人,你一定會發現:原本的那個好好先生、好好小姐,變得愈來愈會發脾氣了!當隐藏的封印被桂枝沖開時,就是會有這種現象。而一般所謂「少根筋」、很「兩光」的神經質的人,吃了桂枝龍牡湯之後,你也會發現,原來代表「神經質」的脈象「肝脈分岔成兩三條」,很快就歸并成完整的一條了,可是,這個人,原來不怕、不氣、不緊張的事,現在卻變成會怕、會氣、會緊張了。

不過,這其實都是好現象,和平的「假象」遠不如「真」來得可貴。所以,若有人覺得桃園一帶的某位醫師怎麼那麼兇,那隻是人家比較老實;有些一輩子赢得「好好先生」「好好太太」美名的人,會把脈的人一搭他們的肝脈,反而會發現其實這些人的脾氣有多壞!

而就病理而言,一般說呼吸淺的人是「腎不納氣」,所以桂枝或肉桂「通陽」的藥性,在這裡也很有用。如果去翻翻《傅青主男女科》,就會發現:要直接補腎的藥,傅青主多半會加一點炮附子,可是,放在大劑滋陰藥隊中用來「引火歸元」的方,就一定是用「肉桂」。《神農本草經》也說肉桂這味藥是「為諸藥先聘通使」,除了本身溫補腎陽之力之外,它「通陽」的效果亦為其他藥物形成了一種「搭鐵軌」的效果。這個藥性的特征在桂枝湯本方不顯著,可是在桂枝龍牡湯、天雄散、桂甘龍牡湯、腎氣丸之中,就成了相當重要的主結構之一。最近皮沙士教JT用「保元湯」,一見其中有「肉桂」當反佐,JT就大贊:「嘩~!好帥!好帥!」

如果把桂枝「通陽」的性質也考慮進來,《神農本草經》中,它主「上氣」、「咳逆」、「結氣」、「利關節」等效果,也就不難理解了。

如果把桂枝湯中的桂枝從三兩加到五兩,那就變成了治「奔豚」的「桂枝加桂湯」。一般說「清氣出上竅,濁味出下竅」的道理,隻是在說某味藥的氣味決定它進入人體後運行方向,可是《傷寒論》卻會以人工調整的方式來改造一味藥或一首方的走向。其調整的訣竅,就在「濃度」。當桂枝的濃度增加時,它在一帖湯中的比重就相對地變成「濁味」。于是,當心陽虛連帶命門火衰,腎中的冷水鬧叛變上攻心髒而形成沖逆之氣時,加了濃度的桂枝,就不往上發表解肌,而變成一棵樹倒挂下來的姿态,反過來向下去壓制這股寒水氣了。(《傷寒雜病論》中的其他濃湯、淡湯之法,則容後再叙。)

說了往外伸展的桂枝,再來就可以說說往内收斂的芍藥了。芍藥的收斂之力,甚至不必講得那麼形而上,有一部分是可以直接觀察得到的:

芍藥一進入人體,馬上,構成大部分内髒(心髒除外)的平滑肌就會松開,于是原來在絞痛的症狀就會立即緩解。肚子絞痛、膽結石劇痛是用芍藥甘草湯,月經痛有當歸芍藥散(預防藥也可用小建中湯)……些大家都曉得了。而在平滑肌松開的同時,其中的大靜脈管也會一起松開,于是乎,就會把四肢中靜脈裡面原本流不回來的血液一起吸回來,原本瘀結不通的靜脈血,就這樣被扯通了。

所以芍藥甘草湯治腳痛或是腿部靜脈曲張一樣是很有效的。隻是病得不重的人不太适合拿它來做保養藥,有病則病受之,沒病的時候一吃,就會連續幾個小時像是雲霄飛車向下俯沖時「肚子突然空掉」的感覺,蠻難受的。

這樣把血拉回來,不但是破瘀血,同時也等于把血拉回内髒中,所以四物湯用芍藥來「斂血」。

也因此,芍藥本身亦是養肝血、柔肝解怒的主藥。它的别名有「解倉」、「甘積」、「餘容」等等,一看就曉得是讓人「肚量變大」的藥。

桂枝沿動脈向外沖,芍藥從靜脈往内扯,剛好形成一圈完美的大循環。這是第一個層面。

第二個層面,就比較形而上一點點了。先來說個民間故事罷:

