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意識形态在地球上的出現和存在,不是一開始就是那樣地以一種完成形式而永恒不變的。
生命意識方式和生命體一樣在地球生命史數億年的漫長的、世世代代的經驗曆史中發生着變化,從低級上升到高級地生成了不同的意識方式,有着它的可以勘察的曆史進程和邏輯必然。
達爾文的進化論和現代科學的基因理論揭示了,地球上無限多樣生命體的身體方式都是在基因變異和自然選擇的主客關系中進化發展的。在此期間,生命意識方式亦經曆了它的生物性進化和文化性進化的曆史過程。
亘古以來,地球上的生命意識,生成、進化和發展出了三種不同的意識方式:
第一種是低級生物的刺激反應意識。
這是一切生命體的共有。這種意識方式以生命體的感覺細胞為根基,生成刺激反應的意識和意識行為。刺激反應意識是最為原初的生命意識方式,這種意識方式大體對應于微生物、植物等低級形态的生物世界。
第二種是高級動物的知性判斷意識。
知性判斷意識是刺激反應意識的更高發展。刺激反應意識是生命體感覺細胞的造就,知性判斷意識是生命體從感覺細胞到發展到專門的感覺器官,如視覺器官、聽覺器官、嗅覺器官、味覺器官,以及神經回路、大腦中樞和運動肢體組成的知覺系統為基礎。
知性判斷意識方式和刺激反應意識方式的重大區别是,刺激反應意識隻有感覺細胞所帶來的刺激反應,生成刺激反應的意識行為,這樣的刺激反應意識不會生成外部對象的知覺樣式和内感對象的知覺樣式。知性判斷意識則會生成外部對象和内感對象的知覺樣式,進而生成知性判斷的意識行為。知性判斷意識大體對應于高級動物世界。
第三種是人類的概念認知意識。
概念認知意識與刺激反應意識和知性判斷意識的區别是,刺激反應意識和知性判斷意識都是身體方式的,是直觀知覺的;概念認知意識則是以符号為中介的指稱文化造就,是一種抽象的運作和建構。
概念認知意識起源于符号為中介的指稱文化,這種符号為中介的指稱文化,通過指稱、定義和統攝的抽象構造,在人類的頭腦中生成了概念和認知,生成了概念的抽象運作和反饋制導,使人類的意識活動從身體方式的直觀知覺上升到了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和抽象運作,造就了一種身體方式和概念方式聯結的人類意識結構,以及人類的精神建構和實踐創造。
何謂概念?我的見解是:
概念是一種以符号為中介的指稱、定義和統攝的抽象構造。在黑格爾的邏輯學中,概念是絕對理念的運作方式,是一種外在的能動,這樣的見解是不正确的。概念的本質在于,它不是一種外在,而是一種人類的意識方式,起源于人類的符号指稱文化。
概念的生成,使人類的意識活動有了概念方式的加入和制導。這也意味着,人類的意識活動在身體方式的直觀知覺中,有了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和抽象運作的緊随和加入。
概念認知意識的出現,造就了一種身體方式和概念方式、直觀知覺和抽象認知聯結的人類意識結構。
人類意識結構的特點是:
第一,它以身體方式的直觀知覺為根基,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和抽象運作為加入。
第二,它是身體方式的直觀知覺和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的聯結。
第三,它的基本運動是:不斷地由身體方式的直觀知覺上升到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進而由概念方式的抽象運作生成種種概念建構,再進而由抽象到直觀,将概念方式的抽象建構反饋于身體方式的直觀求取,生成抽象和經驗統一的人類實踐活動和概念創造。
符号指稱文化在人類進化史中的開端,按照美國學者的比較實在的見解,是同遠古時代人種動物群體狩獵、采集和食物分享的生存方式密切相關的,這種食物分享的生存方式實際地産生了分配指稱的需要。
