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思維16萬物皆是工具

16萬物皆是工具

我們這個《金融思維》主要是要講關于金融的認知。在第一章裡我們說，認知需要學習，通過持續學習來提升認知，就像荀子的《勸學》裡說的，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

同樣在《勸學》裡，還有一句話，君子生非異也，善假于物也。

這句話跟馬克思說過的一句話有些相近，就是制造和使用工具是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别。君子（用我們當代的語言，可以叫做成功人士）和其他人的區别就是善假于物。這裡的假，是借的意思，借用、使用、應用、利用，等等；這裡的“物”，可能不僅僅是物品的物，應該包括語言、人、力量、形勢等等的世間的所有萬事萬物，就像佛經裡的“法”一樣，不光是理論的辦法方法，還包括有形無形的一切萬事萬物。簡單說，人和動物的區别是制造工具；君子和普通人的區别是善于使用工具。

我們在第二部分“本質思維”裡說過，金融就是一門關于錢的生意，在第三部分分别從貨币的創設、流通系統性介紹了各種金融機構、金融業務、金融産品。從企業的角度講，這些機構、業務、産品都是在發展過程中可以使用的“工具”，或者我們套用荀子那句話，企業本非異也，善假于金融工具也。

企業的三張報表，也就是資産負債表、損益表、現金流量表，是一個企業的最本質的映射。企業是法人，可以虛拟成一個人，或者動物。資産負債表是企業的骨架，損益表是皮肉，現金流量表是血液。企業的三張報表裡包含了絕大部分可以使用的金融工具。

股和債是資産負債表裡表明資金的主要來源，也是融資的最主要手段。

《道德經》裡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這個道，就是貨币；一就是金融，二就是股和債，三就是股、債、股+債，萬物就是各種各樣的融資方式的變形。每種融資方式都有共同特點：嫌貧愛富，追求收益而規避風險，最終在收益和風險的平衡點達成交易。

一個企業從創設開始，先是有股權融資，從股東融資。這時候公司的錢，就不再是股東的了，而是公司的。然後再對外借錢，包括對外股權融資、債權融資、資産融資。我們可以借用資産負債表的一些科目，來簡單介紹一下各類融資方式的應用。這部分的詳細内容會在《企業融資36計》裡面專門講述。

股權融資的來源除了創始股東出資和增資，還可以從外部股東融資。這個外部股東包括原有股東的親朋好友，包括跟這個企業存在上下遊或者同業關系的企業，包括各類的金融機構，比如股權投資基金、銀行直投、券商直投、信托公司、保險資管公司。這些金融機構的風格偏好不同，适用不同的企業。他們的共同交集差不多是IPO階段的獨角獸企業。而規模更小或者階段更早的企業股權融資，要麼是靠刷臉在朋友圈融資，要麼是靠實力加包裝在股權投資基金融，要麼就是找上下遊或者同業的傍大款。

股權融資的變形包括假股真債和永續債。假股真債就是表面上以股權方式進入，但同時約定固定的收益和退出日期。永續債是根據不同的會計準則，把那些可以一直借下去債當作股來看待。這兩種方式在房地産行業應用的特别多。此外，帶有對賭協議的，特别是對賭回購協議的，也可以看作近似于股加債。

在《企業融資36計》裡，我把股權融資類比為“美人計”。這是三十六計裡最為高明的計策之一。因為股權融資基本上不需要什麼成本，特别是不用還利息，而且通過股權融資不但能融進來一部分資金，還能通過股東增加額外的資源。比如說，如果你注冊個公司，讓馬化騰出資1元占50%的股份，那你就不用擔心後面的5億的融資了，乃至于50億。

股權融資的要求是這個企業要很美，像美人那樣美，不管是天生麗質還是在後天整容的。美人計比較典型的代表案例是西施和卧薪嘗膽的越王勾踐，貂蟬和呂布除董卓。

美人計能成功除了有美人，還需要關鍵的也是緻命的一條，就是這個美人要絕對的忠誠。如果美人沒有忠誠，送出去兩天就叛變了，不光把身體給了别人，連心肺也徹底變成了别人的，那這個美人計就是徹底失敗。就像三國演義裡“賠了夫人又折兵”的那一出。

