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東注釋

原文：

唐-王棨

（以故知人生不如魚樂為韻)

梁世子（1）以體道（2躬行正道）安居，逍遙有餘。宴（3）息而魂交成夢，分明（4）而身化為魚。恍（5）若有忘，顧物我（6）以何異；悠然（7）而逝，失形骸之所如（8）。

其初也漏滴（9）寒城，月籠涼牖（[yǒu]：窗10）。悄爾（11）人靜，溘焉（12）夜久。于銀屏既設之所，是角枕已欹（13）之後。遽因（14）神遇，能遊之質斯成；漸覺形遷，相望之心曷不（15）。

是則彷佛(16)川濶{17同闊)，依稀(18)浪輕。始訝沉浮而在此，俄驚鬐鬛(19[qí liè]：魚的脊鳍)以具生。恍兮惚兮，豈悟益刀之兆；今夕何夕，空懐(20同懷)畏網之情。

由是涵泳(21潛泳)無疑，噞喁(22[yǎn yóng]：魚在水中張口貌)未已。值良夜之寂寂，泝(23[sù]：迎)清波之唯唯(24相随而行的樣子)。腹上之松俯暎(25[yìng]：同“映)，在藻雖殊；懐(26)中之日旁明，衘(27[xián]：即銜，銜着)珠稍似。

既掉(28搖動)頳(29[chēng]：即赬，赤色)尾，還張紫鱗。維(30因為)熊維罴(31[pí]：棕熊)而自逺(32)，有鳣有鲔以相親。沙際禽去，汀旁草春(33)。遇周公(34周文王)而疑為釣叟，逢傅說{殷商時期卓越的政治家、軍事家}而謂是漁人。

于時砌竹(35石階（周圍的）竹子)無風，庭梧有露。既異為雲之事，空驚㣲(36)雨之故(37)。翻成浪迹，全忘枕上之身；卻憶浮生，甯異遼東之趣。其夢也何樂如之，其覺也何愁若斯。複是魚由我變，抑(38還是)當我本魚為。莊生(39)化蝶之言，昔時未信；公子為烏(40)之騐(41[yàn]：即驗，憑據，證據)，今日方知。

悲夫何事遽然(42突然)，欲思鹹若[稱頌帝王之教化]。良(43)由塵世之多故(44)，難及深淵之或(45)。躍人兮不因一夢之中，豈(46)信濠梁之樂。

注釋：

(1)梁世子：疑為春秋時梁國世子梁由靡。

(2)體道：親自去做有高尚道德的事，即躬行正道。

(3)宴：有閑适意，這裡形容詞作動詞，譯作使……閑适。

(4)分明：明晰。

(5)恍：突然。

(6)物我：其他事物與我本身。

(7)悠然：閑适地（或永遠地）。

(8)所如：本意為所向，在文中應為控制之意。

(9)漏滴：大概為（小雨）緩緩滴入。

(10)牖[yǒu]：窗。

(11)悄爾：十分寂靜。

(12)溘[kè]焉：憑此。

(13)欹[yǐ]：同“倚”，斜靠。

(14)遽[jù]因：其意可能為迅速（依靠）。

(15)曷[hé]不：為何消失。

(16)仿佛：不清晰的。

(17)濶[kuò]：開闊之意。

(18)依稀：些許的。

(19)鬐鬛[qí liè]：魚的脊鳍。

(20)懐[huái]：即懷，懷有。

(21)涵泳：潛遊

(22)噞喁[yǎn yóng]：魚在水中張口貌。

(23)泝[sù]：迎。

(24)唯唯：相随而行的樣子。

(25)暎[yìng]：同“映”，照。

(26)懐：即懷，心懷。

(27)衘[xián]：即銜，銜着。

(28)掉：搖動。

(29)頳[chēng]：即赬，赤色。

(30)維：因為。

(31)罴[pí]：棕熊。

(32)逺[yuǎn]：同“遠”，避開，離去。

(33)春：指草木生長。

(34)周公：指周文王

(35)砌竹：石階（周圍的）竹子

(36)㣲[wēi]：即微，小。

(37)故：事情。

(38)抑；還是。

(39)莊生：莊周。

(40)公子為烏：其典故暫不知。可能說的是某個諸侯之子稱自己變成了太陽或烏鴉。

(41)騐[yàn]：即驗，憑據，證據。

(42)遽然：突然。

(43)良：的确。

(44)故：變故。

(45)或[yù]：通“域”，境域。

(46)豈：表揣度。

譯文：

梁世子以躬行正道而安穩生活，甚至非常自在。（我）使氣息閑适以至于心神相交成為夢，我明确地感覺到我的身體變成了魚。（我）突然感覺身體上有些遺漏之處，看着别的事物與自己都有什麼樣的不同點。（我）永遠地逝去，故而失去了我對外身的控制。

剛開始啊，（微雨逐漸）滴入一座陰冷的城，月光籠罩着冰涼的窗台。（這裡）寂靜且沒有人的聲音，（我）憑此在夜間遊動了很久。在銀飾屏風已經設置好的地方，（我）倚着角飾枕頭之後。忽然我的意識就交觸在了一起，形成了可以在水中浮行的體質。（我）逐漸感覺（我的）外形開始變化，相接近的心為何不見了。

這裡有寬闊的河流，但卻不那麼的明晰，（河中的）波浪很清澈，但卻隻是些許。剛開始我因我在這裡不斷沉浮而感到奇怪，不久後，魚的脊鳍都生長在了我的身上，我因此大為吃驚。突然之間，（我）應當發覺（身邊）有增加利刃的征兆。我于如今之處，隻懷有畏懼漁網的情緒。

自此，（我）潛遊（于水中）不會感到恐懼，（還會）不停地在水中張口呼吸。正是冷清的深夜，（我）随着清澈的波浪前行。松柏被照應在了（我的）腹部之上，（就像我的腹部上長了水藻），即使（這）在水藻中顯得有些不同。（我）心懷中的太陽向周圍明亮，有點像一顆被銜着的珍珠。

（我）既搖擺着赤色的魚尾，還張開着紫色的魚鱗。（我）遇見了熊類動物會主動避遠，（如果）有鲟類動物出現，我則會與其親近。沙石一邊的禽鳥離去，小洲一側的草木生長。遇到周文王，（我）就懷疑這有釣魚的老人。遭逢傅說，（我）就認為這有捕魚的漁民。

與此同時，沒有風在石階邊的竹子上飄然而過，庭院裡的梧桐樹葉上有着濃重的露水。（先前我）已經感覺變化的雲很奇怪了，（現在我）隻能被天上的幾滴雨驚住。（小雨滴入水中）不停地翻湧成波浪的迹象，（我）全然忘記了我還留在枕頭之上的身軀。（我）又想到了我那虛浮的人生，竟然詫異起（我）在遼東時的志向。有什麼快樂是可以像這場夢一樣的啊？有什麼憂愁是可以像這種感覺一樣的啊？再是，魚是由我變成的，還是說我本來就是魚。莊周化成蝴蝶的言論，當初我沒有相信。某位諸侯之子變成太陽的憑據，我今天才算明白。

我難過啊，有什麼事過得很猝然呢？正要思索，好像所有的事都是這樣的。的确是因為俗世中有非常多的變故，（思想）很難達到深海的境域。（此時）我的思想超越常人啊，不是因為在這場夢中（的遭遇），大概是因為我信服莊子所說的魚之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