“民以食為天”。美國學者從人類最為基本的生存需要中,勘察符号指稱文化的起源是非常切合的。這樣的見解相比于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卡西爾關于符号是人類意識結構的一種先驗能力的不切實際的見解,是一個重大的突破和進展。
分配指稱的實現,對于原始人種動物來說,最為簡便的方法就是用人人喉嚨裡都能發出的,随身攜帶的,随時随地都可以發出的聲音為中介,進行分配指稱,如食品、份額、分享者、用具等等的指稱。
具有指稱功能的聲符的出現,标志了人類指稱文化的開始,這是人類進化史上的一件大事,它使人種動物最終從動物世界中走了出來,創造了人類世界。
聲符的出現和運用,以及聲符的組合在各個原始人種群體中形成了各種部落口語。進而又有了圖符、物符,特别是字符的出現,以及聲符和字符的聯結,生成了一種高于部落口語的文字語言。文字語言的出現标志了人類文明的新紀元。
語言是概念的載體和表達,人類以語言為中介展開概念的運動,即從語詞概念到語句概念,進而到語篇概念的運動,由此綻出觀念、思想、知識和自我意識的邏輯思維。
勘察生命意識的曆史進程:
第一,它是一個生成、進化和發展的曆史進程,它不是創生時刻就完備地定格下來而永恒不變的。
第二,地球生命意識的進化有兩種不同的方式,即生物性進化和文化性進化的兩種不同方式。前者産生了身體方式的直觀知覺的意識活動和意識行為,後者産生了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和抽象運作的意識活動和意識行為。
第三,地球生命意識的進化産生了三種不同的意識方式,即低等生物的刺激反應意識、高級動物的知性判斷意識和人類的概念認知意識。
首先,我們來讨論低級生物的刺激反應意識。
勘察自然世界,有兩種不同的反應:一種是非生命體的反應,另一種是生命體的反應。我把非生命體的反應稱之為客體反應,生命體的反應稱之為主體反應。
客體反應:一塊隕石砸在地面形成隕石坑,這個“隕石坑”是一種客體反應;岩漿注入海水,海水發生了沸騰,這個“沸騰”亦是一種客體反應。客體反應的特點是,它們是物理的和化學的。
主體反應:如,種子在适當的溫度和水分條件下開始發芽,樹葉在陽光下進行光合反應,等等,都是主體反應。主體反應的特點是,它們是生物性的和主體能動的。
主體反應和客體反應的不同是:主體反應是能動的,并由此生成主體的能動行為;客體反應是非主體能動的,是不會生成主體能動的行為的。
刺激反應意識的基本特點是:
1、它是一種主體能動;
2、它以不同類型的感覺細胞為根基;
2、它是最為原初的意識方式,是生命意識方式的開端。
接着我們來讨論高等動物的知性判斷意識。
刺激反應意識是建立在感覺細胞的基礎上的,知性判斷意識則是建立在多元感官、神經回路、大腦中樞和運動肢體組成的知覺系統基礎上的。
出現這樣的不同在于,在漫長的地球生命體的曆史進化中,生命體的身體方式逐漸由專項觸覺進化到了多元觸覺合成。
達爾文在《物種起源》中,談到了生命體的視覺開始于最為簡單的感光細胞,這樣的感光細胞能區分明暗,不能生成形象。這樣的感光細胞在進化的集成中,先是生成了一條視神經的簡單裝置,後是升級到了一種完善的視覺器官,使得生命體的視覺不僅能夠區分明暗,而且能夠辨别形象和色彩。
一般而言,低級生物的感知是建立在感覺細胞基礎上的,感覺細胞的特點是它們隻能生成刺激反應。高級動物的知覺系統是建立在多元感官以及相應的神經、大腦和運動肢體配套的基礎上的,這樣的知覺系統會生成直觀的對象樣式和判斷。在數億年漫長歲月的進化适應中,生命體的感覺細胞逐漸發展成了視覺、聽覺、嗅覺、味覺、體覺等等的感官,同時運動肢體也跟着出現。随着多元感官和運動肢體的生成,生命體内相應發展出了聯結多元感官和運動肢體的神經回路和大腦中樞,生成了一種以知性判斷的知覺系統,使身體方式的刺激反應意識進化為了身體方式的知性判斷意識,刺激反應的意識行為進化為了知性判斷的意識行為。知性判斷意識的生成和運作,又反過來驅動了感官、神經回路、大腦中樞和運動肢體的進化和完善。