相傳華佗醫術甚高,但一直不了解芍藥這味藥的藥性,所以沒用過它(從這裡就可以知道這故事一定是捏造的,中國人早在華佗之前就很會用芍藥了),有一天半夜,華佗就聽到後院有女子哭聲,出去一看,一位美女哭着跟他說:「我是你家種的芍藥的花魂,你卻不好好器重我,我覺得好冤,被看不起……後來又過了幾天,華佗不在家,華太太月經痛,靈機一動挖了芍藥根來吃,就好了。華佗回家得知此事,深悔自己學藝不精……雲。

故事就隻是故事,借它來打個比方而已。

其實,當到了中醫,學會了把脈,對「氣」就會有一種感覺、直覺,講神話一點,和各種草木動物可以做出某種程度的溝通,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是開悟的大聖人,根本用感應的就會曉得一味藥的藥性了?)。可是,在這個故事裡,偏偏大神醫華佗和芍藥朝夕相處,卻也「感覺不出」它的藥性。也就是說,芍藥這種東西,很會「把自己的氣斂藏起來」。

這個藥性,在臨床上是真有其事的。如果以仲景方而論,三兩芍藥對三兩桂枝,剛好可以把「桂枝湯」的作用範疇圈在人身的體表輪廓之内,讓它不要太散。而如果是桂枝湯證誤用了下法,邪氣内陷而胸口脹滿時,那就要用「桂枝去芍藥湯」,解掉這一層封印,桂枝湯才會有沖力把邪氣頂出去。但如果是到了《太陰篇》,風邪已完全入了裡了,那就用「桂枝加芍藥湯」,把力量都束回來,純打内戰就好。

而在補劑的「小建中湯」中,桂枝湯加倍芍藥再加麥芽糖(饴糖),因為造酒的時候,是上面那層液體蒸餾出酒,所以酒可以「引諸藥至至高之分」,而下面的餘渣最底下可以提煉出麥芽糖,因此饴糖的藥性除了補脾胃之外,更可說是把桂枝湯的藥性粘住,然後壓到腹部以及肚臍以下。原本入心的桂枝,就被拉了一些藥性到小腸及丹田的區塊,在小腸(小腸本來和心就是表裡關系,小腸火來自心火)區塊的桂枝「心火」藥性大大幫助了人的消化能力。而丹田一暖,命門火也大大得助(關元通命門),同時補消化又補腎陽。

而加倍的芍藥,搭上了桂枝,桂枝外散的力道被縮小,作用點又拉低了,就會變成從脾胃斜上去「平肝」(治肝虛乘脾),再加上芍藥原本就有養肝血的功效,合起來就變成補肝了。所以小建中湯幾乎是五髒皆補,很神,如果還要加強補肺,再加點黃耆、半夏,變成「黃耆建中湯」就得了。(前一陣子JT的表弟來家裡,JT急着出門,換衣服,表弟看了說:『你這種從不運動的溫室植物人,怎麼會有胸肌!』JT很不屑地回了一句:『吃小建就有喇!』)

芍藥的藥性,說是「通陰」、「破陰結」也行,說「斂陰」也行,兩個層面都是對的。

而合一些較燥的補脾胃藥,例如白朮,亦可以把它的藥性拉進來補到脾陰。如果脾陰已太多,會腹瀉了,像真武湯在此時就要去掉芍藥。

吃當歸會上火的人,據皮沙士先生所教導,是因為當歸會釋出肝中所藏之血,平常體質寒而脈管偏窄的人,一下子容不了血量暴增,就會因此而牙龈腫了。這種人如果在當歸劑中加一些芍藥(可以比當歸多一些,但不要多太多),再拉些血回肝髒,就不會上火,這個道理亦可見于四物湯之中。有不少人,吃當歸會大上火,吃同樣是大暖藥的小建中湯卻會上身清涼,口舌生津。

芍藥其實不是酸的,是一種「有味道,但不知是什麼味道」的怪味(真是死性不改,連味道都收斂起來!),《本草經》也隻寫做「苦平」,或許是它收斂的藥性,恰與「酸」收斂的特質相同,所以後世本草才都說它「味酸」吧?