同理，股權融資有諸多優點，但也不是沒有代價。第一個代價就是攤薄了收益，稀釋了控制權，極端情況甚至創始人會徹底喪失控制權完全出局。就像那個“恸哭六軍俱缟素，沖冠一怒為紅顔”的陳圓圓和李自成一幫兄弟。所以市場上也有一些企業，無論怎麼做股權融資，控制權還是掌握在創始人手裡。這方面做的比較好的是馬雲，做的比較不好的是萬科。

債權融資是企業融資的主要模式，包括形式更多、渠道更多、數量更多。企業可以從很多渠道獲得債權融資。

在中國，借貸業務是需要行政許可的。沒有行政許可的機構開展借貸業務會觸犯法律。合法的放貸機構包括銀行、信托公司和小貸公司。特别是銀行，是中國最主要的間接融資的來源。

除了以上三類機構，企業之間可以通過銀行委貸的方式實現債權融資，也可以直接進行債權融資。企業股東和企業之間也可以通過股東借款的方式直接債權融資。

債權融資另外的渠道是通過直接融資市場實現，比如銀行間市場和證券交易所，形式包括公司債、企業債、短融、中票、PPN等。這些形式适合上市公司或評級AA級以上的企業。

債權融資是“借”，而且這個借本身也蘊含着可以融資的方式。比如說短期借款和長期借款。如果還款壓力大，那就把短期借款替換為長期借款，拉長期限，用時間換空間。而如果想減少利息支出，那就把長期借款替換為短期借款、高息借款替換為低息借款。如果想期限又長利息又低，那就要在資金充裕的場所融資，比如通過發債。理想的債務融資結構應該是在整個市場的幾十種工具裡選擇成本和期限與企業現金流最相适應的比例，并且根據不同的内外部環境動态調整。

通常的債權融資需要回答三個半問題。前三個問題是：借錢幹什麼？借錢怎麼還？還不上怎麼辦？這是形式上的合規問題。

很多初次接觸融資的朋友往往以為所有金融機構就是個當鋪。他會覺得拿個10億的房子借款1個億肯定可以。但事實上，所有金融機構從做錢的生意的角度看，都是當鋪，但從“風格”方面還是有所不同的。有一些金融機構還是要講究一些“吃相”的，錢要賺，面子也要有。所以要考慮合規的問題，哪怕就是編，也要把這三個問題給編圓了，這樣才對得起金融機構和金主代表的光鮮的形象。

另外半個問題是：你是誰。這之所以是半個問題，是因為它不怎麼需要去編。你是誰就是誰。但這個問題也非常重要。比方說一家100億規模的民企和一家100億規模的央企，能借到的錢的渠道、數額、成本往往是差别很大很大的。這個有人稱作是所有制歧視，是中國比較特殊的但真實存在的現象。

債權融資是中國目前最主要的融資模式，存量規模達到200萬億的數量級别。這也是各方一直提的“系統性金融風險”的主要所指。

在《企業融資36計》裡，我把這些債權融資類比為三十六計的“借刀殺人”，這是在曆史小說、演藝和現實世界裡最廣泛應用的計策之一。這個計策的成功使用，需要使用的人有充分的力量和技巧。有了力量和技巧，才能使用好這把刀，要不然人沒殺成，反而被人給殺了。

《莊子-庖丁解牛》裡說，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于硎。工具使用的水平決定達到的效果。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我們通過資産負債表的右邊構成分别說了股權融資和債權融資。而在資産負債表的左邊也包含了多種融資模式。