由多元感官的知性判斷意識出現,使得生命體的意識方式,從低級生物的刺激反應上升到了高級動物的知性判斷,如環境的知性判斷、形象的知性判斷、色彩的知性判斷,氣味的知性判斷、軟硬的知性判斷、異同的知性判斷、安危的知性判斷、強弱的知性判斷,大小的知性判斷、方位的知性判斷、距離的知性判斷、速度的知性判斷、風向的知性判斷、求偶的知性判斷,哺育的知性判斷,等等。知性判斷和刺激反應的最大不同是,刺激反應不産生對象的直觀樣式,知性判斷則産生對象的直觀樣式。
知性判斷意識與刺激反應意識有共性亦有區别:
共性是,知性判斷意識與刺激反應意識都是身體方式的。
區别是,刺激反應意識是建立在感覺細胞的基礎上的,知性判斷意識則是建立在多元感官及其配套的基礎上的。
多元感官、神經回路和大腦中樞,以及運動肢體是知性判斷意識的生物性标志。不同的感官,如眼睛、耳朵、鼻子、舌頭包括手指等,在和外感對象和内感對象的經驗聯結中生成不同的知覺樣式,按照自身方式把各種知覺樣式轉化為電化信号,經神經系統傳遞給大腦,在大腦中樞中合成知覺判斷,并把合成的知覺判斷以電化信号的方式,通過神經回路支配運動肢體而生成和操控主體的行為。
人們會問,在刺激反應意識和知性判斷意識之間有沒有其它的過渡形态呢?以及對刺激反應意識和知性判斷意識能不能再進一步地加以A、B、C、D的細分呢?我以為這是完全可以深入探讨的,我的論述隻是一種基本劃分。
知性判斷意識的基本特征是:
1、知性判斷意識的生理基礎是多元感官、神經回路、大腦中樞和運動肢體組成的知覺系統。
2、知性判斷意識是多元感官的大腦中樞合成。多元感官的大腦中樞合成,使得生命體的意識方式由低級的刺激區分進化到了高級的樣式判斷,這樣的進化是一種生物性的進化。
3、在知性判斷意識方式下,生命主體對所感知的對象,進行了多元合成的樣式判斷,生成知性判斷的意識行為。
對于植物、微生物、昆蟲等低級生物來說,它們的意識活動是各種專項感覺細胞的刺激區分;對于高級動物來說,在廣闊的森林和原野,水域和天空中進行食物的獲取,獵物的捕獲、領地的占有、配偶的追求、種群的聚集、群體的協同、生存的遷移,等等,它們的意識活動生成了多元感官合成的樣式判斷。
在動物世界的勘察中,我們看到許許多多的動物,發展和積累了各具特色的知性判斷能力,這種知性判斷能力包括:捕獵技能、采集技能、築巢技能、遷移技能、哺育技能、協同技能、利用技能,等等。
康德的《純粹理性的批判》,把判斷劃歸于理性範疇而排斥于知性範疇,在我看來是有偏失的。實際上,在生命意識中,有兩種不同的判斷,一種是身體方式的直觀判斷,它是高級動物的具有,人類亦具有;另一種則是概念方式的抽象判斷,它是人類的具有,動物隻有身體方式的直觀判斷而沒有概念方式的抽象判斷。
4、在自然世界中,我們觀察到許許多多動物在長期的生存環境中,形成了它們各自的知性判斷智能。例如,鳥類會利用樹枝草葉制作巢窩;河狸會利用樹木、石塊築堤營造洞穴;猩猩會利用石塊擊碎堅果,取食果殼裡的核肉,利用草梗伸入蟻洞粘吃螞蟻,還會利用樹枝探測水深;在城市中生活的烏鴉,會把堅硬的核果丢在路面上,利用行駛的車輛碾碎,并利用紅燈停車的間歇飛到路面上啄食被碾碎的果實。如此等等。
知性判斷為生命體帶來了自然之物利用的智能。知性判斷智能的意義在于,一方面,它以知性判斷的方式,在生命意識發展的曆史進程中生成了自然方式的動物智能;另一方面,它為人類文化智能的出現,即概念智能的出現,提供了賴以上升的生物性智能基礎。
概念智能和知性智能的不同是,知性智能始終停滞于自然之物的利用,而不能超越被環境的支配,而概念智能則不停滞于自然之物的利用,能夠超越被環境的支配而走向對環境的控制和改變,在概念之物的創造中求取理想的生活。
不少學者認為,人類智能和動物智能的不同是先天本能的,這就涉及到了本能的問題。
關于本能我以為需要深刻理解的是,從表面上來看本能是先天的和先驗的,例如,人類的嬰兒和猩猩的嬰兒,在同樣環境中成長中,人類的嬰兒在動作靈敏和體格強壯上不如猩猩的嬰兒;在語言、繪畫和工具使用上,人類的嬰兒很快就能接受和掌握,猩猩的嬰兒就顯得非常笨拙和難以教會。這種生物性本能和文化性本能的不同是确确實實存在的。
那麼,本能是純粹先天的和先驗的嗎?