古時候的「強」字寫做「強」,姜,就是一種很「強悍」的藥,又被稱為「禦濕之菜」,可以「強禦水氣」,把身體諸系統中多餘的停濕停寒打掉。所以有些體質寒的人吃白菜會沒力氣,炒白菜時放一點姜就沒事。如果用得多,重大的「水毒」也能治(「水毒」是日本人辨證時用的字眼,相當于《傷寒論》說真武湯時的「中有水氣」的「水氣」,是一種欠缺能量的寒水之氣,大概日本人發現這東西其實對人體很傷,故用「毒」稱之,我覺得有道理,茲從之。)。

不過,生姜的藥性比較「散」,可以用在補藥中,本身卻不是補藥。李東垣就勸人「夜不食姜」,因為會散氣。而治咳嗽也不用「生」姜,因為它會讓人的氣更沖上來,肺寒咳嗽用的是「幹姜」,它曬幹之後,沖力就會轉化成熱力,可以從脾胃把肺烘暖,烤幹寒飲。

而在「桂枝湯」這個方子中,前面講的生姜藥性,隻和脾胃受寒的「幹嘔」有一點關系,卻還沒有講到真正的重點。如果讀者是心細如發的名偵探,就會發現前面治「太陽中風」講到桂枝、芍藥,感冒要如何好?似乎還欠臨門一腳,而這一腳,就在「生姜」。

中國本草書常說:「孕婦食姜,令兒歧指」,你看姜這個塊根生新分支的方式就知道,都是從趨近九十度的角度橫岔出去,所以,如果這種能量人體攝入太多,就會害胎孩的手指分岔,五枝長成六枝。

如果沒有生姜,桂枝在動脈中的藥性就一直沿着血管沖到底,離不開「營分」這血管之内的範疇,桂枝破風邪的「侵」之力再強,對嚣張于「衛分」的風邪來說,也像是過站不停的子彈列車,風邪站在月台笑着揮手說拜拜就好,打不到它哩。必須有生姜「橫開」的藥性,才能把桂枝的力量通到分支微血管及脈管之外,到達風邪所在的「衛分」肌腠之間。

所以,号稱「通調營衛」的桂枝湯,其實「通營衛」的主力是在生姜和大棗(大棗後面會說)。有些人營衛不和,吃補藥也會因為營衛不通而滞住藥性,補不進去反而彈回來上火,很多補藥都會叫人用「姜、棗煎」,就是在處理這個層面。當然,這種CASE,直接吃小建中湯也很好。

在「桂枝湯基本結構」的處方中,生姜和大棗相互之間的加減,可以對該方「矯」出「偏入營分(血分)」,或是「偏入衛分(氣分)」的效果。

生姜加量的方,例如「新加湯」、「黃耆五物湯」……中新加湯,桂枝多載了人參(補氣津)緩重的藥性,又因為生姜加量清衛分凝滞之邪,二者皆分消了桂枝的沖力,所以「桂林古本」中要「去芍」(宋本是「加芍」),解除它對于桂枝的****,藥力方足。而治「血痹」的黃耆五物湯,生姜加倍,以「身體易麻」為由,多将桂枝的藥性帶進微細血管以充肌肉中的氧氣,原來也是要去一味藥來解放桂枝的力道,可是通血的「芍藥」于血痹有不可取代的功用,于是就去掉了使藥性變緩的「甘草」(去甘草還有另一個原因,在下文『甘草』中再述)。

而偏入營分的桂枝系變方,最具代表性的,即是「當歸四逆湯」,因為它的主要病機是血不足、血滞、血寒,所以姜減量而棗加量(基本變化由十二枚加至十五枚,《桂林古本.厥陰篇》中,尚有當歸四逆加參附及加萸姜附二湯)。劉力紅《思考中醫》另有「群陽會」、「群陰會」之說,可參。而【婦人雜病】中的「溫經湯」一方,雖不用棗,但屬血分藥,生姜亦減量。

《神農本草經》中說,生姜「久服去臭氣,通神明」,生姜這味藥,對于驅除日本人說的「水毒」所生的腐臭氣是相當有用的(仲景用生姜的真武湯,基本上就比用幹姜的《湯液經法》玄武湯功效更神妙)。基本的結構是「生姜、黃耆同用」可以去體臭。日本方面用「防己黃耆湯」(其中生姜比例相當大)治狐臭,據說大有效驗。隻是JT非常不擅長用「防己」這味藥,随便吃一點點,連吃幾天,就會胃寒到變成又頭痛又反胃的吳茱萸湯證。所以也無法真的向讀者推薦這個方,尚有待高手指點。