比如說現金可以變為定期存款，然後用存單質押來融資。金融資産，比如股票、債券、股權，可以質押融資。應收賬款、應收票據可以通過保理業務融資。存貨可以通過倉單或存貨抵質押融資。固定資産可以通過租賃的售後回租方式融資。無形資産，比如專利、商标，也可以通過融資租賃或者質押的方式融資。

以上這些資産端的融資方式，主要涉及到的金融機構包括銀行、租賃公司（金融租賃公司、融資租賃公司）、保理公司、證券公司、資産管理公司等。

除了資産負債表，損益表和現金流量表也包含了可以使用的融資模式。

損益表主要是營業收入和利潤。這兩個數字包含的内容一部分可以在資産負債表裡體現為應收賬款，通過保理的方式。還有一部分可以在現金流量表體現為可以證券化的現金流。除此之外，企業估值的主要方法是市銷率和市盈率，所以收入和利潤可以體現在企業估值上，從而影響企業股權融資的計算。

我們以市盈率P/E為例。如果一個企業每年淨利潤1個億，沒有上市，那這個企業的價值可能就是5億。股權融資1億需要出讓20%的股權。如果這家企業今年利潤1億，明年利潤2億，後年4億，每年都翻番，那麼這家企業的價值可能是100億，融資1億隻需要出讓1%的股權。這個計算邏輯同樣适用于銷售收入和利潤率。也就是說，如果損益表裡能體現出這家企業具有非常強的成長性，哪怕是企業本身虧錢，也可以通過估值來實現融資。很多大家耳熟能詳的企業都是這樣的，比如京東、滴滴、瑞星咖啡、拼多多，等等。

現金流量表體主要包括了經營性現金流、投資性現金流和融資性現金流。企業融資本身談的就是融資性現金流。如果企業有某一個資産能産生持續穩定可靠的現金流，比如公園的門票，醫院的收費，城市的公交和水務，那麼它就具備了“資産證券化”的基礎，可以通過資産證券化來實現融資。這是目前非常受追捧的一項金融業務。

投資性現金流主要是通過租賃的方式實現融資。如果一個企業要買設備，可以通過租賃公司的直融來實現，從而節省企業的資金支出。反之，企業可以把現有設備通過售後回租的方式獲得相應的現金流入。

以上是簡單梳理了企業可能用到的融資模式。每種模式具體分析會在《企業融資36計》裡專門講述。企業就像一個人。我們平常人獲得能量主要是通過吃喝。就像很多企業的融資都是依賴銀行。而高明的企業可以把市場上所有的融資工具都有效利用起來。

《内篇·逍遙遊》裡講了個故事。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

你看，俗人食五谷，而神人則吸風飲露。君子生非異也，善假于物也。希望每個企業都可以成為善假于物的君子，成為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的神人。

同樣是在《莊子·逍遙遊》裡，莊子說，夫列子禦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于緻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他的意思是說，像列子一樣的神人，還是要借用風。最牛的人應該是無所依托就能飛升。就像我們曾經提到的貨币創設，不需要什麼工具，可以“無中生有”，憑空而來。

企業在特殊的情況下也可以“創造”出來貨币，比如說票據。我們還是舉個例子說明。

假設A企業在某銀行有1個億的授信額度沒有用，與此同時，A企業還欠了B企業1億的貨款。A企業可以選擇立刻從銀行貸款1億支付，或者跟B企業協商三個月後再支付。但無論是立即支付還是三個月後支付，從銀行借款都要有成本的。那麼企業可以選擇從銀行開一個承兌彙票，然後把票據交給B，B拿到票據後可以選擇到銀行貼現，也可以選擇把這張票據作為支付手段支付給C，這樣票據就在A、B、C、D、E、F...之間流動了。然後到了十二個月的時候，企業Z又用這張票據支付給A，這張票據轉了一圈兒後又回到了企業A。整個過程中，A一分錢沒支出，但完成了整個交易鍊條，這個就相當于創造了1個億的貨币。

在現實的經濟活動中，類似的金融工具應用可以很多，我們有機會再專門展開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