當我們的目光投向生命體極為久遠的進化史,進行生命體和生命意識進化曆史的總體勘察,那麼,無論是動物世界的生物性本能,還是人類世界的文化性本能,都是世世代代經驗曆史活動的鑄就。也就是說,一切先驗的、本能的集體原型、激發機制和行為模式,都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由無數前代的經驗曆史積累所鑄就的。對子代和當下而言,這種集體原型、激發機制和行為模式是生而就有的、先驗的和本能的,而對于種群的世世代代經驗積累的沉澱而言,則不是生而即有的,而是由經驗曆史鑄就的。
英籍荷蘭動物學家尼可·廷伯根在他的《本能研究》中指出,每一物種的行為指令系統,都依賴于它中樞神經系統的結構,而這又是長期進化的結果。他把這種中樞神經系統的結構稱之為天賦的釋放機制,當類似的刺激出現時,這種天賦的機制就會釋放出來,表現出其特殊的行為模式,這種行為模式是經過長期進化後證明是最能适應這種刺激的。
由此,本能不是純粹先驗的和天賦的,本能是由世世代代經驗曆史所鑄就的。
近現代西方哲學在傳統上,以各自的哲學熱情,追求着種種至高無上的、終極的先天模式和先驗絕對,這是西方哲學的一個通病。
如何看待先驗和經驗的關系呢?
我的見解是,一切主體方式的先驗架構,無論是生命體和生命意識方式的先驗架構,都是經驗曆史進化的鑄就。近現代西方哲學有一個難以擺脫的瓶頸:或者偏執于經驗論,或者偏執于先驗論,始終沒有能夠從先驗和經驗的更高綜合上搞清兩點:
第一,一切先驗的主體方式都是經驗曆史的鑄就;
第二,一切先驗的主體方式都是先驗和經驗的統一。
現在,我們來談談概念認知意識。
概念認知意識是至今為止地球生命意識活動和意識方式的最為燦爛一頁,它如同一顆從宇宙遙遠深處投射的耀眼星辰,在生命意識方式中顯現了它的獨特的光環和神秘。
人類的意識活動和動物的意識活動有明顯的區别:
1、人類的大腦,能夠通過符号為中介的指稱來名稱事物,由此獲得對象的名稱認知,使意識活動從直觀的知覺上升為抽象的認知。動物的大腦則不會也不能用符号來名稱事物,使意識活動從直觀的知覺上升為抽象的認知。
2、人類的意識活動,通過符号為中介的指稱、定義和統攝的抽象構造生成概念和認知,進而在頭腦中展開概念的抽象運作生成複合的概念建構和圖像,生成概念制導的精神建構和實踐創造。動物的意識活動因缺乏符号為中介的抽象構造和抽象運作,既無以生成概念認知和概念的抽象運作,亦無以生成概念制導的精神建構和實踐創造。
3、人類的意識結構以身體方式的直觀知覺為根基、概念方式的抽象運作為加入和制導,是身體方式和概念方式的聯結。動物的意識結構是純身體方式的,是沒有概念方式的加入和制導的。
概念認知意識至今為止為人類獨具。正是這種獨一無二,使得無數學者感到非常迷惑:為什麼和動物同處于生命起源和進化鍊條史上的人類,能夠獨一無二地擁有地球上所有動物都不具有的概念方式的認知能力和實踐能力的呢?這種概念方式的認知能力和實踐能力是一種怎樣的生成和獲得的呢?為何隻為人類所獨有呢?或者說,為什麼在地球上,除了人類以外的其他生命物種都未能發展出概念方式的認知能力和實踐能力呢?