除非是特别要入腎,否則用「大棗」就是用「紅棗」,不是黑棗。

大棗肉黃皮紅,又甘潤多汁,補脾而又能兼入心補心,是養營血的好藥。這些功用,不必說經方家,會一點中藥的人大都曉得的。

這個效果,在「桂枝湯」中,即是從脾胃之分(氣分)補入營分,支援桂枝,做為桂枝行營分的後備補給。所以才說桂枝湯中調營衛的主力在「姜、棗」二藥。

而它含有大量的綜合維生素,吃大棗等于吃「克補」、「善存」,對病人也是有用的。

以上是最基本的必要藥性。

而,大棗,另外還有幾個層面的藥性,在桂枝湯中也是有用的,我們再來看一看:

大棗雖然是甜的,但中國人卻說它的皮「微帶辛味」,既有「辛味」,便是略有「金」氣,而這「金氣」是哪裡來的呢?

棗木是一種有刺的樹。中國人對于有刺的樹通寫作「朿」,長得直而高的就寫做「棗」,長得低矮而橫向蔓延的就寫做「棘」。

因為我們的基本理論是「物心不二」──有那個形體,就有那個能量──所以,有刺的植物,它的靈魂一定含有某種「鋒銳之氣」,它的磁場才會在這物質世界中「鑄造」出那樣的形體。最具代表性的大概就是「皂角刺」了,又尖又直,簡直不像是樹木,而像是鐵工廠做出的釘子。而這味藥當然也是「潰腫攻堅」的要藥了。據李時珍《綱目》所載,皂角樹要結皂莢的時候,最好在樹身鑿個洞埋一些鐵粉進去,該它吸「鐵精之氣」,皂莢才會結得好。而如果在制這味藥時,用了鐵鍋煮藥或用鐵鍘刀碾藥,那些鐵器都會很快就壞掉,因為令「鐵之所以為鐵」的「鐵精之氣」會被這種藥吸走。──以上是在岔題說皂角樹,不是棗樹。

而棗樹呢,這方面和皂角樹就有一點一樣也有一點不一樣。棗樹雖然有刺,但不太尖,可是,它的木紋卻是非常細緻,可以做高級家俱的。棗樹在開花結果之前,中國人發現,要拿刀斧在樹皮上乒乒乓乓亂劈亂砍一通,結出的棗子才會肥潤甘美。

也就是說,棗樹的生态,和鋒銳殺伐之氣有關,可是鋒銳殺伐之氣卻不是它的終極,而隻是一個過渡期,到最後,它會吸納那些鋒銳殺伐之氣,而把它化成極精緻柔和的補養營血之力。

所以,中國人用棗子來「安神」,道理就在這裡。《神農本草經》說它「主心腹邪氣→安中養脾→助十二經/平胃氣→通九竅/補少氣少津液,身中不足/主大驚/和百藥」等等的藥性,和其他補藥就有了一些些的不同;而它「和百藥」的效果,也就不同于甘草的「解百藥毒」。

最近,想到大棗的藥性,就會忍不住聯想到倪海廈先生的「用重搖滾來平定心情」其事。外剛内和之人,舉措或同于此類欤?

所以,在諸藥藥性各異,而藥性和邪氣相刃相鬥的當下,有「大棗」這味藥在其中「化殺伐之氣為補養之力」,豈不妙哉?對病人是很體貼、很有愛心的。

這一類「轉化」的藥性,在時方中還有一味不怎麼重要的藥味「楮實」可以一提。楮實在「還少丹」中可算是以此類藥性做反佐之藥。楮實子、楮樹,台灣多得很,古時候的中國人,在種楮樹之前,會先播麻的種子,等麻長高了,再一把火燒掉,這樣子,緊接在後的楮樹才會長得好,不然會又幹瘦又易夭死。可是呢,長大的楮樹,卻是一種樹汁多得不得了的樹,割了一碗還有一碗……就是說,楮實具有一種「轉火氣為水潤之氣」的功用,在還少丹這種大劑補陽補火藥群中,反佐此一味藥做調節,亦是一種制方的巧思。

大棗本身,還有另一種物性,就是「榨不出汁」。你看美國加州蜜棗之類的東西就曉得,汁和果肉融成粘糊糊的一團,弄弄就變「棗泥」,不是果汁。而在桂枝湯的結構中,桂枝會助膀胱氣化,生姜逐水氣,芍藥通陰以利尿,保濕的甘草隻有二兩,再多會拖住藥性……某個角度而言,保水的力道尚嫌不足。有了「最榨不出汁」的水果大棗坐鎮,脾胃區塊的水分就穩住了,營養也比較不會流失。黃耆建中湯「腹滿者去大棗」亦同此理。這是大棗的另一層物性。