對此:
有人把答案投向了上帝的寵愛和眷顧,認為是上帝把他的智慧植入了人類心靈。
有人把答案指向了粒子世界,試圖發現某種智能粒子,即智子,從粒子世界中找到人類智能的意識來源。
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人類大腦結構的達爾文機制,認為人類大腦結構有一種達爾文機制,這種機制會以其内在的方式自在地生成人類的智能。
有人以為秘密深藏在DNA基因的編碼中,認為在人類的基因中隐藏着一種管控智能和語言的基因編碼,人類的智能和語言能力是這種基因編碼的造就。
亦有人把探尋的目光投向了人類生存方式的文化進程,期望從人類生存方式的文化進程中找到來源。
我的多年思考認為,概念認知的意識方式既不是上帝植入,也不是某種純粹的先驗之有。
上帝的植入永遠也無法獲得實證,智子的設想亦無從發現,大腦的達爾文機制、基因編碼亦不能說明和證明概念認知意識的由來。人類的智慧當從可以勘察和探讨的人類符号文化的生成和發展的曆史進程中,找到它的根源和由來。
人類有過久遠的人種動物曆史,曾和動物一樣隻有身體方式的直觀知覺,沒有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和運作。人類獲得和擁有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和抽象運作,是從遠古時代人種動物群體狩獵、采集和食物分享生活所需的分配指稱中逐漸發生、生成、進化和發展出來的。
其曆史進程的邏輯必然是:
1、群體食物的分享,實際地、生活地産生了分配指稱的需要,即食品、份額、分享者和用具的指稱。
2、這種指稱最為簡便直接的、人人都有的、随身攜帶的中介方式就是喉嚨裡發出的聲音。用不同的聲音指稱不同的對象,在這樣的過程中,人種動物喉嚨裡發出的聲音逐漸由生物性的叫喚轉移為了具有指稱功能的聲符,使人種動物由自然生存的生物性進化上升到了人類的文化性進化。
從生物性叫喚到指稱性聲符,并不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鴻溝。動物具有自然生活的生物性叫喚能力,如感到危險的警戒性叫喚、尋求同伴和配偶的召喚性叫喚、感到疼痛和愉悅的情感性叫喚,等等。自然方式的生物性叫喚的意義在于,它為文化性的指稱性聲符的出現提供了發音基礎。這樣的基礎,使得弗洛伊德在他的精神分析哲學中,很傾向于從生命體的兩性關系中,從性伴侶的招呼中尋求語言的基源。當然,按照弗洛伊德的見解,一切具有兩性關系的動物都是可以發展出它們的語言的,這樣的見解是不可取的。
叫喚和聲符的共同基礎是喉嚨發音。
叫喚和聲符的界别是:叫喚是自然方式的和生物性的,聲符是文化方式的和指稱性的,這是兩者的本質不同。
為何現在世界上所有動物的生物性叫喚不再能夠發展為聲符呢?其原因在于,人類之外的所有動物在它們的遠古曆史的鍊條上缺少了一個符号指稱文化的進化環節。動物世界的集體曆史原型、刺激機制和行為模式,在億萬年的世世代代的曆史鑄就中,已經固化地使得它們喉嚨裡發出的自然方式的生物性叫喚不能轉向文化方式的指稱性聲符了。
一些較為聰明的動物在人為條件訓練的強制下,能夠用自己的某些叫喚,指代反複示意的實驗對象,似乎有了極為簡單的指稱和對象聯結的能力。然而,這是人為強制條件的刺激反應的固化,這樣的刺激反應的固化一旦離開了人為強制的環境,就會很快被動物世界根深蒂固的“集體原型”所吞沒。
在強制實驗環境下,一些動物能夠接受某些簡單聲音指稱、圖形指稱、顔色指稱和數字指稱,以及動作指稱,但動物的心靈并不會把這些指稱推向自身心靈的概念抽象和概念認知,更不會以此進行概念抽象運作的建構。對于動物心靈來說,那種由實驗強加的指稱仍然是“信号”,是不會在它們的心中成為有意義的“符号”的。對此,恩斯特·卡西爾在他的《人論》中有過很明确的闡述。那些被強制訓練的動物,不管其如何聰明,接受能力多強,在其世世代代積累的、根深蒂固的“集體原型”支配下,是沒有能力把“信号”轉變為“符号”,進而完成直觀到抽象的轉變而走向抽象的概念認知和概念運作的。
3、聲符的出現和使用,使得人種動物咽喉在喉嚨裡的位置逐漸下降,造成音室增大,能夠發出更多細節分明和清晰的音節。而更多細節分明和清晰的音節出現,使得咽喉可以通過更多音節的聯綴,生成由聲符組合的部落口語,在語言方式的進化上,由聲符通向部落口語。
4、随着人類早期刻畫、打結、飾品、祭祀等各種圖符和物符的出現,以及文字符号、數字符号等等從圖符中的脫穎而出,一方面,使得人類語言方式在聲符走向部落口語的過程中,進一步走向了高級的文字語言;另一方面,人類的意識活動,則在聲符、圖符、字符等多元符号系統的發展和聯結中,獲得了各種符号方式和符号體系的抽象運作和概念建構。
5、語言能力和概念方式的獲得,反過來作用于人類身體方式的文化進化。例如,在漫長的世世代代傳承和積累的語言生成和使用中,咽喉在喉嚨裡的位置逐漸下降,造成音室增大,能夠發出更多音節細分清晰的聲符;耳朵的聽音構造能夠辨析各種細微不同的音節;大腦逐漸進化出了語言控制和管理的功能,使得腦結構發生了某種變化。嬰兒出生後的大腦要繼續成長到大約16歲時才發育成熟,而大腦神經元的生長則終身相伴。這些文化性進化在世世代代的曆史積累中又會通過基因編碼的方式遺傳給子代,成為子代的主體先驗架構。
當地球上的生命體意識從生物性進化走向文化性進化,從刺激反應意識、知性判斷意識跨向概念認知意識,遠古時代的人種動物憑借了符号指稱文化的生成和發展,從蒙昧的動物世界中走了出來,使自己成為了人類。
法國學者雅克·莫諾在他的《偶然性和必然性 —— 略論現代生物學的自然哲學》有這樣幾段重要的論述:
“一位不懷偏見的觀察者,比如說一位火星上的來客,看到了下面的事實是不可能不感到吃驚的,那就是人類的符号語言 — 在生物界中出現語言,這是唯一的一次,— 這種特殊行為的發展,為另一種進化開辟了道路,創造了一個嶄新的王國,也就是文化、觀念和知識的王國” 。
“一樁獨一無二的事件,現代語言學家在詳細論述人類的符号語言時,認為它同動物所用的通信方法(聽、觸、視等),是處在兩個完全不同的水平上的”。
“在我看來,最可能的假設是,在遠古時的人類中就出現了最原始的符号交往,通過它所提供的前所未有的可能性就構成了最初的關鍵性的一種選擇,從而在物種内産生了新的選擇壓力,因此這些選擇同物種的未來有着密切的關系”。
我讀雅克·莫諾的著作時,非常贊成他的這個見解。盡管莫諾在這裡談的是語言符号,而符号并不僅僅是語言符号,還有圖像符号、物象符号、文字符号、數學符号等等。莫諾的見解在于他深刻地揭示了符号的出現,以其内在的必然,開創了人類的文化王國。
考察概念認知意識我們需要深入地把握:
第一,概念認知意識源自于人類符号指稱文化,它使人類意識活動,從身體方式的直觀知覺走向了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
第二,概念是一種意識方式,是一種以符号為中介具有指稱、定義和統攝功能的抽象構造。概念在人類頭腦中的出現。帶來了一種新的意識方式,即概念意識方式,這種意識方式通過符号為中介的指稱,使對象有了名稱,有了内容和界限的定義規定,使得心靈通過指稱和定義獲得了一種抽象統攝的反思能力。指稱、定義和統攝的抽象構造和進一步的抽象運作,在人類的頭腦中生成了概念認知,生成了概念建構,生成了概念的反饋制導,驅動了人類的意識活動走向了概念智能和概念創造。
第三,概念認知意識和刺激反應意識、知性判斷意識的界分是:
1、刺激反應意識和知性判斷意識是身體方式的直觀知覺,是根基性的;概念認知意識是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和抽象運作,是加入性和制導性的。
2、刺激反應意識和知性判斷意識造就身體方式的造就,生成了直觀智能和自然之物的利用;概念認知意識造就概念方式的抽象認知,生成概念智能和概念之物的創造。
第四,概念方式的加入和制導,造就了人類特有的生物性和文化性、身體方式和概念方式、直觀知覺和抽象認知聯結的意識結構。