而大棗這種「固脾胃區塊之水」的效果,在「奔豚病」的證治中也可見一斑,前面說「桂枝」時也提到,桂枝加量可以反向下壓,所以用「桂枝加桂湯」;除了桂枝加桂湯有大棗之外,奔豚才剛要發,尚在「臍下」時,對證的「苓桂甘棗」湯,亦是桂枝加到四兩把方向轉下,而大棗加至十五枚,把脾胃區塊的水固定住,不要讓腎區塊搶去用來作亂。至于已經取道肝膽區塊攻上來的「奔豚湯」證,水已經被搶走了,用大棗也是亡羊補牢了,沒效了。于是就不用大棗,而用較多的生葛根(桂林本用葛根四兩,《金匮》用生葛五兩)去把水搶回來(葛根的藥性,容本文下篇再述)。

而「入營」的藥性,本來就是基本,前面「生姜」部分也已說了。那你說,大棗的藥性這麼溫和,是不是不加也可以呢?感冒藥還是感冒藥嘛?這,民國初年陸淵雷的學生宋道援,在對證的前提下用大青龍湯而不加姜棗,兩服下去,病人就死了。可見它并非可有可無之物。

甘草「生用瀉火,炙用補中」,這個,看《本草備要》就有了。大家都曉得,用甘草瀉火,和用苦寒藥瀉火是不一樣的。甘草、黃耆、人參同用,那是「甘溫除大熱」,元氣夠,抵抗力好,自然就不會「發炎」也就是「上火」。而單一味生甘草的瀉火,與其說它是「瀉」,不如說它是「緩」。就好象西藥中的類固醇那樣,一投下去,細菌也變慢動作,身體的反應也變慢動作,大家都慢了,氣氛就沒那麼火爆了。它消炎的作用雖很好,但副作用卻也和類固醇差不多,大量久服也會變月亮臉。

至于它「解諸毒」的效果,也可以說一部分包含在「緩」的效果之中。另外就中醫的思考,則與它的「甘」味有些關系。像日本人古時候,如果中了河豚毒,就要把人頭以下埋進土裡過一宿,說這種「土氣」可以解毒。而地球這一大塊「土」,的确,很多毒素埋進地下之後,過很多年,也就分解掉了。這是土的性質。而甘草是諸藥中之至甜者,所以也具有這種「土性」。

各種力道猛烈的藥,不論寒熱,加了甘草(生炙皆有此效),它們的力量就會變溫和一些,這是甘草的「緩」性調和于其中故。

而甘草又叫做「國老」,也就是朝近中侍奉過兩三代君主的老臣。這種人,在故事中,多半是「和事佬」,總是在排解紛争。一帖方中加了甘草,它就會像個和事佬一般,居中做協調人,讓桂枝做桂枝該做的事,芍藥做芍藥該做的事……盡其分而不相争。這個藥性,相信大家也都曉得。

用炙甘草這味藥,當然,也可以說是同時有用到它緩諸藥、調和諸藥、補中焦脾土元氣……好幾個層面的藥性。不過,其實,在不同方劑不同的甘草用量中,可以看出該方所「取用」的不同層面。

傷寒方中,甘草有用四兩的(甘草幹姜、芍藥甘草、甘草瀉心、炙甘草湯等),有用三兩的(理中、小柴胡湯、柴芍草枳湯〔四逆散〕),有用二兩的(桂枝湯系、四逆湯、白虎湯、桔梗湯等),有用一兩的(麻黃湯、調胃承氣湯等)。

最簡單可以看出來的是:如果隻是要它「緩諸藥」的藥性,那放一兩就可以了。

而如果主力是要用它補中焦,通常是三兩起跳(當然還是有例外,如【厥陰】黃連茯苓湯,人虛者加甘草二兩)。

于是,許多方劑中的「二兩」就變得有些不可解了。是「要補又不能太補,要緩又不可太緩」的意思嗎?當然這麼想也是可以的。

但,在不少「二兩炙甘草」的方劑中,更可以從中揣摩出甘草除了前述藥性之外的另一種特殊藥性──「定方位」。

什麼是「定方位」呢?