第五,人類意識結構以其内在的驅動,從直觀到抽象,進而從抽象到直觀,不斷地求取抽象和經驗的統一,由此建構人類的精神世界和物質世界。
第六、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識。一些歐美學者總在想方設法證實動物也具有自我意識,如“鏡像認知”等等。然而,他們不了解,自我意識是一種概念方式的造就,源自于人類以自身為對象的概念抽象、概念認知和概念建構。這種以自身為對象的概念抽象、概念認知和概念建構造,在人類的心靈中生成了一種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識的,并使這種自我意識從個體上升到種群,擴展到了心靈求取的方方面面,造就了自我意識的占有和欲望、目的和意志,責任和追求,自有和創造,使人類如同聖奧古斯汀所說,我們不但生存着,而且還清楚地知道自己存在着,并以我們的存在和知識為樂。
許多歐美學者之所以不理解自我意識是一種概念方式的生成,在于他們始終沒有從地球生命意識生成、進化和發展的曆史進程的總體上勘察生命意識的不同方式,勘察人類的意識結構,勘察概念是一種新的意識方式,把握自我意識是一種概念方式的造就。他們一味地期望通過生理的和心理的動物實驗方法來破解自我意識,這樣的研究使得許多歐美學者迷失了方向,至今仍在誤區和歧路中徘徊。
第七,人類的意識結構既有動物世界的生物性特點,又有人類世界的文化性特點,這樣的雙重特點,使得人類的心靈和行為具有生物性和文化性的雙層構造。這種生物性和文化性的雙層構造,是當代心理學研究要特别注重的。
第八,概念方式的加入和制導,反過來以它的文化性影響,改變人類的身體方式和生存方式,把人類帶進了文化世界的發展,以及文化世界的主客關系的聯結和變動。
以上,我以哲學方式,對地球生命意識進行了大略的主體清理。這種清理在于勘察和揭示:
1、生命意識方式是一個生成、進化和發展的曆史進程。
2、生命意識的曆史進程有生物性進化和文化性進化的兩種過程方式。
3、地球上的生命意識生成和發展出了低級生物的刺激反應意識、高級動物的知性判斷意識和人類的概念認知意識,這是至今為止地球上所出現的三種基本的意識方式。
既然生命意識是一種生成、進化和發展的曆史進程,那麼,生命意識進化的曆史進程,特别是生命意識的文化性進化是否已經終結了呢?或者未來将走向何方呢?也就是說生命意識在走向遙遠的未來過程中,會不會進化、生成和發展出新的生命意識方式呢?
我以為,地球生命意識進化的曆史進程不會終結。此外,在浩瀚的宇宙深處,是否存在和地球相同的生命意識方式,或者完全不同的意識方式,則是不可斷然排除的。
當代電子智能的發展,以電子技術和數理邏輯的聯結,展示了電子生命、電子意識和電子智能的出現,以及電子生命、電子意識和電子智能時代的未來。人類将以自己的“上帝之手”創造出一種非肉體方式的電子生命、電子意識和電子智能。這種非肉體方式的電子生命、電子意識和電子智能,一方面,不僅在感知方式、運轉速度、記憶存儲上,更優越于肉體生命。如,通過種種超人類感官的觀測儀組合,獲得人類感官所不能獲得的感知和更為多元的感知合成;通過納米級的集成模塊,獲得一秒鐘數億億次的電子數據流運作;通過新的記憶元件的發明和制造,獲得超越人類大腦的記憶規模和調配速度。另一方面,将打破生命的肉體壽限和對空氣、食物、水分、溫度、壓力等環境條件的生物性依賴,使生命和意識的存在方式走向肉體生命所不能生存的宇宙空間。電子生命、電子意識和電子智能時代的到來,在本質上來說是一種新的文化性進化的到來和開端,這樣的到來和開端必将給人類未來的命運帶來難以想象的重大改變,以及難以估量的災難和福祉。
對生命意識方式的哲學思考,有助于我們從基礎原理的創立上,把握意識的本質和由來,把握生命意識的發展進程,把握生命意識方式的生物性進化和文化性進化,把握人類意識結構和意識結構的運動,把握生命和意識的未來走向和定義的改變。這将是一項更為深刻和富有意義的主體發掘和清理,它是哲學在世界範圍内,從本體論走向認識論,進而走向主體論所要洞察和深入的一個新的領域。
有話要說...