就是,有了這二兩甘草的「土」氣,其他的藥物,就會以此為座标軸,而分得清「上下」的方向,藥性輕于甘草的就向上,藥性重于甘草的就向下,整個方的作用點,會變成「先以脾胃為集合點,再各自出發去做各自的事」。

也就是說,二兩及二兩以上的甘草,使用的時機,多半是「能抓得準病邪的位置」的情況。如果某種病、證,是病位「不确定」或「不存在」時,甘草就有去除的可能。

病位「不存在」的代表,是白通湯和烏梅丸。之所以不存在,是因為「陰陽離決」(參考《整合中醫學年刊》第五期),寒處大寒,熱處大熱,彼此各據一方不相接觸,這種時候,剛好位在中間的甘草,踩在沒人相鬥的空洞區塊中,則無所用武之地。

病位「不确定」者,簡單來說,即是「有病則病受之」之方,讓藥自己去找病,不先給多餘的方向提示,免得反而走錯路。

因為沒有甘草的方子太多了,在此無法一一列舉,隻随手撚幾個例子來看看:麻黃湯隻有一兩甘草,所以,藥的作用方向不确定,你要用來開肺也行,要用來宣腎治感冒并發急性腎炎、蛋白尿也行(皮沙士教的劉渡舟用法);真武湯無甘草,其中藥味可以自由排列組合,變成了「治病種類最多」的奇妙方劑(詳細于本文下篇【五髒調律】再述);治血痹的黃耆五物湯,它痹不一定是痹手還是痹腳,去甘草除了之前所述解除對桂枝的****之外,同時也解除了對特定作用點的限制;薏苡附子散,胸中濕寒之氣壓住心髒乃至悶痛,散劑的意義乃是要它一入喉就藥力炸開,不得以脾胃做起點,故不用甘草;麻黃附子細辛湯以腎區塊做起點,不用甘草(尚未入裡時,則可用麻黃附子甘草湯);受驚留下的傷痕「驚痰」可能在任何地方,故柴胡龍牡湯不定方位,讓它自己去找病……

當然,因不欲其藥性過緩而不用甘草的方,當然更是多了,隻是這種的讀者一看就會明白,故從略不提。

其實,桂枝湯本身并不是發汗藥。桂枝湯服下後,除了啜粥充谷氣以助汗之外,還要蓋點東西,把汗微微逼出來,這樣,經過前述五味藥的力量,就可以以那幾滴汗做媒介,而把風邪驅出體外。如此,就功德完滿了。

這,與其說是「藥效」,讀者會不會覺得,感覺起來,也很像是一種「内功」呀?

桂枝、芍藥畫出了一個動脈出、靜脈回的大圈圈,大圈圈中又包含了姜棗入營出衛的小圈圈,再加上甘草為這兩個圈圈定出一條地平線……!果真很像是一個古寫的「旦」字哩!難怪《湯液經法》桂枝湯的原名就叫做「小陽旦湯」!(這是JT的個人自由聯想啦……

像張元素治外感的九味羌活湯,或更早宋朝嚴用和《和劑局方》治傷風諸經頭痛的川芎茶調散,所顯現的是另一種思考。羌活湯或茶調散,用的都是入諸經的驅風藥,是「用藥歸經」理論的一種實踐,這是時方派用藥的主導性思考之一。

然而,桂枝湯,則是「辨證」必仔細推敲出病在哪一經,用藥卻不必随經,從營衛之氣的這一頭「脾胃」把藥力從營分送進去,再由營入衛,解掉衛分的風邪,同時也就治好了衛氣的另一頭「太陽經」中的病毒(嚴格來說,好象是營血出于脾,而衛氣出于太陽經?)。與曹穎甫齊名的傷寒家陳伯壇,于其《讀過傷寒論》中言桂枝湯乃「從太陰底面以開太陽」,庶幾得之,真乃卓見。

那麼,你說,桂枝湯,到底入不入「太陽經」呢?有過兩次,JT腳的小趾發痛風,想想小趾在太陽經上,就吃了點桂枝加桂湯,兩次都是幾秒鐘就好了。我想,果然是可以循此路而調理太陽經的吧。

和讀者一帖桂枝湯就講這麼許久,也真是辛苦讀者了,不過,是否,再回頭看看前前段《醫宗金鑒》、《醫方集解》對桂枝湯中諸藥的認識,就會發現,經方派和時方派眼中的每一味藥,真的頗有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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